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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年轻岁月】【第55部分】【完】【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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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我的年轻岁月】【第55部分】【完】【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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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9 13:31:03 | 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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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mfnba 于 2024-7-9 13:5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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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早晨,我被常熟路的车声吵醒,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女人把床头的窗户打开了,喧嚣的车声从楼下一浪高过一浪撞进屋来,清爽的深秋伏在窗外,不时撩起窗帘向里窥视,洁白的纱帐随风飘拂,送进帐内一丝寒气。

  我把伸在外面的胳膊收回被子里搭在女人胸前,她的脑袋歪向一边,鼻息正酣,浓密的青丝凌乱地披洒在枕上,像一片墨染的乌云,我动情地伸出手去,抚摸她那残妆未退的脸颊,又在艳红如血的唇上吻了吻。

  “唔……”女人哼了一声,翻过身去又睡了。

  临走前,我在茶几上抛下五百元,其实张浩早付过账了,我不过意思意思罢了。

  走在秋风萧索的街头,日头高高的挂着,却感不到一丝暖意。从常熟路口走下地铁,我买了票在站台上无聊地踱来踱去,忽然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哎,先生……”

  我应声回头一看,竟然是任勇的女人:“哎呀!怎么是你?”

  “呵呵,真太巧了,”她笑得很开朗,一扫当日脸上的阴霾,“没想到真的是你,看背影有点像……”她甩了甩头,把短发往耳后抿了抿。

  “嗯?你剪头发了,”我抬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点不合适,赶紧把手放了下来。

  “啊,剪短发方便呀,”她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哎,下个礼拜任勇要出来了,你知道吗?”

  “哦?”我心里一惊,表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这么快?”

  “是啊,他大概没啥要紧的事,所以强制戒完毒就放出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口中期期艾艾地应着,心里开始不住地翻腾,“这些天你没去看过他?”眼珠一转,我决定问个究竟。

  “没有,”她漠然地摇摇头,“有啥好看的,还不是那样?再说公安局也不让……”

  说话间,地铁来了,我和她上了车,车门一关,列车低声轰鸣着慢慢滑动。

  “你住哪儿?”她问我。

  “南丹路。”

  “噢,到徐家汇下。”她仰面望着车顶天花板的地图。

  “看什么?那上面又没有路名。”我有些奇怪。

  “嗬嗬,我在想到哪里去逛逛。”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在地图上徘徊。

  “南丹路地铁口新开了一家‘真锅’咖啡,要不要去试试?”

  “好啊,我请客!”

  和潘秀丽喝完咖啡,我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大致的了解,任勇的吸毒属于违法行为,情节轻微,免予起诉,孙东就没那么好运气,从他的住处搜出十几克海洛因,不够枪毙也得在牢里蹲好几年,最可惜的是孙东的女人,那位雕塑家,因为阻拦警察执法,没个二、三年出不来。

  第二天是星期天,上午赶去医院给几个病人换药重新包扎伤口,正在这时,季彤打来了电话,叫我陪她一起去看新装修的房子。

  在病房忙完,我骑上助动车向市区南面一路急驶,大半个小时后,我停靠在上海莘城的小区门外。

  这套房子是季彤用福利分房的现款买下的,交房大半年才完成装修,小区门口保安的神情还不油滑,崭新的甬道,刷白的外墙,齐整整的绿化地带,加上此起彼伏的电钻、铁锤所发出的噪音,处处都显示出这是入伙不久的小区。

  按照季彤给我的门牌号,我一路摸索终于找到她的新家。

  “嗬,装修得挺豪华嘛!”一进门,我被满屋的富丽优雅镇住了,“花多少钱?”

  “不到十万,连家具电器,”季彤袖口挽得高高的,手里拿着抹布,一面爱惜地擦拭家具上的浮尘,一面自豪地扫视自己的新天地,“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我环顾着季彤温馨的小窝,脚步四处移动,“嗯,粉白的墙壁配浅色原木桌椅,很好很好,噢,一圈沙发是杏色的,漂亮!”我嘴里啧啧赞叹。

  季彤得意地笑着,跟在后面忙着介绍,不知不觉我走进了她的卧室。

  精致的法式窗帘严密地挡住落地大窗,金色的流苏垂落到地板上,我无意中回头一看宽大的双人床,季彤没有用棉被,而是很新潮地在床脚叠着一床粉红色的羊毛毯。

  “咦?”我奇怪地指着横搭在床中间的一方毛巾被,“这是干啥?不是有床单嘛,再铺这个不麻烦?”

  没想到季彤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咬住嘴唇,她笑着打了我一下:“别问,不关你的事儿!”

  我问不出个究竟,只好糊里糊涂地跟她走到外间。

  “坐吧,小军,”季彤安排我坐在沙发上,给我倒来一杯清水,然后挨着我坐下,“我跟你商量个事,”她拢了拢头发,接着说下去,“今天我让你上这儿来,就是为了跟你说的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季彤停顿了一下,回头望望紧闭的大门。

  “说吧,外头没人,我耳朵灵着哪。”我催促她。

  季彤笑了笑:“这么回事,我现在大小是个干部,管着公司在上海的业务,主要是收购电解铜原料,一年的营业额少说有一、二千万,我估摸着要是自己成立个公司中间倒腾一手,干一年能挣好几十万,你想干不?”

  “哦?有这等好事?”我顿时来了精神。

  季彤的计划很周全,她需要我出面成立一家公司,注册资金从她公司的账上划过来,保留半年再原封不动地还给公司,神不知鬼不觉,具体的经营方法就是将以前直接卖给她公司的原料经过我们的公司转手,中间加价百分之五、六,名义上我是公司负责人,实际季彤才是整个流程的执行人。

  我沉吟了一下,头脑开始飞快地盘算,季彤见状,知趣地坐到一旁,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季彤的目的无非是捞钱,作为国企的干部不好出面,于是利用我的身份掩人耳目,我在这桩勾当里的好处是利润的百分之三十,风险在于,如果公司倒台,或者季彤坑我一下席卷而逃,我作为公司的负责人脱不了干系,但那样的话,季彤的损失比我还大,因为这买卖明摆着是细水长流的铁杆庄稼,为图眼前的一、二百万货款舍弃长远的利益,似乎不太值得,而且,季彤很难再找到一个像我这样身世清白的合作伙伴。

  主意已定,我在季彤的腿上拍了拍:“行,我干!”

  季彤舒心地笑了,她坐起身子,双手抱住我的胳膊轻轻摇晃:“嘿嘿嘿,瞧你还考虑这半天,信我没错,日子长了有你的好处……”

  大局已定,我和季彤又详细商量了一下细节,先借个朋友的办公室开张,然后过渡到季彤的这套新房作为办公地点,我想到了张浩,和季彤一说,她忙不迭地点头称好,我马上给张浩拨了电话,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下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不到一个星期,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

  事后,我曾经考虑是否应该成立一家有限责任公司,如此一来,即使公司倒闭,所有的债务跟我个人毫无关系,但是根据《公司法》的规定,有限公司必须至少有三个股东,既然季彤不能出面,我上哪儿去另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呢?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第二个周末的傍晚,季彤坐在新居的沙发上,翻弄着我刚从印刷厂取回来的印有公司名号的办公信纸,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行,你办事挺利索,”她把信纸放进抽屉,“这事你别跟章娜说,她嘴不严实。”季彤两眼盯着我,表情很严肃。

  “知道,”我点点头,抽了口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得节外生枝。”

  “哎,那个张浩会不会往外说?我总觉得他有点靠不住,”季彤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不会,”我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只要他还想在上海做生意,就不敢得罪我,放心吧。”

  正说着话,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一听,原来是护士小洁从医院打来,叫我赶快回去。

  辞别季彤,我开着车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进了护士办公室,发现只有彭思思一个人端坐在椅子里,她刚晋升为主管护师。

  我边穿白大褂边问:“他们人呢?”

  “钱医生下开刀间去了,是一个接手指的手术,他让你来这里顶一会儿。”

  “哎哟!辛洁的电话吓死我了,”我放下心里的石头,回头望着从里间探出头来张望的辛洁,没好气地说:“你电话里那么急,我以为又要回来抢救呢。”

  我往凳子上一坐,呼吸慢慢地恢复平静。

  钱医生的手术做了五个小时,深夜十点的时候,护工才把病人推上来,辛洁立时跳起来,跟着担架车送进病房,彭思思也忙了起来。片刻,钱大师兄慢慢地踱了进来,眉头紧蹙,一脸疲惫的模样,他见了我,点点头,双手扶着膝盖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身体往后一靠,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碰碰他,掏出一支烟递过去,他转脸看看我,接过烟点着吸了一口,把烟深深地吞进肚里,再慢慢吐出来。

  “怎么,腰又痛了?”我关切地问,注意到他手术衣前襟被汗水浸湿一片。

  “嗯,”他有气无力地哼了声,“弯腰时间太长,病人血管细,不好搞。”

  “小hai子?”

  “不是,大人,右手拇指被拖拉机皮带卷进去了。”

  “怪不得,”我端过桌上对扣的搪瓷饭碗,“给,辛洁替你买的晚饭。”

  “好好,放着吧,我等会再吃,”钱医生推开饭碗,“要先写手术纪录呀,免得到时候忘记了。”说着,他扶着后腰站起身,腋下夹着病历夹,蹒跚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我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端起冰凉的晚饭放到注射室的煤气灶上,正要点火,小洁赶了进来:“我来我来,你们男人做不来的,小心烧焦了。”

  我笑笑,放手退到一旁:“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辛洁粉面含笑,白了我一眼:“你耳朵蛮长的,”她往饭碗里倒了点热水,用筷子捣了捣,“等他硕士读得差不多了,出国前就结婚。”

  正在这时,忽听得外面有人轻轻一声咳嗽,我出来一看,竟然是西装笔挺的王兵站在那里。

  “咦,师兄?你怎么来啦?”我赶过去,紧紧抓住他的右手。

  “嘿嘿,嘿嘿,”王兵但笑不语,他张开嘴喷出一阵酒气,“我开车路过,上来看看,好像你们在忙?”

  “钱师兄刚做一个断指再植,我来凑热闹的,”我脑筋一转,“咦?听你的意思,你买车啦?”

  “没有没有,”王兵晃晃亮晶晶的车钥匙,连连摆手,“公司的,借给我开开。”

  “嗬嗬嗬——,你这回真的是搞大了。”我拍了拍王兵凸出来的肚皮,打趣他。

  他乐呵呵地拨开我的手:“乱说,我再大也是个打工的,”他在桌边坐下,歪头看看里间注射室,“辛洁在烧夜宵?”

  “不是,‘孔方’还没吃晚饭,辛洁给他热热。”

  王兵点了点头,收敛起笑容叹了口气:“唉!想当年我不也是?饿着肚子开刀,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下了手术台才感觉出一身虚汗,就算这样病人还投诉我态度不好,哼哼!一群刁民!”他发出一阵冷笑,“现在好啦,我不干医生了,赚钱赚得穷凶极恶的倒没人投诉了,呵呵呵,你说,中国人是不是很贱?”

  “差不多吧,差不多……”我含含糊糊地未置可否,眼睛警惕地扫视外面走廊:我可不想被病人投诉哟。

  王兵看出我的心思,“嘿嘿嘿”地笑了:“算了算了,不说了,省得给你们惹祸……”

  这时,小洁双手端着直冒热气的搪瓷碗从注射室出来,快步走向钱医生办公室,她敲敲门,隐身进去,不一会儿,她空着手出来。

  “小洁,下班啦?我开车送你回家,”王兵忽然冒出一句。

  “我,我等会儿……”辛洁迟疑着,面孔慢慢发红。

  我在桌下踢了王兵一脚,使劲给他递个眼色。

  “哦哦哦——”他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对对,太晚了不安全,睡在这里好!”

  “谁?谁睡在这里?”话音未落,思思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辛洁,不等回答就说:“他们医生我管不着,我们护士不许留宿,院里刚有新规定。”

  “嗨!我总可以睡在这里吧?”王兵大大咧咧地对我说,“黄豆,你把办公室门开开,我晚上喝多了开车不安全,就不回去啦。”

  我哭笑不得地开了办公室的门,看着王兵和衣卧在值班床上呼呼入睡。

  我换了衣服下楼取车,正要起步的当口,远远望见彭思思正走出医院大门,晚风撩起她那件米黄色的风衣,像蝴蝶的两翼在夜空中招展。

  “思思!”我叫了一声,赶紧拧足了油门追上去。

  她站住了,回过身发现是我:“咦?你还没走啊?”

  “是啊,”我停住车子,拍了一拍后坐,“上来,我送你回家。”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坐上车:“照直开,到北京西路向右转……”

  “你不回自己家?”我有些意外,回头问她。

  彭思思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深秋的街头行人寥落,只有明晃晃的橘黄色路灯照着空荡荡的马路,两辆兜客的出租车像游荡的幽魂缓缓驶过,秋风卷来,撩起地上焦黄的枯叶沙沙地扫过路面。

  我的车开得很快,马达轻快地响着,车轮簌簌转动,不时辗过地面的坑洼蹦跳几下,思思侧身坐在车后座上,她先是抓紧我的腰带保持身体的平衡,悠闲地交叉两腿跷起脚尖,锃亮的高跟鞋在路灯下一闪一闪,随着车子的颠簸,她干脆伸长胳膊从前面兜住我的腰,一只冰凉的小手却不老实地抄进我的风衣里面。

  我吸了口气收紧肚子,她察觉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得了吧,你再用力吸气也去不掉那层膘!哈哈哈哈!”她朗声笑着,那只手隔着衣服使劲捏了我一把。

  她银铃般的笑声让我不由得心里一荡,眼前立刻重现我第一天到医院人事科报到的情景,两、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她那活泼的个性不仅没有丝毫改变,随着嫁为人妇,又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开朗。

  我跟着她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回头问:“哎,珠珠现在怎么样了?我好几个月没去看她。”

  “好——,好极了,”思思在后面拉长了声调回答,听得出她有点不高兴,“天天缠住你师傅,真是个小妖精,咦?”话音一转,思思趴到我背上,探出半个身子来问,“上次在饭店里,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是谁?蛮漂亮的。”

  我一惊:“噢,是个朋友。”

  “朋友?没这么简单吧,从她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俩关系不一般。”思思边说边捂住嘴窃笑不已。

  “有啥不一般的,就是普通朋友。”我努力使自己的声调显得自然一些。

  “瞎说!”思思攥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我的胸口,“你和她肯定做过那件事了,”她的脑袋又凑到我的肩头,“有没有?快老实交待!”

  我嘿嘿几声算是默认:“你蛮厉害的,倒看得出?”

  “呵呵!怕我了吧?”她得意极了,在后座上踢蹬了几下小腿。

  车子一晃,我赶忙重新扶正方向:“别乱动!当心摔下去,我这车不比汽车慢多少。”

  “呵呵呵呵!”彭思思在后面毫无惧色地大笑:“别吹啦,你还跟汽车比?

  哈哈哈!”

  我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又想不出话自我解嘲,只好闷着头开车。

  过了一会儿,思思用另一只手拍拍我的后背:“哎,怎么没声音了?你生气啦?”说着,她的两条胳膊一前一后圈拢我的腰,上身斜扑在我的背上,“想你女朋友了?”

  “没、没有,在想别的事……”一具软绵绵的身子焐上了我的后背,热乎乎的,在萧索的秋风中使我浑身燥热,往后靠了靠,和思思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

  思思没再说话,静静地搂着我的后腰,滚烫的脸庞贴住我的脊梁,被风吹起的头发不时扫过我的脖颈。

  “你回去吧,我到了。”几分钟后,思思站在路旁掠了掠鬓边吹散的卷发。

  “我想亲亲你。”我鼓足勇气向她伸出手去。

  “不不、不要,”她慌乱地回头看看弄堂口的门房,“被人家看到……”她挣脱了我的胳膊,后退一步,“别让邻居看见……”

  “好吧,”我泄了气,缩回胳膊,“那我走了。”

  思思的背影迅速隐没在弄堂深处的黑暗中,我沮丧地叹了口气,拨转车头,向驶去。

  午夜时分,我开着助动车行驶在静谧的街上,眼看前面拐个弯就要到家了,谁知,车子的马达一连“噗噗”几声,随即熄了火。我不得不在路边停下,心烦意乱地支起车子,一番检查之后发现原来油箱没汽油了。

  我推着沉重的助动车,在黑咕隆咚的小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巷子一侧的楼房已经拆卸了大半,遍地碎砖乱瓦,夜风嗖嗖地刮过来,薄薄的衣衫抵挡不住寒意,我不禁打了几个冷战。

  绕过一盏明灭不定的街灯,我家的小楼就在眼前,刚走了几步,眼前忽然闪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谁!”我低声喝问,伸手去摸挂在车把上的铁链锁。

  “黄军,是我……”对面一个男人说话,声音很熟悉。

  正疑惑间,那人走到昏暗的路灯下,竟然是任勇,手里提着瘪瘪的旅行包,旁边跟着他的女人,我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望向站在一边的潘秀丽,她神情漠然地耸耸肩,眼睛看着别处。

  我把他俩领进家门,任勇颓唐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潘秀丽远远地坐在角落的靠背椅里。

  我倒了茶,指指放在任勇脚边的行李问:“怎么,要出门?”

  任勇点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在上海混不下去了,打算跟朋友到广东去看看,”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女人,欲言又止。

  “你也去?”我扭头问潘秀丽,她正专心地剔剪着指甲。

  “我?”她闻言,仰起眉毛盯了我一眼,“我去干啥?”

  我一时语塞,转转眼珠,任勇把头一低:“今天,秀丽刚和我办了离婚,她是来送我的……”

  “你明天走?”我心里一动,“票买好了?”

  “买好了,明天早上的火车,”任勇难过地哽咽起来,“黄军…拜托你以后照顾一下秀丽,”说着说着,他鼻子一酸,几乎落泪,“现在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

  “你放心吧,这事保在我身上,”我不由得一阵激动,动情地拍了拍任勇瘦削的肩头,“到了广东好好干,来日方长!”我掏出钱包,数了一千块钱塞进他的手里,“拿着,‘穷家富路’,算我给你饯行了。”

  任勇推辞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钱收下了。我偷眼瞧一瞧潘秀丽,她怔怔地望着手掌心的纹路发呆,眼圈红红的。

  ……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大床上醒来,旁边的任勇鼻息正酣,昨夜我和他聊到很晚,从他大学毕业一直谈到锒铛入狱,直至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地停歇。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去到外面走廊,悄无声息地推开隔壁大房间的木门,潘秀丽和衣睡在长沙发上,一只手搭在额头,神态安详,原先身上盖着的毛毯和大衣掉到了地下,饱满的胸脯把粉红色的衬衣胀得圆鼓鼓的,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

  我走过去捡起毯子,小心地重新给她盖好,忽然,她瞬地睁开眼睛,久久地凝视着我,我被她的目光照射得有些不知所措,讷讷地退后一步,便逃也似地离开房间。

  早饭后,我提着行李陪任勇和潘秀丽坐上出租汽车,一路上,他们俩在后面沉默不语,弄得我也讪讪地不好开口。到了火车站,任勇没让我和潘秀丽送进候车室,他深情落寞地提起旅行袋,独自一人走进了车站大厅。

  我和潘秀丽站在寒风呼啸的广场上,望着任勇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涌动的人潮里,一时间百感交集,嘴里说不出的苦涩。

  “走吧,”潘秀丽牵牵我的衣袖,径自回身走向地铁站口。

  我小跑几步追上去,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哎,你说…他还会回来吗?”潘秀丽边走边低着头,自言自语地问。

  “我想不会了吧,”我看她一眼,“广东是天堂也是地狱,混得好他自然不肯回来,混得不好,更不敢回来……”

  她“嗯”了一声再没说话,随我一起走下地铁车站。

  不一会儿,我和她步出万体馆站,她邀我上楼坐坐,我便上去了。

  “爸爸,妈……”甫一进门,潘秀丽扭头叫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的两位老人,他们诧异地注视着我:“这是……”

  “这是我朋友,姓黄。”潘秀丽三言两语交待了,便急急地拉着我闪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小小的,收拾得窗明几净,清漆刷亮的木地板一尘不染,反射着明晃晃的日光,窗外是一排灰色的居民住宅,远近还有几幢粉色和白色的高楼。室内的家具样样都很低矮,完全是日式的风格,连睡觉的床铺都是直接在地板上铺一张席梦思床垫。

  我脱了鞋,盘腿坐在铺了厚厚绒毯的地板上,潘秀丽脱去大衣在对面坐下,她倒了一杯咖啡,递到我面前的矮桌上,又从我手里接过西装外套,随手挂在身后的墙钩上。

  “吃苹果吗?”不等我回答,她不知从哪里端出一筐红彤彤的苹果,挑出一只用刀削了起来。

  “蛮好看的,”我嘟囔了一句。

  “什么?”她抬起了疑问的眼睛。

  “啊,我说苹果……”

  “呵呵呵……”她抿着嘴笑了笑,接着埋头手中的工作。

  “丽丽,丽丽……”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潘母的声音,潘秀丽“哎——”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爬起身拉开门迎了出去。

  我拿起茶几上接近完工的作品,继续她未竟的事业,同时竖起耳朵谛听门外的动静,可惜门板太厚,难以分辨出母女俩絮絮的对话。

  半晌,潘秀丽又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一脸轻松,她见我把苹果吃了一半,夸张地叫起来:“哇!你动作真快!就剩这么点儿给我。”

  “嘿嘿嘿,”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本来…本来,我打算把那一半也吃了,只是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

  她“咯咯”地笑个不停:“馋痨鬼!索性在我家吃午饭吧,我爸妈请你!”

  她照旧盘腿坐在矮桌旁,拿起苹果放进嘴里咬着,眼睛朝我眨了眨。正好,“哐啷,锵锵锵!”从屋外传来厨房里忙乱的声音。

  “这…真太打扰了,”我搔搔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她笑笑没说话,自顾自嘴里吭哧吭哧地嚼着,一只手按在矮桌上,纤秀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大约正在应和她心里哼哼的什么乐曲,我低下头,默默注视着咖啡杯里袅袅上升的热气,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听任勇说过,你有个女朋友不见了?”冷不丁,潘秀丽冒出一句。

  “嗯。”我点点头。

  “跟别人跑了?”她紧追不舍。

  “不知道,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我无可奈何地回答。

  “那肯定是你不好,”她吃完苹果,用毛巾擦擦手,“大概是你干了什么事情伤了她的心,把她气跑了。”

  “乱讲,那时候我到外地出差半年,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她不见了。”我白了潘秀丽一眼,没好气地回答。

  听了我的话,她好半天没吭声,胳膊肘支住桌子,用手托起腮帮歪着脑袋打量我,“你爱她吗?”她问。

  “唔,”我点一下头,含含糊糊地说,“本来打算国庆节就结婚。”

  “结婚?哼哼,”她冷笑一声,“我看你只爱你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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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4-7-9 14:59:54 | 只看该作者|
这一部与申杏林君的《我的青年岁月》是同一部,感情真挚,描写激情,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作品,从版本上看,前面段落用?代替了一部分字词,看着有些不通畅,逐一改正后,还是很完整的。网传的《我的青年岁月》,则是在特定的页宽下,每一行末尾都缺少一两个字,好像是从PDF页面把右边竖向裁掉了一条似的,看着更别扭,而且很难补充复原,我把两个版本互相补充,终于补校完成。

《我的青年岁月》现在有46章,楼主只发到45,如不介意,我把最后一章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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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9 15:01:1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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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9 15:02:45 | 只看该作者|
第46章

  “嗯?为什么这样说?”我的手一颤,咖啡差点打翻。

  “如果你真的爱她,她就不会离开你,女人能感觉到在你心目中有没有她的位置。”潘秀丽茫然地注视着桌面,幽幽地说。

  我哑然无语地垂下脑袋,呆呆地望着手中的茶杯出神。

  好半天,我才找到新的话题:“听你上次说任勇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后来怎么了结的?”

  潘秀丽好久没搭腔,隔了一会儿,她才仿佛回忆起久远的往事,直起上身轻轻叹了口气:“唉——他出来以后就把新房子卖了,首期是我付的,他那一份差不多都还债了……”

  “你现在还爱他么?”我小心翼翼地问,斜眼瞅着她。

  “呵呵呵,说一点不牵挂他是假的,”她释然地笑了起来,抬手抿了抿鬓边的短发,“但更多的是解脱,再也用不着陪他担惊受怕,也不会受亲戚朋友的白眼了。”

  话正说到这儿,潘母敲门叫我们吃饭,我站起来,被潘秀丽嘻嘻哈哈地拉着走出房外。

  饭菜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酒,潘母请我落座,潘老先生替我斟满酒杯,两位慈祥的老人不停地劝酒布菜,使我忙于应付主人的殷勤,潘秀丽坐在我对面的桌边,一面端着饭碗扒饭,一面笑嘻嘻地望着我受宠若惊的模样。

  午饭后,我坐了一会就要告辞,潘秀丽也没有怎么挽留,送我下了楼来到街上,双方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

  午后的阳光照在背上暖洋洋的,我安步当车地往家走去,经过一间书报亭时买了一份《检察通讯》,这是岚岚以前常买来当作课外阅读的杂志。我草草翻了几页,赫然发现孙东的名字白纸黑字地出现在眼前。

  我猛地收住脚步,浑然不觉四周如潮涌动的人群,只顾紧张地读着杂志中的案情介绍,一、两页纸颠来倒去地翻了不下十遍,很快,单薄的纸张被我手心的汗水浸湿了,又潮又冰,像条死鱼缠在我的手指之间。

  终于,我放下手里的杂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嘿嘿,判了十五年,值啊!

  “嘀嘀嘀嘀——”我浑身一震,原来是口袋里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我定了定神,掏出电话拿到耳边:“谁呀?”

  “小军啊,你在哪呢?”章娜又尖又细的嗓音拉得长长的,“上车站来吧,我找你有事!”她的笑声显得很放肆,好像旁边有人在嘀嘀咕咕。

  我心里一动,随手把《检察通讯》塞进身旁的垃圾桶:“我先回趟家拿点东西,一会儿就来。”

  “行啊,我等着你,快点吧!”章娜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我风风火火地赶到上海站广场,一眼望见身穿铁路制服的章娜正站在大锺柱下,我跑过去,她并不言语,仍旧领着我来到上次的那幢大厦。

  “哎哟,你可回来了,等你老半天,”章娜唬着脸埋怨我一句,掏出钥匙打开锁进了门。

  “坐吧,大概孙红又出去啦。”章娜扯下挂在铁丝上的毛巾抹了把脸,然后一屁股坐在小铁床的床沿上,和我肩并肩,她歪头看我一眼,笑嘻嘻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咂!先跟你说个正经事……”

  “说吧,啥事搞这么神秘?”

  章娜顿了顿,抿一把头发说下去:“路段上刚提我当乘务长,这是个跑前跑后的苦差事,可我又不能不干,怕把我赶回老家去,所以呀,唉……”章娜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往后我下车就得住在食宿站,你那儿我不能常去了。”

  我听了章娜的话,心头一紧一松:“那,我给你弄个传呼机,以后有啥事儿找你也方便。”

  章娜笑了笑,她一边用猴皮筋束起脑后的长发,一边说:“行,关老板那边的事你替我应着,反正你有助动车,把包裹给我捎来就成,”说着,她从一旁的提包里摸出一叠纸片,“给,都是这次邮寄的收据,你替我把钱领回来。”

  我接过十几张收据放进衣袋,又掏出一叠钱交给她:“这是上次报销的和辛苦费,一共六百八十块,我替你领来了。”

  章娜略略一数便塞进裤兜,忽然她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又带着笑凑到我眼前,故意用审视的神情盯着我:“还惦记孙红么?”

  我被她直白的话逗乐了,不好意思地笑着:“嘿嘿嘿,别开玩笑了!我哪敢呢?”

  “哼哼,”章娜白我一眼,“别装,你小子心里打什么谱我还不清楚?”她撇撇嘴,“就你上回那德行,人家早看在眼里了。”

  我被章娜抢白得浑身不自在,只好讪讪地抓了抓头皮,“那不都是你弄给她看……”

  章娜见了我的窘相,噗哧一声乐了:“看你那傻样!真像老实孩子,哈哈哈哈!”见我一脸不解,她干脆趴到我肩头小声嘀咕,“她害臊都是装的,就你傻逼当真!”说着,章娜用骼膊肘狠狠地拐了我一下。

  “真的?”我诧异地瞪大眼睛。

  “嗯,”章娜肯定地点点头,“她去会网友都好几回了,到站一下车就往外跑,”她又推我一把,“说,心里话想不想?”

  “呵呵、呵呵……”我被章娜直通通地逼问弄得下不来台,只好几声干笑,章娜的小圆脸继续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盯着这张惨白的脸,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厌恶。

  话正说到这儿,房门一响,孙红端着洗脸盆从外面进来,看见我和章娜坐在床上,她怔了怔,随即堆起笑脸向我打个招呼。

  “嘿!傻小子,发啥愣啊!”坐在身旁章娜靠过来,笑着捅我一下,“见了美女就像丢了魂似的,上回还没看够哇?”

  “娜!”孙红臊红了脸,白净的脸蛋像罩上了一层红云,她扭捏地笑着,半真半假地瞪了章娜一眼,她弯腰放下脸盆,一扭身坐到了自己的小床上,低下头收拾杂乱的衣物,一双白萝卜似的胖手笨拙地比比划划,眼角余光却偷偷地向我瞟来。

  我心烦意乱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娜,我还有事先走了,以后再找你……”

  章娜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几乎从眶里掉出来:“你要走?”她望一望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孙红,“那、那怎么行?”

  “行,当然行。”说着,我挥了挥手,快步走出房门。

  我开着助动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猛地记起季彤约我今天去吃水饺,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打电话推掉,可是手提电话拨了两、三遍都是无人接听。

  我依旧开着车缓缓向前,前后左右,滚滚的车流裹胁住我,使我不得不碌碌前行。

  大车小车,两轮四轮,每个人都在专注地赶路,匆忙的神情写在他们脸上,仿佛到哪里去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赶路。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停下车,掏出手机凑到耳边。

  庄晓春的脸上永远是春光明媚,她坐在“谭鱼头”的角落里,远远地向我招手。

  “好久不见,忙什么呢?”我还没坐稳,她就连珠炮似地发问。

  “还能忙什么?”我从鼻子眼里哼了哼,“无非名、利二字,”

  庄晓春笑了笑没搭话,招手叫来服务员要了五斤鱼头,我点了鸳鸯锅。

  “没想到你不吃辣。”她有点意外。

  “不辣的那半儿是给你点的。”我无可奈何地解释道,流露出一丝泄气。

  庄晓春“咯咯咯”地笑起来:“拍马腿上啦……哈哈哈哈!”

  坐在对面的她开怀大笑,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不禁被她的爽朗热情所感染,于是我的情绪也慢慢好起来。

  “今天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看着菜和调料一盘盘地端上来,我提了个傻问题。

  “再不请你吃顿饭,以后就没机会啦,”庄晓春一面说,一面用筷子把鱼头拨进沸腾的汤锅。

  “没机会?”我绉起眉头问,“你要走?”

  “嗯,大概公司要派我回北京,下个星期就动身,”她停下手中的筷子,昂着脸,下巴颏冲着我一撅一撅,“本来还想办上海户口呢,这下不成啦。”

  “回去升职?”我在汤锅里搅来搅去,黑色的鲢鱼头不时浮出水面。

  “哪有那好事儿?哼,连出差津贴都没有,”庄晓春没好气地白我一眼,好像我就是那位不讲理的上司,“还说是照顾我回家,假惺惺!”她使劲地撇了撇嘴角,满脸不屑。

  “也行呀,总算是回到父母身边了,”我安慰她道,“上海就当作一场春梦吧!”

  “梦个屁!”庄晓春笑骂道,“要发春也不在上海发,嘿嘿嘿……”

  说说笑笑间,晚饭吃完了,我用助动车把庄晓春送到她住的楼下。

  “上去喝杯茶吧,”她站在楼影里邀请我,“我同屋的伙伴儿还没睡,大家一块聊聊天。”

  “不了,太晚了,”我看看表,时针指向九点半,“过两天我再约你们。”

  “那也好,”她抬手朝我挥了挥,“再见。”说完,她便隐没在黑暗中。

  我开着车,慢吞吞地,突然灵光一现,赶忙扭大油门向前飞奔。

  ************

  第二天是星期天,又轮到我值班,但科里的气氛大不一般。

  我坐在护士办公室的角落里,房间里挤满了人,主任们和几位师兄弟,还有护士在办公桌周围坐成一圈。

  “啪!”鲍主任把724床的病历夹狠狠地往桌面上一拍,“说!昨晚上夜班是谁!”他瞪着眼珠子环顾四周,在人群中找到护士长张萍,“你们护士呢?都睡着了嘛!”

  张萍窘迫地望望两旁,嗫嚅着说:“是…是于嫣。”

  小嫣脸色苍白地站起来:“我…是我大夜……”

  “哼!”老鲍从鼻孔里重重地出了一口气,“病人把铺盖都搬走了,你都不知道!还在交班记录上写什么”病情稳定“,你是不是活见鬼啦?”他忽地站起身,凶神恶煞地对着小嫣。

  小嫣惊惶失措地站在办公桌边,视线无意中扫过我,眼神投来求助的信号。

  我抬起头注视着她,微微点一点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堆在脸上。

  “咳咳,”一旁的赵主任咳嗽一声,“好啦,老鲍,别怪他们小的啦……咳咳!咳!”他弯下腰剧烈地咳起来,好半天才恢复正常,“病人逃了账算在我身上好了,反正是我介绍来的……是我连累了大家,咳咳咳!”他咳得更厉害了,趴在桌上,喘得直不起身子。

  “张萍,去拿……”鲍主任放缓了声调,扭头吩咐护士长,又关切地拍了拍赵主任的后背,“慢慢说,不急……有事好商量……”

  张萍快步走进配药室取来了药片,她盯了一眼小嫣,又努了努嘴,小嫣猛然惊醒,跳起来跑去端来一杯水送到赵主任手上。

  “主任,给,吃药,”她怯生生地,眼睛望着手中的杯子,不敢抬头。

  “好好,谢谢你啊……”赵主任接过水和药,感激地拍拍小嫣的肩膀。

  “唉……”鲍主任沉重地坐回椅子上,“老大呀,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可是好人不得好报啊!”他叹了口气,“你为替这个病人省钱,连化验单和医嘱都不让洪良开,用的药也是最便宜的,现在呢?”老鲍两手一摊,“她来个恩将仇报!”

  “是呀是呀,”张萍在一旁附和,不住地点头,“现在的人太没良心了。”

  “哼哼,”程师父突然忿忿不平地冷笑一声,“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可不敢发这种善心喽!”

  “嗯,人穷志短……”始终沉默不语的钱师兄也冒出一句。

  “算了算了,”赵主任吃下药,面色好看了一些,他摆了摆手,一脸苦笑,“就当我好人做到底吧,捐献给山区了……”

  早会不欢而散,赵主任独自一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出病房,大家唉声叹气地脱下白大褂,各自想着心事。

  我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补写病程记录,洪良哭丧着脸,掰着手指头估算即将扣除的工资。

  “师兄……”小东西的声音都岔了。

  “嗯?”我头也没抬,继续写字。

  “要扣我九百多啊,”他带着哭腔问,“你呢?”

  “也差不多啦……”我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上个月扣过了,这个月又扣,”他气咻咻地,“他妈的把我惹火了,老子撩挑子不干了!”

  “不干?除了医生你还能干啥……”我撇了一下嘴角。

  “老子会卖药!”洪良一梗脖子,“大不了跟大师兄王兵一样,上梁山当药贩子!可是……”话音一转,他又迟疑起来。

  “可是啥?”我抬起头,眼睛从眼镜框外瞄着他。

  “真去当药贩子的话,我又舍不得这门专业,”小家伙不禁有些气短,“毕竟这五年的苦工夫里有我多少心血呀?”

  “心血,心血?”我反复念叨着,忽地暴躁起来,“政府都他妈逼良为娼,我们还守个屁妇道!”

  “师兄,你……”小洪良惶惑地瞪大了眼睛。

  “你什么?老子早就不想干啦!要不是王兵的教育,我已经……”正说到这儿,有人敲门打断了我的话。

  原来是思思进来收病历夹,她依旧是往常一样的穿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合体的制服穿得服服贴贴,唯独眼睛在刻意回避我的注视。她低着头,飞快地拿起桌上的几本病历,抱在怀里转身就走,不留神脚下被椅子腿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哎呀!”她身子晃了晃,痛苦地绉紧了眉头,脚趾被碰得钻心地疼。

  “思思,我帮你拿!”洪良殷勤地跑过去,伸出手接思思怀抱的东西。

  “不要不要,”思思慌乱地后退一步,她瞥了一眼刚站起身的我,“我自己拿就好了……”说完,她迈着碎步抢出房门。

  “咦?”洪良莫名其妙地望着思思的背影,大惑不解地问我,“她这是怎么啦,平常不是这个样子嘛!”

  我避开洪良询问的目光,心烦意乱地收拾起桌上的文件:“去去去,我怎么知道她的事情,不要乱打听!”

  洪良瞠目结舌地瞪着我,愣了半晌,怏怏地走出办公室。

  值班的一整天,彭思思总是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想找个时机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可是去了护士办公室,里面都有其它人在,直到傍晚,工友送来了晚餐的盒饭,我才有机会和她一同坐在办公桌旁。

  “你躲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我小心地揭开盒盖,偷偷地抬眼瞅她。

  “瞎说,谁、谁躲你啦……”她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回头向外张望——走廊上,护士辛洁正在帮工友分病号饭。

  “前天晚上是我不好,不应该在那种地方……”我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含混不清。

  思思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她一面用筷子来回拨拉着饭盒里的米粒,一面留神谛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回应,我只得讷讷地住了口,趴在桌上一个劲儿地扒饭。

  忽然,思思轻声地说了一句:“傻乎乎的……”她看了看我,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快速地忽闪着,“我又没怪你什么。”

  看着她的嘴角浮出一丝浅笑,我终于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我……我就怕你不高兴,这二天后悔死了……”我的心砰砰乱跳,分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

  “后悔什么?”思思看着我面红耳赤的模样,她咬紧下唇,拚命忍住笑。

  “……后悔当时没真的亲你……”我壮着胆子说下去,一脑门的汗。

  咚!思思在桌子下面暗地里踢我一脚:“还不死心……”

  我刚要说话,辛洁哼着歌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好呀!我忙得要命,你们倒在这里偷吃!”她一面在水池边洗手,一面快活地嚷着,“思思姐,给我留一点吧,别让”黄豆“吃光了,哈哈哈!”

  思思望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馋猫!”黄豆“想吃都吃不到……”说完,她的眉梢往上一挑。

  饭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下,两只耳朵却在不停搜巡房外的声音。辛洁和思思的脚步声来了又去了,更多的是病人家属进进出出的动静。

  笃笃笃!门上有人叩击,我跳过去一把拉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汉子。

  “黄医生,我……”他谦恭地哈了哈腰,“我是716床的儿子,前天程主任叫我来手术签字的……”

  “716床?”我按住心跳,思索了一下,“哦!知道了,要换人工股骨头的……等等,我去拿病历夹……”

  来到护士站,思思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辛洁在里间配药室里忙活,我走到思思身后,在病历架前蹲下。

  “干啥?”她小声问,眼睛盯着里间的辛洁。

  “病历,716床的病人后天手术……”我用手扶着病历夹,佯装寻找的样子,停了一会儿,我用耳语的声音问,“今晚还回去么?”

  “你要干什么……”她顿了顿,把声音放得低低的,“我……我十点半以前一定要走……”

  “到时候你打传呼,我给你开门。”我丢下一句,挟着要找的病历,快步走开。

  送走病人家属,时针已指向九点半,我焦燥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我踱到门边,轻轻地拉开一道门缝,眼睛悄悄地凑上前去,望向斜对面的护士办公室。

  思思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面朝着我的方向,辛洁坐在她对面,正在指手划脚地讲述什么有趣的故事,思思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但她的视线不时溜向墙上的挂钟。

  思思无意之中向我这里一瞥,忽然发现我从门背后向她张望,一碰上我的目光,她就赶紧把眼睛避开,抿了抿鬓边的头发,低头装作端详桌玻璃下的日历。

  辛洁还在不知疲倦地说着,叽叽喳渣的笑语从办公室里溢出来,钻进了我的耳朵。

  我无可奈何地离开门边,坐在床沿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走过去,拿起话筒:“谁呀?”

  “你先把灯关上,我这就过来,”思思的声音很轻很低,仿佛怕被别人听了去,“记得别锁门……”

  “好,好,我知道了。”我顿时激动起来,放下电话一步窜到门口,按熄了墙上的电灯开关,然后轻轻拉开门扉。

  一丝光亮透了进来,投到我身后的墙上,接着,光线一晃,一个白衣白帽的人影推门而入,身形一转,重新关上房门。

  黑漆漆的房间内,门背后站着一个浅灰色的身影。

  我伸出手去,人影一动不动,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一阵熟悉的香水气味飘来。

  口干舌燥的感觉袭上心头,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思思,”我向她走前一步,扯起她的骼膊。

  “别说了,”她依偎在我胸前,滚烫的脸颊,靠在我的肩头上,“啥都不要说……”

  黑暗中,我撩起她的护士制服,手指钻进布裙下面,她屏息等待着,直至我的手找到她系得紧紧的长裤腰带。

  我轻轻一扯布条,肥大的棉布长裤无声地滑落下去。

  “嘶——”思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使她裸露的大腿表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踮起脚尖,袒露的小腹贴上我的身体。

  我撤回手,飞快地解开自己的裤腰,一只手从裤裆里掏出暴胀的阳具,另一只手再次钻入思思的裙下,胡乱地扯住她窄小的紧身内裤,把挂在髋骨上的橡筋裤腰往下拉。

  我和她赤裸的肚皮紧密地贴在一起,她并拢两腿,骼膊挂住了我的脖子,她轻轻地喘息着,长长的睫毛刷着我的面颊:“就放在那里吧……一会儿我还要出去……”

  我的肉体已经穿过了湿淋淋的裆底,在她紧张的两腿间颤动,粗糙的阴毛磨擦着阴茎背面,龟头深陷在两瓣厚实的臀肉中央。

  “不要再动了……”她闭着眼喃喃自语,额头抵住我的脸颊。

  我试探着,把阴茎头部更深地顶入思思的臀沟深处,那臀沟很深,被脂肪包裹的肌肉非常结实,不知道是由于身处工作场所的惊恐,还是真的有了兴奋的反应,我明显地感受到思思的臀部肌肉在不断绷紧。

  思思的双腿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膝盖发软支撑不住体重,这个细小的动作让我捕捉到了,她热乎乎的液体不断地涌出,一会儿就把我的阳具全部淋湿了,她拚命地用大腿夹我的阳具,这使我兴奋得心脏狂跳,生殖器增加了几分硬度,也更粗了。

  走廊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护士站门口有人在低语。我感到时间来不及了,于是两手绕到思思身后,握住她屁股的两个半圆的臀球,把自己饱浸淫液的阳具嵌入那道深深的臀沟,慢慢地来回磨擦。

  静寂的房间内,听得见思思急促的呼吸,她开始以一种有节奏的方式收紧和放松大腿内侧的肌肉,她的技巧很娴熟,赤裸的胯部灵巧地前后拽动,湿漉漉的下体张开了滚烫的阴唇,覆盖在我阴茎的背部。

  我小幅度地抽插着阳具,感到她的身体阵阵悸动,我抚摸着她屁股的两瓣圆肉,感受着她臀部充满弹性的肌肉和细嫩的皮肤,渐渐地,龟头上承受的刺激到了极限,精液涌了上来。

  “不行,忍不住了……”我低低地呻吟,停止了抽送的动作,“求求你…让我射在你里面吧……”

  思思停了下来,她凝神谛听片刻,房外没有异常的响动,她放松了大腿内侧的肌肉,站在地上的两腿向外移开半步,两腿微微岔开,身体重新迎上前来。

  思思已经仰起头,我的嘴立即凑了上去和她接吻,她灵巧的舌尖马上让我明白,这是个技术纯熟的房事高手,如果和她在床上颠凤倒鸾,一定是一件令人销魂的事情。

  思思托起我的阳具温柔地捋了几下,踮起脚尖,把我引领到她的入口,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生殖器开始轻微地跳动,第一股滚烫的精液无法抑制地冲破了精关,我赶紧搂住思思的胯骨,下身向前一挺,阴茎在她的引导下,顺利地搠门而入。

  我抱紧她的屁股顶了又顶,白花花的精液一股接一股有力的冲出尿道口,她踮高两脚,两手攀住我的肩膀,绷紧的身体贴住我的小腹,冷静地等待我在她体内排泄完最后的激情。

  持续将近半分钟的射精使我异常痛快,我仍然留在她身体里面,不时发出一两次悸动,而她的下体似乎还在不住地吮吸……

  终于,我觉得差不多了,慢慢抽出自己的阳具,思思哼了一声,放下脚跟后退半步,两膝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上。

  我搀起她,扶到值班床边坐下,她虚弱地喘着粗气,身体无力地靠着我,我揽住她的后腰,让她的头枕在我的肩上。

  “爽够了?”她渐渐恢复了神气,慢慢抬起上身,用手往后扶了一下有点散乱的头发,坐直了身子。

  我看着她整理衣服:“这就要走?”

  思思默默地下床,一言不发地系好腰带,她弯下腰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亲,随即转身悄悄地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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