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滴血

　　强盗先生发表完职业性恐吓，悬浮梯也到站了。
　　接送高小小上课的车已经停在了研究院的山脚下。
　　长老会考虑到乘坐翼龙的开放性和危险性，提供给准国母同志的都是最舒适平稳的密闭车型。当然，也不排除是为了防止某人逃跑。
　　小小往车里钻的时候笨拙的被长裙子绊了一下踉跄扑倒，身后的护卫大人一脸受不了的拽住她后腰的蝴蝶结把她整个人拉回原位，才幸运的没有刚出门就酿成一场“血案”……但小小手里的小书包已经掉在了地上，本子散落出来几本，一支笔滚出来，一路滴溜溜的滚进了车底下……
　　高大胖同志动作十分自然的快速捡起所有书本，然后趴跪在地上，脸贴着地皮，使劲儿把手伸进车底下摸索那只不知滚到哪里去的笔……
　　这个动作大胖同学在繁忙的高三生活中，拥挤的教室里，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自然熟练无比且毫不羞耻。
　　但如今在这个吸血鬼的国度，礼仪队列队接送的现场，目睹着国母大人撅在那儿刨土的惊人姿势，现场所有侍从全默了……
　　终于意识到气氛诡异的高大胖，胳膊还伸在车底下，憋红了脸卡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灼灼的目光下，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这姿势太不堪了……
　　大胖同志发现自己给地球丢人了，于是有点沮丧。
　　身后的护卫大人冷冷的扫视了所有人一圈，然后走到高大胖旁边，蹲下来看了看她，接着抬起左手叽嘎一声直接把整辆车掀了起来！
　　高大胖震惊的盯着他！周围一片乱糟糟的惊呼……
　　强盗大人一手举着车，一手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淡淡道：“快点找。”
　　高大胖把眼睛从浑圆慢慢收缩成椭圆，最后收回视线，低头快速捡起罪魁祸首的那只笔收在袋子里，爬起身拍打着裙子上的土，有点感激的小声喃喃：“谢……谢谢…你……”
　　“少啰嗦，动作快！没见过比你更慢的生物……”
　　“……”
　　果然跟强盗这种没气质的生物是不能讲礼貌的。
　　下车的时候，吃一堑长一智的高大胖同志，为了防止上车摔跤的窘况再次发生，先把小书包塞到护卫大人手里，然后两手抱起啰哩巴索的裙子大摆，小心翼翼的先左脚后右脚，最终十分稳健的成功落地……
　　漂亮的着陆让高大胖很得意，所以完全没有注意身后某位手里拿着小雏菊绣花袋子的帅酷大人额头上那抽动的青筋……
　　扬手把小书包丢回给高大胖，护卫大人皱眉问：“为什么要用这么原始的文具？学院里难道没有电子课本？就是腕上电脑也比这个方便。”
　　大胖抱着书包往前走，“自从我用电脑给长老会敲了一封抗议信之后，他们就把那些设备都撤了，说是怕我接触太多电脑仪器会受到不良辐射，所以尽量保持日用品都是原生态的。我是孕妇嘛……”
　　护卫大人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开始瞄大胖的肚子。
　　高大胖黑线：“你不会是刚注意到吧……==”
　　“不……”强盗先生扫了一眼高大胖掩盖在宽松纱裙下那几乎还没有任何隆起的腹部，“只是没什么真实感。”
　　也是，高大胖琢磨着，没有生育传统的种族里忽然出现一个孕妇，其实他们适应起来也需要时间吧？大概也是充满好奇的……
　　护卫大人忽然抬手放在她的腹部上。
　　高大胖疑惑：“怎么了？”
　　“如果我用力压一下，会把它按死么？”
　　高大胖：“……”
　　我真是受够外星人了==！
　　…………………………
　　考利芝学院主楼古典尖顶的阴森哥特教堂式外观相当有震慑力，暗金幽蓝深黑三色构成繁复花纹大概在血族眼里是很气派很美观的，但在高大胖看来，实在华丽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考利芝学院是专供圣血族及蓝血族贵族使用的教育基地。虽然规格不是最大的，但配套设施绝对是萨恩星顶级水准。
　　从沉睡中醒来的圣血族会在特定的father指导下，这里接受私人的全套基础教育。
　　而蓝血族则是在这里接受专业教授的集体课堂式教育。
　　从数量上来说，当然是上大课的蓝血族占优势。按理说大部分设施也应该由蓝血族使用。但血族的世界一向是不公平的。圣血族的特权让他们以极少的人数占据了大部分教室和最优秀的导师。
　　至于来此进修的地球人高小小，那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被场子震住的转学生高大胖，本来还为即将见到新同学融入新集体而局促不安，等进了教室，她才发现自己的不安根本毫无意义。
　　因为根本就没有同班同学。
　　空旷的房间里四面墙都是镜子，中间有一套餐桌椅。整间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坐在主位上的布鲁赫。
　　见到她进来，对方默不作声的盯了她半晌，视线下滑掠过她的肩颈，落在她的裙脚上。然后机械的开口：“从今天起，我会负责你的礼仪课。”顿了顿，又补充道：“既然负责指导你，我就是你的father，要对你的一生负责。如果以后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高大胖哭丧着脸，很想说不用了，我有男人负责真的。但终究没那个胆子，只好在布鲁赫铁青的脸色下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见她乖乖点头，将军大人的表情缓和了很多。上下扫描了她一遍，然后道：“那么正式开始上课。你刚刚进门的礼仪完全不对，出去重新来一次。”
　　高大胖连忙转身出去。
　　侍从关闭了大门。
　　布鲁赫的声音从门的另一侧模模糊糊的传来，“首先敲门，第一次两下，第二次三下，间隔时间五秒左右，不要太用力，不得显得粗鲁急躁。如果主人没有回应，才可以继续敲门。三次以后没有回应可以轻声呼唤，或者询问仆人。不得直接闯入。记住了吗？”
　　“大，大概吧……”高大胖黑线着拼命在笔记本上划拉着，“一次……两下……隔，隔几秒来着……”
　　“那么你试一次吧。”布鲁赫老师下达指令。
　　高大胖不放心的又瞅了眼笔记本，犹犹豫豫的伸出小胖爪子在门上笃笃敲了两下，停顿了几秒，笃笃又敲了两下……
　　门内外静默。
　　高大胖僵硬在敲门的姿势上，开始冒冷汗。
　　半晌，门里面终于传来指令，似乎还带着微微的叹息：“不对，重来。”
　　高大胖局促的左顾右盼，这要是在高中教室里好歹还有前后桌给她抄抄，现在就她一个学生如何是好呜呜……隐约记得好像两次敲的次数是不一样的，三两呢还是两三呢？大胖同学硬着头皮重新敲了一遍，手有点疼了……这门真硬啊……这次总对了吧？
　　“……不对，重来。”
　　“t0t……”
　　哗啦哗啦翻了翻笔记本，高大胖心里很没底的第三次伸手，笃笃敲了两下，然后笃笃又敲了两下。
　　身后一直把自己稀释成空气般无存在感的护卫大人忽然从她身后伸手，“笃”的补敲了一下！
　　里面终于传来导师大人欣慰的声音：“正确，请进。”
　　高大胖惊讶的仰头看着帮忙作弊的大神，男人垂眼送来一个鄙视到极点的眼神，伸手捉起大胖的笔，在本子上写上：2—5—3，然后画了个箭头拉到旁边，在箭尖儿处画了个圈，写上：蠢死了！
　　高大胖：“……”
　　“……进门时用左手握住扶手轻轻推开，动作不可太大，推开的空间足够一人通过即可。迈进门后以左脚为轴，微侧过身45度左右，用右手关上门，然后转回正位站定。得到主人邀请落座的话语后才可迈入室内。”门那边的教学声音还在一丝不苟的继续着……
　　速记无能的高大胖含泪举起笔记本，用哀求的眼神和乱七八糟的笔记向护卫大神努力求救——俺又没记住，帮帮忙呜呜～～
　　强盗先生也是很有自尊的物种，又不是职业作弊器，当然不理她，扭过头去表示无视。
　　“好了，你
　　试一次吧。“门另一侧的催命符传来。
　　高大胖无奈，头昏眼花的回顾了一遍左右左右45度……决定管他去死，先进去再说！
　　教室里的布鲁赫只看到大门微微动了两下，发出两声小老鼠一般的细弱喀喀声……就没动静了。
　　布鲁赫挑眉：“怎么了？”
　　高大胖的声音抱歉的从另一边传来：“我，我推不开……”
　　布鲁赫：“……”
　　七：“……”
　　围观群众：“……”
　　是了。其实血族城堡里的门，高大胖大部分是推不开的。
　　在民间的时候还好，因为崇拜新科技的蓝血族喜欢安装自动感应门水波门之类不需人力的大门。但在帝都，如前面所说，为了延续贵族们怀旧有品的风气，城堡里的大门多半是传统的雕花和宝石装饰的大块头。从前在梵卓城堡的时候，为了照顾她这个废柴，大部分门都是一直保持敞开的，以至于连高大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废物了……
　　布鲁赫原地愣了一下，便唰的站起身走向大门，抬臂刚伸向门扶手，大门却自己开了……
　　一身黑衣的护卫大人单手帮大胖推开门，懒洋洋的半靠在上面，朝着房内偏了下头，“进去吧。你真是不断刷新我对没用的认知……”
　　被鄙视的高小小抱着笔记本扁着嘴郁闷的拽着裙子迈进门……迎面遇到杵在原地的布鲁赫，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将军大人沉默着抬头看了眼靠在门上的强盗先生，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揽过小小，手掌轻扶着她的后腰把她整个人带到他的另一侧，淡淡道：“即然这样，进门的礼仪可以推到下节课再继续，今天先纠正个人仪态吧。”
　　“喔。”高大胖乖乖点头。
　　虽然将军大人的口气很温和，但不知为啥总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仰脸观察了一下男人的脸色，高大胖试探着询问：“那个，我可以喝口水吗？”
　　布鲁赫的脚步瞬间停住！随即微微皱眉道：“当然。”然后立刻吩咐侍从呈上饮料。
　　高大胖小心翼翼的捧着杯子慢慢喝水，偷偷瞥着布鲁赫的脸色……不高兴了吗？果然觉得地球人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喝水撒尿的很麻烦吧？这男人真爱生气啊……
　　盯着她喝完一杯水，布鲁赫马上问：“饿了么？”
　　喂水之后是喂食么？这才刚上课……看来地球人的确是挺麻烦的。我，我还是不要惹人家更不愉快吧……于是高大胖做懂事状的摇摇头。
　　“真的？”将军大人皱眉，似是不信。
　　见他又开始皱眉，高大胖连忙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我们继续上课吧，我没事了不会再要这要那了……”
　　布鲁赫愣了一下，似乎终于意识到她的紧张拘束，低下头调整了一下冷硬的面部表情，然后尽量放柔了声音道：“不必紧张，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是第一次担任别人的导师，并不太了解教学方面……”
　　高大胖抬眼看看他，似乎确认了对方没有突然发脾气掀桌捏断她腕骨的迹象，才小心的开口：“那……那能不能请你讲的时候稍微慢一点，或者多重复几遍？我没有血族的高敏度听力和高速记忆力，有点，嗯，记不住……”
　　布鲁赫的表情有点意外。
　　高大胖连忙补充：“也不用重复很多遍，不会很麻烦的，就留点时间让我记笔记就行了！”说着举起手里记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本给他看，“我只要记几个要点就好，这样回去以后还可以回顾一下你说的……话……呃……”
　　后半句话没说完的高大胖愣在原地。
　　这还是第一次，她看到这位黑龙将军露出微笑……
　　他看着她丑丑的笔记本，毫无预兆的就露出了一个笑容，从一直紧抿的嘴角开始，水波般扩散渲染到眼角眉梢，温和宠溺得让人砰然心跳……
　　高大胖从来没想过这张铁男脸上出现笑容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效果！顿时被晃得头昏眼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布鲁赫翻了翻她的笔记本，继续轻笑：“好，我讲慢一点。”
　　“哦……喔。”高大胖僵硬点头。
　　“还有什么要求？”随着笑容出现，将军大人的声音有越来越温和的趋势，电得高大胖同志浑身不自在……布鲁赫的嗓音跟梵卓那种带有华丽感的男低音不同，是比较清澈冷硬的，带着战场上喊话特有的沙哑感。指挥千军万马挥斥方遒时是刚毅果敢震撼人心，一旦放柔了，竟意外的有杀伤力……
　　高大胖捂着跳动速度有加快迹象的心脏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我们，我们快点继续上课吧！”
　　布鲁赫抬眼看她，从容微笑道：“好。”
　　高大胖眼前金光直冒……喂！差不多行了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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