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次性穿越者

　　当青灯门的弟子，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顶着正午的烈阳，出现在山下的时候，一个个内心都是奔溃的。
　　「说好一千个人，就是一千个人吗？」
　　「可是，他说好给我们三日，怎么就不是三日？？？」
　　「呃，也许不是指的时间？」
　　「……」
　　他们崩溃，一方面是因为危险比预计中提前到来，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另一方面则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一千个人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概念。
　　但黄毛穿越者有啊，别说一千个人了，万人演唱会他也是去过的……所以，他相当淡定。
　　即使是现在想起来，那种一起呐喊，一起摇滚的场面，都还是嗨到不行。
　　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穿越到这个仙侠世界，虽然可以刷一些土著震惊，但在他展现了这么多的现代力量之后，美人宗主对他依然没有其他的表示……
　　「咦？那个陈昌言，好像亲自来了？？」有青灯门弟子发现了意外的状况。
　　「不可能！我们江宗主的那一剑『掠光』，虽然没能杀死他，但……至少也应该是重伤，一个月的时间，不可能恢复至此。」
　　「可是，你看，你自己看……」
　　黄毛穿越者也站在白玉阶台边上，看着下面的正在往山门压上来的人……
　　比之节假日的景区大军，其实真没什么。
　　「这有什么可慌的？这帮土著，这样毫无章法、毫无战术的登山上来……随便一个AOE，他们就是直接团扑的节奏。」黄毛说道。
　　看到他如此冷静，如此不屑，美人宗主和长老、内门弟子们，都站在他的身后，并无丝毫恐慌的神色。
　　黄毛的年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好自信。
　　自信，是能传染的。
　　不一会儿，黄毛穿越者也看到了山下众人前方，被软轿子抬着往山门上来的那个人。
　　那就是陈昌言？
　　在一群红衣黑刀的修仙者里，只有他，穿一袭银白鱼服，生怕自己不够显眼似的。
　　那种天生就生在这一方天地，一方山水之间的风华……黄毛穿越者看着，都有些眼热了。
　　听说，用这位的血做药引……可以长生不死？
　　他一开始是不怎么信这种鬼话的，但是，现在，人都已经被他的主角光环，给他送到脸上来了。
　　应该可以信了吧？
　　……
　　陈昌言一直静静地闭着眼睛，直到距离差不多合适，他才睁开。
　　他的目光，在山上的每一个平台上梭巡。
　　本来他还以为，找出那个穿越者，需要动用本命神魂，拉高视野，甚至穿过障碍物探查，时间要挺久的。
　　但是，根本没轮得到他的本命神魂出场。
　　他只不过随便瞟了两眼，直接肉眼就看到了那个黄毛。
　　太显眼了。
　　画风严重违和。
　　「桃子。」他轻声唤了一声他的不贴身丫头。
　　「我在。」桃子立刻上前。
　　「看到上面，那个正在对着我们指点江山的人了吗？」陈昌言说。
　　「哦，就是那个营养不良，头发都黄了的小个子？」桃子看了两眼，也看到了。
　　「杀了他。」陈昌言的眼睛，又闭上了。
　　……
　　一道粉色的影子，脚踩哭魂伞，如一道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真气如同斩开流云一般，在空中拉开一道漂亮的气浪。
　　如果陈昌言睁开眼看的话，一定会觉得，像极了喷气式飞机飞过之后，留在苍空之中的那一道拖尾。
　　正午的阳光有点刺眼。
　　绝美的少女身影凌空飞来的时候，黄毛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不会吧？
　　她是来杀自己的？
　　她是来杀自己的？
　　她是来杀自己的？
　　再怎么脑子不正常的人，在死亡降临的时刻，也不可能还反应不过来。
　　然后，他就在美人宗主和几位长老对他所说的「AOE」不明觉厉的期待目光下……转头跑掉了。
　　「拦住她！！你们快点拦住她啊啊！」他吓尿了……他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这……
　　美人宗主看到他的反应，先是愣了一下。
　　长老+内门弟子：「？？？」
　　随即，美人宗主几乎是处于本能，一剑挑出。
　　铛地一声，和桃子的哭魂伞撞在了一块。
　　青灯门的独门心法「青灯夜谈」，在白天不好运转，美人宗主只能选择了出剑硬碰……
　　竹篾制成的伞骨，油纸糊成的伞面，与玄铁轻剑的碰撞，却是轻剑低低地嗡鸣一声。
　　连带着持剑的美人宗主，被往后震了一步。
　　但其实桃子也舍不得开伞。
　　在这种烈日当空的正午，她手上尚未炼制完成的法宝，就这么打开了，得死掉多少怨魂呢？
　　所以，双方一触即开。
　　桃子的伞尖如刃，轻轻一挑，逼退美人宗主之后，继续朝着连滚带爬的黄毛追去……
　　「不应该啊！你这样的又美又强的存在，不应该是来杀我的……这一定哪里搞错了！！要不，你再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黄毛慌不择路，竟然没有选择往内门跑，而是往山下跑去了。
　　桃子不爽地啐了一声。
　　先飞上来，又追下去，老娘不要面子的是吧？？
　　而黄毛这个将死之人，跑着跑著，身上竟爆发出了一股杂乱无章却十分强劲的真气，一下子，脚步飞快。
　　他心里突然又冒出了那么一丁点窃喜。
　　正要给自己编排新一轮的剧情……
　　一抬头，被他讥讽为「全民药引」的陈昌言，竟然已经立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这傻逼只是稍微呆了一下。
　　噗通。
　　他直接四肢全趴在了地上了。
　　陈昌言微微皱眉。
　　「大神，大神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该一开始就选你，作为踩踏目标……但是，你可以留我一条命，我……我很有用的，我是一个穿越者，你看。你看……」黄毛反手在口袋里摸……只摸出来一个手电筒。
　　一闪一闪亮晶晶。
　　陈昌言双脚浮空，背手而立，看着他手上的手电筒，看了好一会儿。
　　他低下头，轻声说：「如果，我想要更刺激一点的呢？」
　　「啊？」黄毛眨了眨眼睛。
　　「比如，带电击的。」陈昌言平静地说道。
　　「！！！」黄毛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了一下。
　　「拿不出来？」陈昌言问。
　　「我……我只有两个手电筒，另一个已经没电了，我，我……」黄毛的眼泪鼻涕跟尿，都一起流出来了。
　　「哦，不能再穿回去了？」陈昌言直起身子，他听懂了，「你是一次性用品？」
　　嗖。
　　桃子的伞尖闪出一道红色的光，将眼睛瞪的大大的黄毛，从背后刺穿，之后，伞尖上扬，将其挑起……
　　她的身体，整个转了一个圈。
　　哭魂伞上，高高地挑着鲜血正从嘴角潺潺溢出的黄毛，面向了青灯门的弟子们。
　　几息之后，她手腕轻轻一抖，将尸体甩落到了一边。
　　偌大的一个山门，突然就只剩下山涧鸟鸣，溪流泉音……
　　一千个气势汹汹的邪道红衣人，对上几百个娇滴滴的软妹子，强烈而压抑的气氛，似乎把时间和空间都给凝固了。
　　青灯门的门主江莲儿，一双秀目瞪的大大的。
　　不是……
　　那个和她们一起喊过口号发过誓，要带领她们创建天下一流宗门的「贵人」，就……这样随便死掉了？？
　　他不是「穿越者」吗？
　　他一直都那么的自信。
　　所以，AOE呢？降维打击呢？
　　第五章修佛修心，心乱佛灭
　　可耻的沉默持续了十几息的时间。
　　江莲儿的手中，一只露营马灯缓慢而坚定地举了起来。
　　美人宗主缓缓向前走动，纤巧如玉器一般的小脚，交错从罩袍下伸出，小脚上挂着的金色佛铃，一步一响。
　　虽然露出的只有两只脚踝，从下往上也最多能够见到小腿，但罩袍摇动的身姿，给上方的曼妙曲线，留出了足够的想像空间。
　　马灯上涌动的真气，与她身上的节奏完全一致了。
　　危急关头，她也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
　　一步一步地，她用这盏材质精美的露营马灯，取代了她原本的本命神魂。
　　当马灯被彻底炼化之后，就不再是一个外物，而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无需用手托举，缩小成了一个巴掌大的神魂，忽明忽灭地在她身边浮动。
　　「……」陈昌言看到这一幕，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黄毛已经死了，死不瞑目的那种。
　　所以，在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江莲儿刚刚炼化出来的这尊本命神魂……
　　拼夕夕九块九包邮。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个世界要不遗余力地捕杀穿越者了。
　　人，尤其是普通人，会盲目崇拜他们不能理解的事物，并插上想像的翅膀。
　　不管是拥有璀璨的工业文明的那个世界，还是仙侠文明的他的世界……都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青灯门，要放弃那盏传承百年的佛前青灯了？」陈昌言漫声道。
　　美人朝着他一步一步走来。
　　而他的身后，是严阵以待的红衣护卫。
　　「魔……魔道邪子，亮出神魂！！」江莲儿炼化马灯之后，真气流畅灌入，露营灯忽然放出耀眼的光芒……她身后的长老和内门弟子，都惊呼了一声。
　　在这个艳阳当空的正午，他们的头顶上，竟然还有这样一盏明灯，能与烈日争辉！
　　无疑是又给她们，稍稍注入了一丝对抗的勇气。
　　但陈昌言并没有召唤本命神魂……他只是说：「美人，你着相了。」
　　江莲儿的脚步顿了一下。
　　陈昌言继续说：「青灯门修佛，是修往西天极乐？」
　　「我辈之佛心禅意，岂是你这种人能懂得？」江莲儿说。
　　「修佛若是只为西天极乐，一开始就带着强烈的执念，心不正，宗门发展不起来，也很正常，对吧？」
　　「我青灯门，一门青灯皆为供奉古佛而亮，当然不只是为西天极乐……」
　　「修佛，却不为西天极乐，心不诚。宗门发展不起来，也很正常，对吧？」
　　「你……」江莲儿身边的本命神魂颤了颤。
　　「我们修鬼的都至少要尊重一下手中炼化的亡魂，你们这样不给佛祖面子？」
　　「何为面子？我们青灯门的存在，只是以佛心善意，教化众生……」
　　「哦，你要改变这个世界？马克思主义认为改变世界是将客观规律性和人的目的性有机统一的过程，靠的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而不是善意。」陈昌言又说，「实践是人有目的、有意识改造世界的客观物质活动，是人特有的主观见之于客观的对象性活动……」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改变世界了？」美人宗主听不懂了，但就和那个穿越者说的降维打击一样，不明觉厉。
　　「哦，你不想改变世界？修佛之人，却不愿度化世人，不肯将自己所拥有的知识与智慧，与天下众生分享，
　　不能为大家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坚持以人为本和教育的全面发展……那还修什么佛？」陈昌言问。
　　「……」江莲儿的神魂开始剧烈颤抖，正过来，反过去，怎么说都是你对，是吧？
　　曾被炼为本命神魂的佛前青灯，正在她的意识里嗡嗡作响！
　　她决定不跟他废话了。
　　美人浑身真气催动，明灯高悬，手中的长剑从手腕向剑锋迅速凝聚起一层白霜……这一幕，陈昌言很熟悉。
　　一个月之前，他被刺杀的那个天还未亮的黎明，就是这样的一剑。
　　然而，他的身边，现在不是只有桃子一个人，而是有一千个人的。
　　一千把长刀齐齐出鞘！
　　真气在山林之间剧烈涌动，陈昌言感觉四周的温度都仿佛上升了好几度。
　　「你要杀我。哦，第二次了……」陈昌言继续说道，「修佛之人，竟不懂何为功德？一边杀人，一边修佛，你这，功德何在？」
　　「……」
　　「哦，怎么突然又停手了？如果你要杀的那个人，现在就要杀你了，那你是杀还是不杀呢？如果杀了，是自毁功德还是功德无量呢？」
　　「……」
　　「修佛之人，入六道，转轮回，那如果我上辈子杀了你，你现在又杀了我，那算不算功德相抵？」
　　「……」
　　「又或者是我上辈子救过你，这辈子却要杀你，那你此时的手中剑，是要斩断前世的缘，还是现世的劫？」
　　「……」
　　只听砰地一声。
　　灯花爆燃的声音。
　　美人宗主之前炼化过的佛前青灯的神魂，在空中闪了一下，化成了一缕青烟。
　　「噗。」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手中长剑紧了紧，却还是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传承了数百年的佛前青灯，自此，灰飞烟灭。
　　紧接着，是她刚刚炼化出来的本命神魂。
　　露营马灯看着亮度还不错，但明显质量不怎么好，勉强支撑了一下，跟着砰地一声，爆灯了。
　　之后，她身为一个人的神魂，仿佛也都被一起抽走。
　　她倒了下来，虽然眼睛还睁着，但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
　　不只是她一个人。
　　在这个青灯门里，不断地响起灯魂爆灭的声音……宛如新年的爆竹，此起彼伏。
　　好不热闹。
　　陈昌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女的一起爆灯……虽然还夹杂了一些男修，
　　嗯，脑子里出现一些画风格格不入的东西。
　　可惜，整个门派他都看不上。爆灯无用。
　　心乱了。
　　佛灭了。
　　所以，这一门的佛前青灯，也全灭了。
　　……
　　青灯门不攻自破，一片哀鸿。
　　一千红衣护卫长驱直入，根本就没有遭到任何抵抗。
　　两个长老当即就自杀了一个，另一个带着内门弟子们，趴在江莲儿身边：「宗主……宗主，你不能死啊，你……年少成名，天纵英才，还要带着我们振兴宗门啊。」
　　然而，地上的江莲儿已经嘴唇发白，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陈昌言路过她的尸体，站住了，转头跟桃子说：「这个可以，根骨不错。」
　　桃子伸出伞尖，挑了挑美人宗主的下巴，笑道：「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