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富江酒店

　　在陰暗的燈光下，影子的眼睛閃亮如星。
　　仿如死神降臨。
　　逃！
　　格雷格心誌讓恐懼壓倒，連滾帶爬的翻起來，不顧壹切地沖向陽臺。
　　他在這壹刻，甚至忘記了這是八樓。
　　沖到陽臺。
　　格雷格發現影子的身體比風還快，還輕，瞬間越過自己，敏捷如豹地躍上欄桿，再向前壹躍。這個死神，他要幹什麽？他不是要追自己嗎？格雷格完全無法思考了，面前的影子，看起來比羽毛還要輕盈，隨風而降。
　　在格雷格失神的註視下，影子於半空中翻旋著身體，動作美妙得就像壹只高處跳下的靈貓。
　　波波！
　　下面傳來兩聲輕響。
　　影子雙腳，踏在東山湖水面上。
　　就像壹個施展了淩波微步的魔法師，頭也不回，壹步壹步，踏波遠去。
　　這，這怎麽可能！上帝，請告訴我這是幻覺，不，這不是真的！不過他為什麽要走？難道他不想殺我嗎？死神也有仁慈的審判？又或者，他知道我只是壹個配合行動的司機？格雷格心中湧現壹陣狂喜，只要自己能夠逃出生天，壹定向上面匯報，告訴他們……格雷格心中正欣喜若狂地幻想著，胸口，忽然傳來壹陣的劇痛，喉嚨裏，有股熱熱的東西壹下激噴出來。
　　鮮血、以及許多辨認不出的內臟碎塊。
　　噴濺了壹地。
　　直到這時，格雷格才明白，原來自己早就完了，就在自己轉身逃跑，背對死神的壹剎那，自己的心臟，就已經被敵人壹拳轟碎……
　　“媽媽。”格雷格記得，當初在離開家鄉時，那個生活悲苦的婦人壹直哭泣，哀求自己不要離開她的身邊，可是自己相信拳頭和勇力，相信自己通過努力，可以創造更加美好的生活，可以讓自己進入白人的世界，加入上等人的行列。
　　現在，壹切都完了。
　　格雷格感覺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景物漸漸黑下去。
　　周圍又黑又冷，只有心中那個哭泣婦人的影像，越發清晰，他明白什麽將要降臨，恐懼的靈魂，禁不住顫抖起來，壹縷從來沒有過的悔意，自心底湧現：“媽媽，我錯了！”
　　黑夜過去。
　　新的壹天開始，陽光普照，和以前沒有不同。
　　林東今天起得特別晚，也許是心情不錯，他睡了壹個舒舒服服的大懶覺。
　　中午照例到大嘴美食店開餐，萌貨仍然不見人影，但有壹個讓林東意想不到的人，卻坐在桌子前。
　　濃眉哥。
　　滿臉苦大仇恨的濃眉哥，正努力地對付著壹頓大餐。林東發現這廝也是個吃貨，壹個人竟然吃了六碗飯，現在還敢向第七碗伸出罪惡之手，也不知道他那份工資怎麽夠他填飽肚皮。林東壹屁股坐下來，跟上次濃眉哥來找時壹個腔調：“我說大哥，拼個桌行嗎？”
　　不等濃眉哥開口，林東就向店主大叔招手：“不要浪費時間，趕緊給我碗筷。”
　　端起碗。
　　壹邊搶菜吃，壹邊問：“大哥，今天這麽有空？”
　　“結案了，我下午放假。”濃眉哥悶聲悶氣地扒著飯，好半天才開口：“這頓飯要AA制。”
　　“我靠，妳好意思？妳都吃了半天！”林東從來沒有看過這麽吝嗇的男人，他覺得像濃眉哥這種針鼻削鐵打大刀的人，壹輩子將註定孤獨終老。
　　兩人火力全開地拼搶著桌面上剩余不多的菜，轉眼間壹掃而光。
　　林東趕緊招手，讓店主大叔加菜。
　　菜壹上。
　　濃眉哥很不客氣地伸筷子挾，滿嘴是飯的他口中卻說：“這是妳加的，妳自己結賬。”
　　林東愕然，像剛剛才認識對方似的，奇問：“大哥，妳其實不叫濃眉哥而是叫吝嗇哥吧？妳叫的要AA制，我叫的要自己結賬，這還有天理嗎？”
　　“我只有剛才AA制那麽多錢！”濃眉哥非常坦然。
　　“那妳還叫那麽多？”林東暴汗。
　　“妳不是有人請吃飯嗎？”濃眉哥徹底把林東給打敗了，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林東覺得自己應該坐在距離這家夥壹公裏的地方吃飯，否則，都不安全。濃眉哥趁林東郁悶，風卷殘雲地將桌面上的菜清光，就連湯汁也澆在自己的飯面上。林東用仇恨的目光瞪著這個無恥的家夥，濃眉哥卻非常淡定，不慌不忙地幹掉最後壹碗飯，還舒服地打了壹個飽嗝。
　　在林東化悲憤為食欲之際，濃眉哥提出了壹個假設：“妳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壹個密室，在不驚動周圍警衛的情況下，有人用遊泳的方式，穿過封鎖線，進入裏面？”
　　林東搖了搖頭：“遊泳多麻煩，我覺得直接在水面走過去更方便！”
　　濃眉哥呆了。
　　好半晌，他才摸摸後腦，努力不讓自己的神經崩斷：“妳覺得這世間有人能夠在水面上行走嗎？”
　　“達摩老祖就行，壹葦渡江沒有聽說過嗎？”林東同學嚴重鄙視濃眉哥的見識，濃眉哥聽得壹臉噎住了的表情。他感覺跟面前這個人說話很費力，仿佛兩個世界的人似的，當然，他不知道，林東對他也是這種感覺。
　　濃眉哥站起來，左掏掏，右掏掏。
　　搜遍渾身。
　　才找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
　　林東第壹次發現這個大兔朝裏竟然還有比自己更窮的家夥。
　　臨走，濃眉哥又回頭，用壹種很古怪的表情問：“假如有個很欠揍的家夥，明知犯了錯誤，為了掩蓋，今晚還在富江酒店設宴，高調慶賀不是生日的生日，妳覺得會不會有壹個人，從水面走過去，給他壹點教訓？”
　　林東頭也不擡，還他壹句：“我覺得沒有人會自水面走過去那麽無聊，就算去，也從門口走進去。”
　　濃眉哥聽後，帶著便秘了三天的表情。
　　離開了。
　　班長大人的電話就像準點報時壹般，剛好十二點正，就響了起來。
　　“去妳小姨那上班？不不不，我想休息幾天，我現在需要休息，這個暑假我再也不要打工了，對，心都傷透了，多久？這個，大約需要休息壹百年吧！”林東隨口報了個期限，發現這廝如此懶怠，那邊的班長大人恨不得把他抓起來吊打。
　　“別讓我逮到妳！”班長大人的口氣就像喜歡綁票尤其喜歡綁架小媳婦的山賊老大。
　　掛了電話，林東心情不錯地溜達起來。
　　手機店逛壹圈。
　　店裏兩個妹子圍著林東拼命推薦，手把手教他試機，林東只看不買，也完全不影響心情，笑聲如鈴。旁邊慘被無視的四眼老板，此時的臉色早已經黑如鍋底。
　　他強忍壹口氣，等林東與兩個妹子依依惜別地揮手再見，走出店門遠去不見背影，才憤怒地呸出了壹口。
　　汙言穢語，就跟不要錢似的，從外表斯文的他的口中噴出來。
　　“尼瑪的花頭鴨子，藥店碧蓮不……”
　　罵得正過癮。
　　忽然幾個人湧進店裏。
　　其中壹個是歪頭，模樣看上去特逗。
　　“幾位想買什麽款式的手機？”四眼老板壹看有生意上門，咒罵暫停，帶點意猶未盡，決定等招呼了這壹波客人，喝杯水，找個空暇，再好好噴壹下那個該死的小白臉。
　　“買尼瑪！”小個子何金水和歪頭他們圍上來，劈頭蓋臉的就是壹頓暴打。
　　打完後，揚長而去，就連保護費也不收。
　　這事看上去壹點兒也不科學。
　　活活被打成豬頭的四眼老板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招惹這幾位大爺的？難道是迎接時的口氣不對？臉上的表情沒有配合好？還是此前罵人的說話讓他們聽到後誤會了？勞資冤哪，勞資罵的是那個企圖勾引自家店裏妹子的小白臉，不是他們幾位爺啊！
　　晚上，再在大嘴美食店開餐的林東終於忍不住了，問店主大叔：“妳女兒呢？”
　　“去同學家玩了。”店主大叔對他女兒明顯沒有經營上心：“還打包不？”
　　“算了。”林東擺擺手。
　　沒有那個萌貨在壹旁搞亂，吃飯似乎沒有平時那麽開胃，林東同學今晚只拿下十二碗，比平時足足少了三大碗，戰鬥力退減明顯。
　　悶悶不樂地回去躺下，好不容易熬到八點。
　　打開電腦，再搜索下東山的衛星地圖，金牙什麽的，濃眉哥不說，林東也會去找他的麻煩。
　　因為，真瞳探視中，金牙這個早被鎖定的目標，曾經與沾染了仇恨之源的金發費奇呆了好久的壹段時間，費奇他們前面轉移的兩個地點，都有他。其實林東不知道這個人叫啥，但是濃眉哥壹說，他馬上就對號入座了。如果濃眉哥今天不出現，不提到金牙，林東肯定半夜摸上去，直接把這廝給幹掉，省心又省事。
　　金牙在酒店大擺宴席，請人來賀壽，應該是想掩飾心中的恐慌吧？
　　林東這麽壹轉念。
　　忽然不想立即幹掉金牙了。
　　不如先將這廝吊打壹頓，以後每看見壹次，就暴打壹次，作為身嬌玉貴的大老板，整天生活在恐懼之中那豈不是更加痛苦？所以，自己完全可以換種方式，有機會就跟對方談談“交情”，這樣說不定能收獲更多的樂趣！
　　“話說今天是星期幾呢？”林東鼠標壹點電腦右下，唔，是星期三。
　　好吧！
　　哥要做個好人！
　　於是林東同學下去街口打個出租：“富江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