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荒野夜店

黑色的烏雲盤旋在夜空，天幕陰暗的仿佛壓向地面，從蒼穹上飄落的雨絲，在凜冽呼嘯的風聲中，卷過蒼茫的大地。
荒野之地，前不見村後不見地，四下莽莽，只有壹條古道從遠方延伸而來，又孤單地向遠處延伸而去。
夜空黑雲裏，有低沈雷聲響過，天地間的雨勢，也漸漸大了起來。
大地肅穆，荒野上除了風聲雨聲，四下漆黑，只有在古道邊上，孤零零地點燃著壹點燈火，透露著些許光亮。
這是個荒野小屋，老板姓何，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是距離此地壹日路程的小池鎮出身，在這個荒僻之地，古道之旁，自己辛苦建起了壹個簡陋屋子，為南來北往的旅人提供個歇腳喝茶的處所，以此賺幾個辛苦錢。
此刻何老板正坐在自己店鋪裏的櫃臺之後，耳邊凝神聽著屋外淒厲呼嘯的風雨聲，眉頭微微皺起，輕輕嘆了口氣，這樣壞的天氣，想來多半是不會再有客人來了。
他的這間小屋位在小池鎮和西方壹座大山空桑山之間，門外的那條古道，自古便是商旅之道，也是通往更東方的大城——東海昌合城的必經要路，所以不時有旅人經過。
眼下，在這風雨之夜，這間荒野小店裏，卻居然還有著幾位客人，默默地坐在陰暗昏黃的小屋裏，躲避著屋外的淒風苦雨。
“劈啪！”
何老板面前的油燈燈心發出了輕微的爆裂聲，把這個老實的中年人從昏昏欲睡中喚醒。屋外的風雨聲壹陣緊過壹陣，“嗚嗚”地仿佛哽咽壹般，看來這壹夜，這裏的客人是走不了了。
他這般想著，擡頭向自己店裏的客人們望去。簡陋的小屋裏只擺著五張桌子，此刻有三張桌子旁邊坐著客人，最邊角處的壹張坐著壹位單身男子，那裏是燈火難以照亮的陰暗處，那個男子孤獨地坐在那裏，連面容也模模糊糊。
而靠近些的兩桌，壹桌邊上坐著壹個氣度不凡的老人和壹位正是青春年少的少女，老人的手邊還有個竹竿靠在桌子上，上邊有塊布條，寫著“仙人指路”四字，看來是個江湖相士。
至於最後壹桌，卻是人最多的壹路商旅，共有四人，在他們身後的角落堆滿了貨物，此刻仿佛中間還有個年輕人輕聲咒罵著這個鬼天氣。
“好了，別說了。”四人中另壹個看去年齡較大的老者喝了他壹聲，轉過頭來，向著何老板笑了笑，微帶歉意道：“何老板，今天這風大雨大的，還連累妳陪我們熬夜了。”
何老板微笑搖頭，這壹行商旅時常往來與這條古道之上，來他這小店歇腳也有許多次，所以也算是熟客了，當下道：“沒關系，我熬夜也是尋常的事，不過今日從白天開始就黑雲壓頂的樣子，怎麽先生妳還要趕路來著？”
那老者聞言壹怔，隨即與同行的其他人對望壹眼，苦笑道：“其實我們又怎麽不知道今天天氣不好，但出門在外，實在是有難處啊。”
何老板“啊”了壹聲。
那老者端起面前的茶杯，將杯中茶水壹飲而盡，隨之口中忍不住的嘆道：“何老板，如今這個世道，難啊！”
何老板吃了壹驚，道：“怎麽了？”
那老者苦笑了壹聲，道：“從十年之前，本來已經消失許久的魔教，突然又重新出現，聽說還在青雲山和正道那些神仙們大大的打了壹仗。從那以後，這十年來魔教非但沒有被正道消滅，反而日漸興盛，到處都聽說他們與正道爭來鬥去的。”
何老板默然，那老者嘆息壹聲，道：“他們鬥他們的，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也管不到，偏偏這爭鬥之下，天下大亂，如今盜賊橫行，搶家劫舍者不計其數，我們在外混口飯吃的，天天都提心吊膽，生怕就遇到了強人，這才匆匆趕路，不料卻被風雨阻在了這裏，麻煩何老板了。”
何老板搖頭道：“這沒什麽關系，妳不必放在心上…”
他口裏正說著，忽然從遠處角落裏傳過壹個聲音，淡淡地道：“這麽說來，這位先生可是以為，如今天下大亂，盜賊橫行，都是妳口中魔教所為了？”
那老者壹怔，還未說話，前邊做著相士和年輕少女那桌處，目光也向他們看來，那少女目光明亮，姿容秀麗，嘴角邊有淺淺酒窩，看去惹人憐愛。
此刻她忽然開口向那商旅老者微笑道：“這位老丈！”
那老者向她看來，道：“什麽事，姑娘？”
這年輕少女輕聲道：“老丈，妳面瘦而紋多，但面形未破，主壹生雖多波折但仍算平安。只是妳天庭六分處有道小疤，橫在臉中，阻了命線、財線，主妳老來之際，或有大劫。如今看妳歲數，不如還是少說些話，也少些禍端。”
眾商旅壹起變色，那老者更是站了起來，緊緊盯著這壹老壹少看來，但這二人卻都沒有什麽反應，泰然自若。半晌，那老者臉色陰晴不定，向周圍張望壹眼，終於還是坐了回去，向那少女拱手道：“多謝姑娘指點。”
他這壹番坐了回去，小店裏立刻沈靜了下來，剛剛在角落裏那個有些神秘的男子此刻似乎也安靜了下來，沒有再說話。
只是這長夜漫漫，委實難捱，過了許久，那邊商旅中人漸漸開始聊天，說來說去，卻是談起了十年之前在青雲山那壹場正魔大戰。
這些行旅商人不過是些普通百姓，自然不曾到現場看過，不過傳聞這個東西，也就是為此而生的。而且那些正道修真的高人們向來都是神秘莫測，正是老百姓口中最好的談資。說著說著，幾個年輕人的聲音漸漸大了些，其他人也都聽見，被吸引了過去。
“…總之，那時候青雲門的形勢已經危在旦夕，幸好道玄老神仙功參造化，用手指輕輕壹點，頓時天上落下驚雷閃電，聽說方圓百裏都聽得見那聲巨響，這才將魔教的人擊退！”
“放屁！”忽地壹聲輕喝，卻是與那少女坐在同壹桌的氣度不凡的老人發出，眾人都吃了壹驚，向他看去，只聽那老人道：“若是道玄真的那麽厲害，怎麽青雲山壹戰，青雲門會死了那麽多人，連七脈首座都死了兩個，其他的長老弟子更是死傷無數，妳當魔教那些魔頭是吃白飯的啊？”
眾人啞然，他旁邊的少女眉頭大皺，低聲道：“爺爺，我剛才還叫人不要多話，怎麽妳的話這麽多？”
那老人呵呵壹笑，原本頗有鶴骨仙風的臉上突然變得有些得意，低聲道：“小環，妳不要嚇我，我早就讓妳看過我的命格，雖然壹生飄蕩，但老來走運，主平安到老，有人送終，呵呵，不妨事，不妨事！”
那少女才喝了口茶，險些被他的話嗆到，咳嗽了兩聲，怒目向老者盯了壹眼，那老者卻洋洋得意，絲毫不放在心上。
這壹老壹少，正是行走天下的江湖相士周壹仙和他的孫女小環，如今距離上次青雲山正魔大戰已經過去十年，小環也已經發身長大，出落的秀麗漂亮，只是仍然跟隨著周壹仙浪跡天涯。
此時周壹仙似乎癮頭被勾了起來，也不顧與別人是第壹次見面，把凳子壹拉，居然就坐到了那些商旅中間，開始高談闊論起當年那場青雲之戰，小環在旁邊為之氣結，卻也無法可施。
周壹仙口才極好，再說他行走天下，本也是靠著壹張嘴的本事，說起來生動活潑，栩栩如生，遠遠勝過了剛才那幾個年輕人，片刻後連何老板也忍不住走了過來，眾人圍在壹起，聽著周壹仙縱橫睥睨，談笑間回首往事…
“啊！”聽到精彩激烈處，那幾個年輕人同時發出驚嘆聲，其中壹人忍不住問道：“老丈妳難道當時也在場麽，知道的這麽仔細？”
周壹仙壹怔，隨即用手輕拍衣衫，搖頭嘆息道：“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我向來都不願插手了，就讓那些青雲門小輩去做吧！”
眾人吃了壹驚，登時有了肅然起敬的心情，不料這時旁邊卻聽的“噗”的壹聲，卻是小環將剛剛喝的壹口茶水噴了出來，咳嗽不止。
周壹仙瞪了她壹眼，隨即回過頭來，呵呵微笑，這時旁邊有個年輕人道：“老丈，那最後青雲門那個姓張的弟子，到底怎麽了，難道真的反出了青雲門？”
周壹仙皺了皺眉，沈默了片刻，才搖頭道：“這個卻不清楚了，當日場中壹片混亂，那個張小凡最後被魔教的人給帶走，後來，江湖傳聞他已經投入了魔主江晨的麾下，更曾幫助魔主江晨毀滅了焚香谷，如今說不定已然是讓人聞之色變的大魔頭啦！”
“嘿，大魔頭......”忽地，那個坐在角落裏的神秘男子身子壹顫，臉上隨之浮現出壹抹自嘲諷笑，但卻始終沒有說話，只把自己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之中。
屋外風雨，漫天席地，仿佛又淒厲了幾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