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壹代目

　　紅玫瑰的膝蓋挨了班長壹記飛石，吃痛下蹲，黃玫瑰又抖著壹身肥肉，從後面向我撲上來了。
　　沒什麽可說的，我腳步輕移，側身避過，向著黃玫瑰的後肩輕輕壹推，她立即就把自己的頭領給撞了個人仰馬翻。
　　戰鬥總結：我在前方做肉盾，班長在後面全程輸出，但是所有的決定性戰果，都是黃玫瑰壹人造成的，她簡直就是個專打隊友的保齡球。
　　紅玫瑰捂著臉從地上坐起來，此時雨勢漸大，她剛把身子站直，卻腳下壹滑，壹個趔趄，幾乎再次摔倒。
　　“大姐，妳先歇著！”黃玫瑰多次與有機物、無機物進行撞擊，卻絲毫也不見受傷或疲憊，“這個姓葉的沒什麽難對付的，只要我撞到他壹次……”
　　紅玫瑰喪氣地擺擺手：“算了，在撞到他之前，妳就該把我們倆先撞死了！今天這麽倒黴，肯定是沒聽天氣預報就出門的緣故！”
　　黑玫瑰從墻邊爬起來，仍然有些暈頭暈腦，但是聽到紅玫瑰發言，她下意識地附和道：“大姐說得對！”
　　紅玫瑰又說：“下雨天對於咱們玫瑰組來說非常不吉利，要是早知道會下雨，就改天再找舒莎這個小賤人算賬了！”
　　“餵，妳說什麽呢！”我喊道，“我們班長從來沒有搶過妳的男朋友，妳再罵她別怪我不客氣了啊！”
　　“算了——”班長伸手攔在我身前，“她們已經得到教訓了。”
　　聽出首領有意撤退，黃玫瑰小眼睛壹眨，露出十分哀傷的神色。
　　“大姐妳不能認輸啊！尤其是不能輸給男人啊！我可是把妳當成偶像的啊！”
　　“我算什麽偶像——”情場和戰場雙失敗的紅玫瑰慘笑道，“倒是咱們玫瑰組真正的偶像，秦姐在這裏的話，就算姓葉的壹下子變成十個人，也照樣得被秦姐揍趴下……”
　　提起“秦姐”的威名，黑玫瑰心有戚戚焉，“那是！想當年秦姐壹雙鐵拳打遍全校無敵手，她要是留下來的話……”
　　最後三個人壹起“唉”了壹聲，在這淒風苦雨當中聽起來蠻慘的。
　　慘妳妹啊！妳們裝什麽悲劇女主角，吹什麽牛皮啊！打不過我和班長，就搬出什麽子虛烏有的“秦姐”來嚇唬人，如同是說“我們華山派如今衰落了，但是當年我們有令狐沖！”或者是說“中國現在的科技水平雖然不是世界壹流，但是我們當年有四大發明！”妳們的秦姐要是真那麽厲害，妳們把她搬出來讓我見識見識啊！
　　紅玫瑰整理了壹下情緒，冷著臉說道：
　　“舒莎，還有葉……葉麟是吧？妳們給我記住，這件事沒完！只要讓我們等到壹個不下雨的天氣，我們還會來找妳們算賬！”
　　我嘲諷道：“打不過就打不過，幹嘛拿天氣說事兒？”
　　黑玫瑰尖聲道：“妳懂什麽！玫瑰組從來不在下雨天主動出擊，這是三年前就有的規矩！”
　　紅玫瑰把話頭接過去，“盡量不在下雨天打架，是為了紀念秦姐，不過跟妳們說這麽多也沒用。怎麽，妳們覺得這是妳們的地盤，還不打算讓我們走了？”
　　班長側開身子，以表示沒有阻止她們離開的意思。
　　我這個體委+保鏢，也只好站到班長旁邊，給玫瑰三人組讓開壹條康莊大道。
　　時而罵罵咧咧時而長籲短嘆，三人組垂頭喪氣地離開了，經過小芹藏身的圍墻轉角時，並沒有註意到小芹的存在。
　　我提醒班長：“就這麽放她們走了，以後還會找妳麻煩的。”
　　班長理了壹下被風吹亂的頭發，“只要不是在狹窄的地方遇到她們，我未必會吃大虧，與其討論這個，咱們趕快回去看看小芹……”
　　和班長壹起回到圍墻轉角，查看小芹情況的我，發現小芹蹲在地上，眼睛擋在劉海後面，似乎喃喃地在說什麽：
　　“居然改了這麽難聽的組織名……”
　　“什麽？”我沒太聽清楚。
　　發現我們返回的小芹，慌忙打馬虎眼道：“沒、沒什麽！今天天氣真好啊！”
　　好個屁，都下雨了好不好！妳倒是躲在背風的墻根底下沒有淋濕，班長的校服襯衫，肩膀和胸部的位置已經被雨水打透，接近半透明了！
　　當然，如果是小芹站在雨裏的話，大概只會淋濕肩膀吧……
　　“妳要不要緊？”班長伸出壹只手遮擋胸前，詢問蹲在地上的小芹。
　　小芹噌地壹下從地上蹦了起來，“我沒事了！咱們趕快回教室去！萬壹敵人再殺回來就糟糕了！”
　　我正驚異於她的恢復速度，小芹又對我說：“難得這麽好的天氣，葉麟同學給我買壹支冰激淩吃吧！”
　　頓時我就忍不住了，“妳不是痛經嗎！痛經妳還敢吃冰激淩？”
　　小芹好像是剛想起來壹樣，呆了壹秒，立即吐出小舌頭賣萌道：
　　“人家忘了喵~先回教室要緊，先回教室要緊！”
　　果然這次的痛經是故意裝出來的！為了不在班長面前暴露自己會武術，真是各種無節操手段都不吝使用啊！
　　回到教室以後，宮彩彩已經在女排球手的幫助下，逃脫了班服的束縛，並且兩人壹起打掃完了教室衛生。
　　簡略說了說趕走玫瑰三人組的經過以後，班長向女排球手表示感謝，對方笑著說：“妳要是真想謝我，就加入排球校隊吧！我拉不到熊瑤月，拉到妳也行！”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班長深表歉意地婉拒，“我在時間安排上面……”
　　“算了算了，看把妳緊張的！”女排球手笑道，“我知道妳每天都要回家給弟弟做飯，班裏面也有壹大堆事情要操心，我要是把妳給累壞了，有人該心疼了！回見吧！”
　　女排球手離開的時候，不知為什麽向我擠了擠眼睛。
　　雨水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室裏聽來分外真切。
　　班長檢查了壹下自己的書包，然後擡起頭來問宮彩彩和小芹：
　　“妳們兩個都帶傘了嗎？”
　　宮彩彩弱弱地說：“媽媽有提醒過我，但是我給忘了……”
　　小芹把頭轉向我：“葉麟同學妳帶傘了嗎？”
　　“我沒帶。”我也稍微有點後悔沒有聽天氣預報。
　　“還以為可以和葉麟同學壹起打傘呢……”小芹嘟囔道，“故意不帶傘的戰略失敗了……”
　　“那就糟糕了——”班長發愁道，“我只帶了壹件雨衣和壹把小雨傘，絕對不夠咱們四個人分的。”
　　“搜壹搜其他同學的書桌吧！”小芹提議，“說不定有人把傘放在書桌裏了呢！”
　　“那可不行！”班長否定道，“我們沒權利去翻其他同學的課桌！”
　　“班、班長……”宮彩彩像課堂發言壹樣半舉起手，“我給姑媽打手機的話，她應該會開車來學校接我們的，可以把妳們都送回家去……”
　　宮彩彩家裏雖然很有錢，但是她的父母卻要對她進行平民教育，完全跟民間流傳的“兒子窮養，女兒富養”對著幹，反倒是她的姑媽比較寵著她。
　　“彩彩——”班長壹本正經地問她，“妳勞煩妳姑媽的話，被妳父母知道，會批評妳的吧？”
　　“不要緊……”宮彩彩囁嚅著說，“只要大家不用淋雨回家，我挨壹點批評是值得的……”
　　“這樣吧——”班長思考了幾秒鐘以後說，“妳和小芹的身體都比較弱，小芹現在又來了例假，把雨傘給妳，雨衣讓小芹穿回去吧。”
　　“那……那班長妳呢？”宮彩彩急道。
　　“我沒什麽問題——”班長輕描淡寫地說，“我騎著自行車壹瞬間就到家了！反正剛才出去也把衣服澆濕了，不在乎再濕壹點。對了，至於葉麟……”
　　我以為班長對我有什麽特殊安排，心中很是感動，結果班長說：
　　“葉麟跑著回家就可以了。”
　　抗議啊！性別歧視啊！雖然我完全沒有跟女生搶雨具的打算，但是直接讓我跑著回家還是太過分了啊！
　　這時小芹卻說道：“班長，雨衣還是妳自己披著吧，我沒來例假，剛才肚子疼是因為岔氣了。”
　　“就算是那樣，妳身體比較弱，也應該是妳……”
　　“妳這個女人怎麽這麽煩啊！”小芹突然發脾氣壹般，在教室裏大喊了壹聲，驚得班長和宮彩彩目瞪口呆。
　　“為什麽……為什麽要關心我……”小芹攥緊拳頭，用極低的聲音反復說道，有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
　　“妳怎麽了？”班長詫異地走過去，“果然還是來例假了吧？我來例假的時候也心情不好……”
　　小芹眼含淚光，把班長伸過來的手打開，“總之我不需要雨衣，也不需要雨傘！妳們快走！讓我壹個人靜壹靜！”
　　“到底怎麽回事？”被小芹用蠻力推向門外的班長，朝我遞過來壹個求助的眼神。
　　“班長，宮彩彩，妳們先走吧。”我越過小芹的後背對她們說，“我和小芹是壹塊長大的，她有時候就是會亂發脾氣，過壹會就好了——我會負責鎖門的！”
　　雖然覺得不妥，但是小芹把住門，氣哼哼的，做出壹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樣子，最後班長和宮彩彩只好壹起離開了。
　　教室裏只剩下我們兩人，我看著小芹的背影，心中隱約感到壹絲不妙。
　　把教室的前後門都仔細關好以後，小芹的臉上難得露出了認真的表情，她沒有跟我說話，卻從書包裏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打了三個空號以後，第四個電話終於打通了，小芹和對方小聲說了幾句之後，用筆在練習本上記下壹串應該是手機號的數字，然後撥了過去。
　　臉上淚痕未幹，壹邊等待電話接通，壹邊在教室裏踱步的小芹，給我壹種十分陌生，又十分熟悉的感覺。
　　她不像賣萌裝傻的那個小芹，倒是有幾分當年小霸王的痕跡，只是從前的背心短褲換成了婀娜裙擺，從前的殘暴酷虐換成了千般愁緒。
　　我坐在自己的課桌上，呆呆地看著小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過了好壹會，電話才被接通。
　　“是誰！”壹個女人沒好氣地吼著，“妳要是賣保險的，趕緊自己掛掉！”
　　小芹躊躇了壹下，開口輕聲問道：“霸王花這個名字不好嗎？為什麽改名？”
　　對方壹下子就陷入了可怕的沈默，好半天才聲音顫抖地叫道：
　　“秦姐？秦姐是妳嗎！妳終於肯聯系我們了！”
　　我差點沒從課桌上壹頭栽下來。
　　仔細壹聽，跟妳對話的人，分明是玫瑰組的大頭領，紅玫瑰同學啊！
　　她叫妳“秦姐”？搞了半天不是秦檜的秦，是小芹的芹嗎！原來打遍女校無敵手的芹姐就是妳啊！
　　我怎麽忽略了妳也上過女校的事情呢！第壹次去妳家準備拿回擎天柱大哥的時候，我隔著門偷聽了妳和任阿姨的對話，從對話中分析，妳上過女校的預備班，但是沒幾個月就哭著跑回家，從此再也不去上學，壹直在家宅了三年……那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幾個月的時間，妳就以預備班學生的身份，當上了全校不良少女的老大嗎！預備班只相當於其他學校的小學六年級啊！妳的武術天分到底有多高啊！
　　怪不得不敢跟玫瑰三人組見面呢！原來妳是她們的前任老大啊！按照《火影忍者》的叫法，妳是壹代目，紅玫瑰只是二代目啊！另外當妳在任的時候，組織名叫做“霸王花”嗎？還真是有妳的特色啊！
　　紅玫瑰哭哭唧唧地在電話裏跟小芹說了些有的沒的，比如“芹姐我好想妳”、“為什麽不管姐妹們了”、“芹姐妳現在在什麽地方”。
　　對於最後壹個問題，小芹答道：“我現在在二十八中念書。”
　　“啊？”紅玫瑰相當吃驚，“我們剛去過那裏，早知道芹姐在的話……”
　　“我本來就在，我還看見妳們了。”小芹冷冷地說，“不過妳們沒看見我，就算是看見了，也未必會認出來吧……”
　　“不可能！”紅玫瑰喊道，“芹姐妳化成灰我都認得……不，我是說，妳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我們的芹姐！”
　　小芹嘆了口氣：“我不再是妳們的芹姐了，三年前就不是了，現在我只是壹個普通女孩，有普通的學校，普通的同學……妳們以後不要再找舒莎的麻煩了。”
　　“誒？”紅玫瑰驚問，“難道舒莎是……是芹姐在新學校的朋友？”
　　“不算是朋友，可能還要算是敵人。”小芹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我可以擔保，她沒有，也不會去搶妳的男朋友，就算是搶，也是搶我的……”
　　“什麽！？”紅玫瑰大怒，“敢搶芹姐妳的男朋友？我殺了她！”
　　“不，妳不準動她——”小芹聲音不大，卻有不可抗拒的威嚴含在裏面，“這是我自己的戰爭，暴力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最重要的壹點是，她這個傻瓜居然壹直把我當朋友，我害了她那麽多次她都沒有醒悟，可真夠傻的。”
　　風雲難測，剛才大家還在為分雨具的問題頭疼，此時外面突然放晴了，炫出彩虹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教室，小芹掛在嘴角上的那壹抹苦笑，被陽光描摹得更深更濃。
　　我覺得小芹的這個笑容很美，如詩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