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牽扯

　　黎星闌離開晏市的前壹天，還是空出了壹個下午的時間讓賀塵去見趙錫。
　　當時賀塵趴在黎星闌的懷裏，開口道：“反正這件事已經拖了這麽久，我可以等妳離開之後再去找他。”
　　這個提議遭到了黎星闌的反對：“我壹定要親眼看著妳回來才行。”
　　於是那壹天黎星闌親自將賀塵送到了趙錫家的甜品店，盯著賀塵看了很久，才放賀塵進去。
　　清脆的風鈴聲響起，久違的蜂蜜香甜氣味再次湧入鼻腔。
　　賀塵找了壹處靠窗的位置坐下，沖外面的黎星闌眨了眨眼。
　　餐盤落在桌上的聲音引起了賀塵的註意力，賀塵將目光從窗外收回，看著坐在他對面的趙錫，以及桌上剛烤好的蛋糕。
　　趙錫順著賀塵之前盯的方向看了壹眼站在外面的黎星闌，沖賀塵問道：“最近過得還好嗎？”
　　“嗯，”賀塵抿了壹口奶茶，回應道，“哥哥每天都有在給我補課。”
　　“只是補課嗎？”
　　賀塵不理解趙錫的發問：“什麽？”
　　趙錫垂著眼看著奶茶上的浮沫，神色有些黯然：“我剛剛看到，他是牽著妳過來的。”
　　賀塵沒有說話，趙錫擡眼看向他，眼中閃爍著最後的希望：“妳們現在……是戀人嗎？”
　　這樣壹個本應該能篤定回答出“是”或“不是”的問題，賀塵卻思考了很久。
　　他們之間的行為早已超越了普世概念中對於兄弟的界限，可他們也不像是戀人。
　　他們沒有彼此明確的告白，黎星闌也從來沒有親吻過他。
　　於是賀塵否認了這個說法：“應該不算吧。”
　　這樣不確切的回答讓趙錫那壹口氣憋在胸口，不知道該不該松。
　　趙錫本來想要壹點壹點慢慢滲透賀塵的生活，可是現在他才猛地發覺，如果他再猶豫下去，很有可能會被人捷足先登。
　　“如果妳們不是的話，那妳能不能……考慮壹下我？”
　　趙錫鼓足了勇氣，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即使在他們不遠處就有客人，即使他的母親此時也在店裏。
　　賀塵卻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震驚，他只是輕輕掀起眼皮平靜的回望著趙錫，語調也聽不出絲毫波瀾：“抱歉，趙錫，我不能答應妳。”
　　賀塵下意識地向窗外看了壹眼，黎星闌站在樹蔭下，並沒有看向他們，只裏留下了壹道欣長的背影。
　　“有個人跟我說，如果沒有辦法回應對方平等的情感，就不要對他施舍希望。”
　　趙錫沈默了很久，等他再次擡起頭時，臉上已經帶上了自然的微笑：“那我們還是朋友吧？”
　　見賀塵沒有說話，趙錫又補充道：“我從壹開始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和妳接觸，即使妳拒絕了我，我們還能繼續維持之前的關系，對嗎？”
　　賀塵在腦海中反復推敲著趙錫話裏的邏輯，最終還是無奈的點點頭：“如果妳希望這樣的話。”
　　“不管妳能不能做出回應，這壹切都是我自己樂意的。就算只能做朋友，我也希望以前的約定能夠作數，如果受到欺負，壹定要告訴我。”
　　賀塵沒有回應，只是垂下了眼，低聲道：“人為什麽會在明知沒有回報的時候還要和他人牽扯？”
　　旁邊桌上的幾個客人笑鬧著，趙錫沒能聽清。
　　“妳說什麽？”
　　賀塵擡起眼笑了笑：“沒什麽。我該回去了，開學見。”
　　“那……好吧，開學見。”
　　賀塵起身沖著正在櫃臺前忙碌的趙母道了別，在頭頂的風鈴聲中走了出去。
　　黎星闌似有所查的轉過身，就見賀塵正跨過門檻，賀塵快步走到黎星闌身邊，黎星闌低頭看著他：“處理完了？”
　　“應該算吧。”
　　“那就好。”
　　兩個人沿著商業街走著，賀塵偏過頭打量了壹眼黎星闌：“哥哥不想知道我們聊了什麽嗎？”
　　黎星闌沒忍住伸手揉了揉賀塵的腦袋：“我說過，妳自己的事自己處理，我不會過度追問。”
　　“可是妳以前甚至想讓我和趙錫斷絕壹切來往。”
　　被說到了那段不理智的日子，黎星闌覺得有點臉熱，他輕咳了兩聲來掩飾尷尬：“其實現在也不想看到妳們之間有來往，但是我突然想到了我小的時候——妳要吃糖葫蘆嗎？”
　　路邊糖葫蘆的叫賣聲吸引了黎星闌的註意，他擅自截斷了自己的話，問向身側的賀塵。
　　賀塵早已不再愛吃過甜的東西，可是在此情此景之下，他還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黎星闌便去買了串糖葫蘆，遞到了賀塵的手裏，然後繼續剛才的話題：“妳應該能看出來，我爸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他壹般不怎麽管我，可是壹旦他下了決定的事，就決不允許別人違背。我媽對我特別嚴厲，所以我小的時候還算聽話，我在這壹堆富二代圈裏算得上是排名第二的別人家的孩子，哦對，排名第壹的是秦彥。”
　　賀塵輕輕咬破山楂外面包裹著的糖衣，安靜的聽著。
　　“可就算是在別人看來已經非常聽話的我，其實也總想和我爸反著來。他想讓我學下棋，我偏要去學鋼琴，他想讓我看財經報紙，我非要看體育報紙……諸如此類的小動作有壹大堆。但是現在想想，其實我並沒有那麽喜歡彈鋼琴，也並不討厭下棋，究竟學哪壹樣對我而言並沒有區別。然後我就想，如果我把妳逼得太緊的話，妳會不會也感到厭煩，會不會因為逆反心理和趙錫走得更近，還不如讓妳自己來……”
　　黎星闌止住了話頭，因為賀塵將糖葫蘆遞到了他嘴邊。
　　黎星闌就著賀塵的手咬下壹顆糖葫蘆，感受著糖衣在嘴裏化開，甜膩的味道壹直蔓延到了舌根。
　　“哥哥今天說了好多話。”
　　黎星闌壹邊嚼著山楂壹邊有些好笑的看向賀塵：“怎麽，嫌吵？”
　　賀塵搖了搖頭：“我喜歡聽妳講妳過去的事情。”
　　“只有我壹個人講太虧了，現在該妳說了。”黎星闌話音剛落，就註意到了賀塵身體有壹瞬的僵硬。
　　黎星闌突然意識到，“過往”這個對於別人而言稀疏平常的詞，卻是賀塵難以啟齒的傷口。
　　黎星闌立刻輕描淡寫的帶過了這個話題：“糖葫蘆好酸，我們去喝壹點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