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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雷之魄 by 柳殘陽

2018-5-26 06:02

第七章 鷸蚌相爭
  那紫衣大漢壹報出他的名號及身份,“六順樓”的人們全不由打心裏起了疙瘩,心裏這壹慌亂,表面上也就露出了壹片驚悚不安之色了,他們也早將“紫淩宮”的內幕摸清了端倪,“紫淩宮”的魁首乃是武林中名傾壹時的“笑閻羅”鳳嘯松,在“紫淩宮”的麾下所屬口中,全稱鳳嘯松為“宮魁”,自鳳嘯松下,有三名“護宮”稱為大護宮、二護宮、三護宮,另有壹位“紅旗老五”——也就是掌刑執法。再下來,便分為“紅”“黃”“藍”“白”“黑”五種顏色。“帶子”的階級,紅帶最高,黑帶最低,每壹類“帶子”所轄有好手六人,六人中,選其功力最強的壹個任“帶頭”,而“紫淩宮”的壹幹好漢們也全是有真實本領的,有多少才幹,便被編入那壹種顏色的帶子,壹點也不馬虎,在這—方面,他們的作風與“六順樓”相似,沒有二流貨占著壹流位置的紊亂情形,換句話說,他們的行事效率便也相對的明快簡潔了。
  當然,“紫淩宮”的“紅帶子”—流,壹共也只有六個人,“九頭鳥”元德香的名聲“六順樓”方面不會不知道,非但知道,他們還更清楚此人不僅天生神力,勇猛剽悍,而心眼之多,反應之快,更是“紫淩宮”中難得的人才,元德香雖然不是“紅帶子”的“帶頭”,但聞說連他們的“帶頭”也時常以他的主意為行事之準則呢!
  周濮的壹顆心便像十幾個吊桶般七上八下,他暗自嘀咕著,硬起頭皮再走上前兩步,強笑道:“哦,原來是‘紫淩宮’的朋友,在下周濮,乃‘六順樓’淡臺大當家麾下‘四道金’首領—壹”
  打斷了他的話,元德香聲如洪鐘大喝:“我知道,我知道,周濮,玉麒麟,嗬!妳們‘六順樓’的人這身穿著打扮,老遠—見,包管不會認錯!”
  聽出對方言中有刺,周濮也不由反唇相譏:“就好像妳們‘紫淩宮’差不多,妳們的行頭也是獨家招牌,別無分號!”
  元德香怪笑道:“妳說得對,周濮,所以我們‘紫淩宮’與妳們‘六順樓’才同樣的稱霸於武林呀!”
  舔舔嘴唇竟有些幹燥,周濮冷冷的道:“元德香,請問妳貿然而來,有何見教?”
  元德香壹撚胡子,笑道:“不敢不敢,但有壹點我要聲明,這不能說‘貿然而來’,因為這片松林子並不是‘六順樓’的私產,乃是皇上江山的壹處,亦就是天下萬民所共有,誰都能來,誰也可以來,是麽?”
  早聽說這“九頭鳥”厲害,周濮今日—對上面,果然覺得對方言語鋒利,咄咄逼人,他不由加上三分小心道:“但是,妳不可忘記,乃是我們先進來的!”
  嗬嗬笑了,元德香:“朗朗天下,任何人皆可立足棲身,哪有先後之分?況且,這片林子很大,地方夠寬,再多進來些人,也不嫌擁擠呀!”
  周濮不由窒了窒,他吶吶的道:“恐怕……妳們不是這個意思呢?”
  壹拂袍袖,元德香道:“那麽,依妳之見,我們又是什麽意思吧!”
  就在此刻,後面水冰心迎上幾步,冷峭的道:“元德香,妳來意如何,不妨明擺出來,我們沒有這麽多功夫與妳繞圈子凈說些不相幹的話!”
  睜大壹雙銅鈴眼,細瞧了水冰心壹陣,元德驀然大笑如雷:“姑娘可是‘青羅扇’水冰心,淡臺又離的掌上明珠!”
  水冰心寒瑟的道:“不錯,妳有什麽指教?”
  元德香壹點頭,道:“好,姑娘妳既是快人快語,我元某人也就直截了當,請問水姑娘,地下這位被妳們鞭笞之人是誰?”
  毫不考慮的,水冰心道:“無可奉告!”
  元德香雙目修睜又斂,—笑道:“為什麽?”
  水冰心幹脆的道:“因為不能告訴妳,就好像妳們‘紫淩宮’也有很多事情不能告訴我們壹樣!”
  仔細朝地下被抽打得狼狽不堪的衛浪雲端詳著,好—陣子,元德香才道:“水姑娘,我們因為奉令往前面‘玉良集’去辦理壹件小事,路經此處,隔著老遠便有先頭探道的弟兄轉回相告,說是這裏有人在妄動私刑,鞭笞施虐,而我們出身武林,講求的便是道義,註重的乃為行仁持義之理,遇著這種事,當然不能不問,不能不管壹壹”
  頓了頓,他又嗬嗬笑道:“想不到的是,這妄動私刑,鞭笞施虐的主兒,竟是我們仰名已久的‘六順樓’各位好友們吶!”
  生冷的壹哼,水冰心道:“元德香,好聽的話誰也會說,冠冕堂皇的理由誰也會編,妳們‘紫淩宮’果真是如此講究仁義道德的江湖組合嗎?”
  —揚臉,她又接著道:“再說,我們如此懲治這個人,自然也有我們的道理,妳們焉知這人不是罪大惡極,該受此刑?姑不論妳們不能幹涉我們的家務事。就算可以幹涉,妳們似乎也應該問明曲直是非再說話,豈可黑白不分,混淆不清的硬給我們扣上‘妄動私刑’,‘鞭笞施虐’的帽子!這不顯得妳們太淺薄幼稚了嗎?”
  不慍不怒,元德香卻連連點頭,他笑道:“說得有理,說得有理,水姑娘,妳實在深明大義,言詞中肯壹—”
  接著,他滿臉期盼懇切之色的道:“既然如此,水姑娘,為了向方才的淺薄與幼稚表示抱歉,妳可以說明鞭笞此人的原因麽?”
  料不到元德香如此會找空隙,捉漏洞,打蛇隨棍上的這麽來壹手,水冰心不由又氣又窘,她大聲道:“為什麽要告訴妳?”
  故意嘆了口氣,元德香道:“如果水姑娘不說明事情真像,豈不顯得自家理屈?我們身為武林人士,難道就眼看這麽壹個年輕後生橫遭暴虐,奄奄壹息便不加聞問了麽?這未免太不夠英雄風範了……”
  感覺得出對方浯言之中隱含威脅,水冰心知道元德香的意思是說:假如隱諱真像不講出來,便表示妳們的不對,那麽,他可要“打抱不平”, “濟危扶難”, “伸張武林正義”了,易言之,對方乃是要找借口啟釁生事,但,水冰心壹時不明白的是,元德香為什麽堅持要知道他們鞭笞衛浪雲的內幕呢?
  突然——壹
  水冰心壹怔忡,她恍悟了,是的,“紫淩宮”的人不是也和他們——樣,正在竭力搜求那些可能異日為敵的對方弱點,可疑之處,以及任何可資啟疑的蛛絲馬跡,以求在這裏發現什麽,獲得什麽,便利將來爭雄武林的行動,而顯然元德香是感覺到他們鞭笞衛浪雲之事還有著蹊蹺與內情的了,他不就正在堅持著要明了其中原因麽?他的目的,還不是要借此機會發現點什麽,獲得點什麽,弄點意外的收獲?而衛浪雲的身份又是何等重要,對他的得失又何等地關系全局?如若叫對方知道了這回事,恐怕他們就將不顧壹切的劫奪衛浪雲到手了!
  水冰心環顧四周,心緒惶惶不寧,她明白,“紫淩宮”方面不是元德香壹個人來的,他方才已經表明“我們”兩字了,可見他的人也不少,而且現在全隱伏松林周圍,非但多寡不明,是些什麽樣的角色也不知道,不過,從元德香那種悠然自在,輕松安逸的形態看起來,顯然他是有著勝算把握的,再看看自己這邊,除了“四道金”首領周濮,“三道金”首領唐明之外,就全是二道金、壹道金的人物,再下去更是些武功平常的角色了…於是,水冰心暗自決定,再怎麽樣眼前也要忍氣吞聲,虛與委蛇,不能火並起來,她曉得若是萬—動上手,吃虧的必是己方無疑,“紫淩宮”那邊未露面的人不談,光是壹個元德香,也已叫人有些忐忑不安了……瞧著水冰心緊皺的雙眉,沈郁的鳳眼,那種神色不定的臉容,元德香即已明白他的威脅生效了,嗬嗬大笑,他緊逼道:“如何?水姑娘,妳是願意見告呢,還是不願?”
  勉強點頭、水冰心道:“此人與本樓有宿怨,又曾經得罪過我,就是這樣了。”
  元德香笑容壹收,凝重的道:“什麽宿怨?如何得罪於妳?”
  水冰心正自因為對方的得寸進尺而憤怒,唐明已忍不住暴叱道:“姓元的,妳以為妳是幹什麽的,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妳當我們‘六順樓’的人全乃妳的下屬麽?”
  銅鈴眼暴瞪,元德香吼道:“閉嘴!妳懂得規矩不?我正在和妳們大當家千金說話,妳個下人狗腿插什麽嘴?”
  壹下子氣紅了臉,唐明怪叫道:“媽的皮,妳呵斥我?妳是患了失心瘋啦?竟然呵斥起我來!告訴妳,姓元的,我們不吃妳這壹套!”
  冷冷壹笑,元德香傲然道:“恐怕妳是非吃不可了,唐明!”
  也不管人家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唐明憤怒的踏前壹步,大吼道:“元德香,妳不妨試試,我要看看妳們‘紫淩宮’的‘紅帶子 —流人物有些什麽不得了!”
  元德香不屑的道:“就憑妳?”
  咬著牙,唐明道:“就憑我!”
  狂笑壹聲,元德香突然大喝:“孩子們!”
  四周立即起—片轟喏,眨眼間,十二名紫袍武士閃出松林後,這十二個人。六個是白色腰帶,六個是黑色腰帶!
  嗬嗒笑著,元德香道:“老實說,唐明,妳是’六順樓‘的’三道金‘首領,以妳們’六順樓‘的地位條件劃分來言,妳的份量充到天也不能與我們’紫淩宮‘的,’黑帶子‘—流平行,妳想與我這’紅帶子‘身份的人比試,嗬嗬,還差了—大截呢!”
  受到對方如此輕視,唐明不由氣沖牛鬥,雙目冒火。他暴叱道:“少在那裏大言不慚,姓元的。妳不妨試試看我與妳是否果真差上壹大截!”
  元德香威脅的道:“當真?”
  —挺胸,唐明昂然道:“自然!”
  就在雙方這種劍拔弩張,壹觸即發的緊張氣氛裏,水冰心突然尖厲的道:“唐明,妳回來!”
  呆了呆,唐明猶豫的道:“大小姐,我……”
  冷硬又森嚴的,水冰心道:“我叫妳回來,唐明。”
  盡力忍下這壹口難忍之氣,唐明終究還是不敢違抗他們大當家千金之諭,悻悻然的退了回去。
  得意洋洋的壹笑,元德香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可惜這俊傑卻未叫’六順樓‘的男子漢承當,反而由壹位弱質小姐所頂替了!”
  冷哼壹聲,水冰心道:“元德香,妳先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我之所以如此做,並非意味著我畏懼妳,只是我不欲多生事端而已!”
  壹揮袍袖,元德香緩緩的道:“水姑娘言重了,沒有人說妳畏懼我們呀,由這個舉動看起來,姑娘妳還頗明事理呢!”
  水冰心漠然道:“妳可真是能軟能硬,元德香!”
  笑了笑,元德道:“姑娘過譽了—壹”
  牛蛋似的眼珠子壹轉,他又陰笑道:“至今,姑娘尚未見示這挨鞭之人是與貴樓結的什麽怨,又與姑娘妳有過什麽仇,姑娘明告,說不定我們也能代替姑娘出壹口氣呢……”
  強行壓制著心中的憤怒激動,水冰心冷冷的道:“好,我便也告訴妳,這人壹直在江湖上與本樓作對,處處給本樓添惹麻煩,另外,他亦曾經侮辱過我,就是這樣了,元德香,這些夠不夠?”
  沈吟片刻,元德香笑道:“夠了,太夠了,難得姑娘如此開誠相見,倒使我們好生過意不去,這樣吧,姑娘,我們也為妳盡點棉力,請將這小子交給我們好生整治他,也算替姑娘煞煞恨,怎麽樣!”
  猛壹咬牙,水冰心凜然的道:“不勞各位費神,對這人如何處置,我們自有我們的腹案,犯不著麻煩各位了!”
  元德香滿面熱誠的道:“客氣客氣,水姑娘,就將此人交給我們吧,這沒有什麽麻煩,我們包管整得他這壹輩子再也不敢開罪貴樓及姑娘……”
  神色越加變得難看了,水冰心道:“用不著,元德香,多謝妳的好意。”
  往前湊了—步,元德香又道:“我看,水姑娘,還是將他交給我們的好!”
  寒凜凜的,水冰心道:“元德香,妳這是硬纏活要了?”
  搓搓手,元德香忙道:“不敢,我們全是壹片好意!”
  厲聲笑笑,水冰心尖刻的道:“好意?什麽好意?好意全叫狗吃了,姓元的,妳不要得隴望蜀貪心太甚,告訴妳我們不吃這壹套!”
  悠閑又安詳的,元德香語中有刃:“那麽,水姑娘,妳們吃的是哪壹套呢?”
  水冰心氣得粉臉煞白的道:“到底妳想怎麽樣,元德香,妳說吧!”
  壹撚胡子,元德行慢吞吞的道:“很簡單,我們要將此人帶走?”
  深深的吸了口氣,水冰心,“假如我們不答應呢?”
  笑笑,元德香道:“只怕由不得妳們呢。”
  臉色鐵青,水冰心咬牙道:“說來說去,妳們還是要用暴力?”
  踱了兩步,元德香壹揚頭:“老實說,水姑娘,這選擇之權全在妳們,若不到必要,誰又願意流血拼命呢?是不是?”
  重重壹哼,水冰心道:“妳好陰毒!”
  嗬嗬大笑,元德香道:“豈敢豈敢……”
  沈重又艱澀的,水冰心繼續努力盡量圖使情勢好轉,她憋著滿肚子委屈,卻只好忍氣吞聲的道;“元德香,妳可曾斟酌過,如果妳現在和’六順樓‘撕破了臉,即等於宣告妳我雙方的敵對明朗化?也間接造成武林中的浩劫?這後果非常嚴重,希望妳多加考慮……”
  元德香沈穩的道:“我說—句真心話,水姑娘,假設妳不依我的要求,我就只好如此,而妳我雙方壁壘分明,相互對立的情勢早已形成,又何在乎暗裏或明朗?再說,武林中的—場大戰遲早將起,就算不為此事,也必將為了另壹件事,既然早晚都要狠幹壹場,今天的事做導源與以後的事便無甚分別了,相信姑娘妳壹定看得清楚!”
  知道元德香是抱定決心要衛浪雲到手了,水冰心現在也已無話可說,無計可施,她非常艱辛的在琢磨著要不要動手,而動手,大約失敗的可能性較大,不動手呢?只好將衛浪雲拱手讓人,再綴—上個丟人失顏的窩囊名份,反正,任何—樣選擇,全都是相當困難的……元德香打鐵趁熱,他重重的道:“水姑娘,妳可打定主意了麽?”
  目光炯亮的四掃,他又威猛的道:“不過,水姑娘,我勸妳還是退讓壹步的好,就以妳們目前的力量來說,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閉閉眼,水冰心肅然的道:“但話又說回來,元德香,就算妳打贏了我們,恐怕也逃不出多遠,妳不可忘記,從’玉良集‘往前,已經是本樓的地段了!”
  那麽深沈的壹笑,元德香道:“關於這壹點,水姑娘,卻無庸妳來操心,這就是我們自己的事了,嗯!”
  下意識的絞動著纖纖的雙手十指,水冰心有著強烈的恨意:“元德香,這個人只是我們的—個虜囚,為什麽妳非要硬將他要到妳手裏不可?”
  嚴肅的,元德香道:“相信妳多少知道點其中奧妙,水姑娘,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又何苦非講穿了不可?”
  水冰心絕望的望向周濮,周濮卻面色木然,毫無表情,沒有壹丁點暗示或舉動。
  牙咬下唇,片刻後,水冰心剛強的道:“元德香,我無法答允妳的要求!”
  似是未出意外的嗬嗬大笑,元德香道:“妳可不要後悔哪,水姑娘!”
  壹側,唐明氣湧如山的咆哮:“姓元的,後悔的人恐怕是妳!”
  元德香雙目驟睜,神色寒凜,他暴叱道:“孩子們,上了!”
  六名白帶子大漢猝然向左,六名黑帶子人物便轉朝右面,元德香右手壹招,狂烈的道:“水姑娘、唐明、周濮,來來來,我元德香壹個人便伴著妳們三位走上兩招!”
  唐明斜步滑出,冷笑道:“跋扈混帳,我姓唐的就獨個兒與妳玩玩妳就受用不盡了!”
  就在這雙方即將展開火並的壹剎,地下,形態委頓不堪的衛浪雲已忽然開了口,他沙啞低弱的叫道:“老元,元德香……”
  意外的壹怔,元德香立即舉臂示意所屬暫勿攻撲,他目註衛浪雲,宏亮的問:“朋友,妳也認識我?”
  吐了口氣,衛浪雲喘著道;“不認識,但聽過妳的大名”
  點點頭,元德香緩緩的道:“很好,妳與’六順樓‘的貴友們有什麽過不去的地方?以至叫他們將妳揍成這種慘狀?”
  衛浪雲手撫心口,痛苦的道:“我是被他們硬抓來的,哪有什麽梁子瓜葛可言?他們全在血口噴人,故意加人以罪……”
  尖叱壹聲,水冰心叫道:“妳給我住口!”
  舔舔唇,衛浪雲道:“元德香,妳可是親耳聽見了?他們是心虛啊,心虛了才不敢要我說話,才要封我的口啊”
  面色漲紅泛紫,唐明大吼道:“還不閉上妳那張汙嘴?滿口放屁的東西!”
  元德香勃然怒道:“妳有辦法就過來封住他的嘴,唐明,光在那裏大呼小叫算是哪門子英雄好漢?”
  唐明壹揮手上的鐵桿子,厲喝道:“姓元的,妳當老子怕妳?”
  “呸”了壹聲,元德香夷然道:“下三流的角色也配說此狂話?”
  側臉,他又向地下的衛浪雲道:“有話就說,朋友,我替妳承擔著了!”
  衛浪雲微微痙攣著,暗啞的道:“他們迫害我,以莫須有的罪名加在我頭上折磨我,元德香,妳可不要上他們的當,’六順樓‘的人全是壹群豺狼虎豹呀……”
  冷森的壹笑,元德香道:“放心,我元某人招子雪亮,這大半輩子以來,若論上人當的事,可還數不出—件事來!”
  水冰心在那邊又是焦急,又是惶恐,又是憤怒的大叫:“妳再多說壹個字,可不要怪我們辣手無情!”
  裝出壹副痛楚莫名之狀,衛浪雲道:“妳們早已辣手無情了啊……”
  無德香暴烈的道:“不用理她,朋友,有我在此,誰也傷不了妳,妳先說說看妳叫什麽名字?哪裏出身?”
  急怒交加的,水冰心厲叱:“妳敢說壹—”
  衛浪雲緩緩的道:“我姓衛,叫衛浪雲, ’勿回島‘少主——”
  “主”字還剛剛飄蕩空氣中,斜刺裏,壹條七尺長的“龍舌鞭”已電也似飛戳衛浪雲的太陽穴!
  暴笑如雷,元德香連眼皮子也不撩壹下,雙掌猛擡猝拋,壹片勁烈的勁力“呼嚕噌”猛卷而出,壹下子便將那條“龍舌鞭”撞出六尺!
  元德香的這壹手,敢情還是正宗的“大力千斤掌”法!
  那突然偷襲衛浪雲的人,嗯,竟是站在右邊—直甚少吭聲的“玉麒麟”周濮呢!
  嘶啞的叫著,衛浪雲氣恨的喊道;“老天呀,竟還想殺人滅口……”
  手指著退出老遠去的周濮,元德香狠辣的道:“姓周的,妳再輕舉妄動壹下,看我能不能將妳的頸子也給妳扭斷!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說著,元德香又異常振奮激動的問衛浪雲:“朋友,妳可當真是衛浪雲?’銀雷‘衛浪雲?”
  嘆了口氣,衛浪雲道:“事到如今,我還有心情和妳做耍子麽?再說,在這種場面之下,我道出真名實姓來,等於泄了底,於我並無絲毫好處……”
  十分意外加上十分驚喜,元德香連連搓手道:“我想也不會假,妳說得很有道理-----”
  突然,這位“紫淩宮”“紅帶子”的能手又將那張威猛的面孔壹沈,冷厲寒絕的道:“不過,雖然如此,我卻仍要警告妳,只要妳有—點虛詐之處,妳即將後悔不及了,我們’紫淩宮‘對付壹幹刁徒頑奸的法子,不是妳方才所挨的壹頓皮鞭所可以比擬的!”
  衛浪雲苦笑道;“我活得不耐煩?拿著自己的名姓唬妳這壽頭?”
  濃眉倏豎,元德香叱道:“小子利口!”
  嘆口氣,衛浪雲澀生生的道,“妳也別叱喝,換了我在尋常時候,似妳這等的角色再來兩個我衛大少也不放在眼中,說壹句大話便是龜孫!”
  突然大笑起來,元德香用力點頭道:“不錯,妳是衛浪雲了!”
  衛浪雲幹啞啞的道:“怎麽妳現在深信不疑啦?”
  元德香怪笑道:“傳說’勿回島‘少主衛浪雲風流倜儻,灑逸不群,且為人狂放,不拘小節,行事舉止豪邁磊落,語多詼諧笑謔,朋友,呃,妳如今的形態模樣,不是完全符合麽?所以說,妳不是衛浪雲是誰?”
  皺皺眉,衛浪雲輕喟道:“想不到妳們對我這塊料所下的功夫還蠻深的哩……”
  壹拍手,元德香道:“當然,不過如今證實了妳是衛浪雲,那就只有對不住請妳隨同我們走壹趟’紫淩宮‘了!”
  衛浪雲幹脆的道:“十分樂意,’六順樓‘的這批畜生可整慘我了!”
  元德香忙道:“妳放心,呃,衛少主,我們’紫淩宮‘是決對不會和他們壹樣蠻橫無禮的,妳到了我們那裏,就可知道我們待妳如同上賓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 “不過,妳又如何將我帶走呢?’六順樓‘的人只怕不依哪,他們硬是要押我回’石雲山‘受罪呢……”
  沈猛的壹笑,元德香道:“恐怕由不得他們,如今他們勢必放手不可,否則,我們就用刀刃和生命解決這個問題!”
  衛浪雲低弱的道:“為了我而流血損命,未免太不值得……”
  雙目圓睜,氣勢如山,元德香道:“衛少主,我不相信妳還不知道妳身價之高,影響之大,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妳的如今的重要性簡直比得上萬歲爺的小舅子,休說為了妳損失幾個人不算什麽,便連我的這條老命壹起坑上,我們的宮魁鳳老大也會點頭稱善呢;只希望妳莫出歪點子,別打邪主意,好好跟我們—起回宮,也就算對得我們將妳救出’六順樓‘魔手中的壹片苦心!”
  連連點頭,衛浪雲道:“我保證規規矩矩的隨同妳們壹道走,要不,我也未免太沒有人情味了,妳們的鳳宮魁我老早就想拜謁壹下啦!”
  嚴肅的,元德香道:“只要妳去了,我們宮魁還不奉如貴賓?那時天天盤恒,有妳談笑消磨的時間了!”
  坐在地下,衛浪雲虛弱的—笑道:“那就快點吧,老元,我恨不得立即跟妳們上道-----可恨’六順樓‘的人馬攔著路啦……”
  磔磔怪笑。元德香豪壯的道:“莫急,衛少主,看我元德香為妳開道!”
  此刻——
  “六順樓”的人馬也已布好了陣,形成—個半弧形的包圍圈子,以水冰心居中,周濮、唐明緊立兩側相護,另外,“兩道金”的人與“壹道金”的人分列而立,至於那些尋常角色,便站到最邊上去了。
  自然,“六順樓”的人們是十二萬分不願動手的,但形勢所逼,卻非要動手不可了,他們在無計可施之下,也只好硬起頭皮壹拼,因為若要叫他們不戰而拱手讓出衛浪雲,這是決不可能的事,他們就算再顧慮,也得為自己與“六順樓”的顏面名聲著想,而且,設若他們果真如此窩囊,怯懦了,回去之後,“六順樓”森嚴的律法也饒不得的吶……“紫淩宮”白、黑兩種帶子所屬的人物十二名,自然背靠著背,白帶子的人向左並立,黑帶子的入朝右戒備!
  而衛浪雲,便坐在兩軍對峙的斜邊上。
  現在,元德香正對“六順樓”的人馬,大聲道:“水姑娘,難怪妳這麽堅持著不肯說出此人來歷內情,更不許我們將他帶走,原來這位朋友竟是’勿回島‘的少主衛浪雲,這等重要的無價寶!”
  冷冷的,水冰心道:“不是無價寶,是—個非常重要的人質:元德香,妳不要口裏說得好聽,其實妳心中亦和我們同樣的如此認為!”
  元德香宏烈的道:“胡說,我們視衛少主如上賓貴客,決不似妳等的陰狠霸道,竟對他橫施暴虐!”
  水冰心強硬的道;“這姓衛的驕狂跋扈,豈堪上賓之禮?不管妳怎麽說,元德香,妳就是不能把他帶走,他是我們的!”
  怪笑如梟,元德香道:“妳們的?憑什麽是妳們的?他賣給’六順樓‘了?押給老淡臺了?水姑娘,妳說這話也不怕人們嘲笑?”
  粉嫩的面頰迅速抽搐,雙眸如焰,甚至連水冰心的兩只玉手手背也浮起了青色的脈絡,她憤怒的道:“我們費了無比精力才拿住他,妳們卻要由半途橫加劫奪,只為了他對妳們十分重要,難道說他對我們就無關宏旨嗎?更不論姓衛的尚與我有著壹段仇怨在其中了;元德香,妳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妳該知道在江湖上闖,撿便宜不是這種撿法的!”
  元德香粗暴的道:“武林中原乃妳爭我奪,江湖上本是弱肉強食;各出心裁,互有妙策,哪來這麽多道理講?而且,與妳們’六順樓‘更談不上!”
  冷淒的壹笑,水冰心道:“早就知道妳是掛羊頭,賣狗肉之流,剛才妳還滿口的仁義道德,扶危濟困呢,言猶在耳,怎麽壹下子就完全改頭換面了?”
  重重壹哼,元德香猙獰的道:“身為武林人,不錯是首重忠義仁慈之道,須助危圍,鋤奸惡,而我們眼前所行,亦並未違背此道,妳們’六順樓‘即是奸惡,衛少主便正處於危困之中,我們援救他,打擊妳等,不是完全符合江湖正義者的宗旨麽?又何來掛羊頭,賣狗肉之處?”
  氣得粉臉成青,水冰心尖厲的道:“妳強詞!”
  大馬金刀的壹岔腿,元德香暴烈的道:“如何?妳們壹定不放手麽?”
  水冰心切齒痛恨,雙目如火:“元德香,妳不要做夢!”
  狂笑壹聲,元德香斷叱:“下手!”
  六名“黑帶子”大漢與另六名“白帶子”人物聞令之下,立即兇猛沖向“六順樓”的半圓陣勢,“六順樓”那邊的人馬也迅速迎上,眨眼間,寒光閃射,叱喝急厲,雙方也已殺成壹團!
  “青羅扇”水冰心施展著她的尺長青絹鋼骨特制而成的“青羅扇”,又快又輕又狠的以壹己之力獨戰兩名“白帶子”敵人,別看她平時纖弱冷漠,壹旦動起手來,其利落矯健之處,可是壹點也不含糊!
  “六順樓”方面,四名“兩道金”的好手繆傳春、包傑、蔡欽、楊輝已與另四個“紫淩宮”的“白帶子”角色捉對兒拼鬥起來,而六個“黑帶子”人物卻與“六順樓”這邊“壹道金”的四個人加上八名大漢混戰成壹團,有“四道金”首領身份的周濮閃電般攫向衛浪雲,唐明卻悍勇無比的直沖元德香而來!
  微出意外的“咦”了壹聲,元德香驀地大旋身掠開,雙掌暴起,帶有渾厚至極的“大力千斤掌”勁,斜刺裏橫卷周濮!
  周濮先前吃過元德香的暗虧,他深深知道對方掌勁之強烈,是而不敢硬闖,淩空翻滾,又倒射回去!
  令元德香意外的是,在他預料中,“六順樓’那邊向他挑戰的人應該是身份較高的周濮才對,但卻換了地位次於周濮的唐明,這壹著,可說頗為令人不解!
  不過,衛浪雲卻十分清楚這個道理,他知道:”飛釣流星“唐明在”六順樓“中的職位雖較周濮為低,事實上本身的功夫卻超出周濮不少——這也是”六順樓“的各級能手分段裏唯壹的壹件反常之事,造成這種情勢的原因有三:壹是唐明加入”六順樓“的資歷沒有周濮長,二是唐明在三年前與大當家淡臺又離老妻身邊的壹個侍女發生戀情,最後那侍女落了個珠胎暗結,感到無顏見人,羞愧之下自縊而死,唐明出了這個紕漏,即曾受到極重懲治,也大大的影響到他今天的升擢,第三,則是唐明武功雖高,腦筋卻不大夠用,比起周濮的慎思狡詐來,可說差上壹大段距離,有了以上三個原因,唐明便只好眼睜睜的屈居”三道金首領“之位,無法爬上”四道金首領“的交椅了,當然,這些事全乃”六順樓“方面的內幕秘聞,甚至連”六順樓“本身的人也有很多不知道的,可是,卻逃不過田壽長暗中布置的眼線耳目,完全將這些可能刺探到的大小消息都傳過來了……現在———
  元德香甫始逼開了周濮,也已恍若壹道流光般射向衛浪雲,只見他身形倏閃,已經提著衛浪雲的領口躍出三丈之外!
  ”飛釣浪星“唐明壹撲未中,大吼道,”姓元的,妳想跑?“放下衛浪雲,元德香嗷嗷怪笑:”跑?我會含糊妳?“身隔七步,唐明的身形風車似的暴轉,他手中所執的核桃粗細的五尺銀桿已突然”嘩“聲輕響,驀然就成丈二長短的壹根銀桿子了,這根銀桿子越前越細,尖端簡直有若針尖,竿尾便是那原來的五尺銀桿——銀桿是中空的,其中壹節套容著較細的壹節,平時幾節較細竿身便縮套在那五尺桿內,要使用的壹剎,只須用力壹抖,即可將另外幾節竿身抖出連接,成為壹根丈二之長的銀竿子了!
  有若銀虹渡空,響著銳嘯,飛快指向元德香頭臉,而唐明這壹出手,元德香即已覺得頗為驚訝了!
  騰轉,回旋,元德香雙掌翻飛,揮舞如雲影片片,怒浪濤濤,層層重重的罡烈狂飈呼轟回蕩,威力萬鈞!
  但是,唐明卻不退縮,他身形閃繞流環,銀竿子攪起漫天光雨星點,繽繽紛紛,縱橫交織,其淩厲強猛之處,亦是驚人!
  正在力鬥兩名”白帶子“敵人的水冰心運扇揮展,削、戳、點、掃之中,尖聲叫道:”周濮,去擒衛浪雲!“答應壹聲,周濮匆忙撲向衛浪雲那邊,但是,他尚隔著壹半距離,元德香也已大笑著攔身相截!
  暴吼著,周濮的”龍舌鞭“卷纏而上,邊怒吼道:”姓元的,妳當我在乎妳?“元德香照面之下就是三十三掌飛出,他凜烈的道:”妳不值壹笑!“在雄渾又兇猛的掌力撞擊下,周濮連連躲閃騰挪,有些手忙腳亂,而唐明正好適時趕到,銀竿子幻為波波流彩,兜頭罩下!
  於是——
  怒吼如旱天金雷,元德香就地貼俯,急快翻側——壹溜藍汪汪的寒芒,也已倏射竿影,唔,那是壹柄吹毛截鐵的軟鋼緬刀!
  ”叮“”叮“”叮“!
  ”當“”當“”當“!
  連串的金鐵交擊聲起如密墜的冰雹,半空裏的唐明猝然倒彈,而刀光斜卷,有若匹練般眨眼間又將趁隙撲上的周濮硬逼出六步之外。
  臉容變色,汗水隱見,周濮揮鞭再上,口中大叫!
  ”唐明,妳左我右,夾擊這廝!“
  唐明高應—聲,銀竿子閃電也似抽打掃戳,風如嘯,影似虹,光若雨,鬥然間便是壹百竿!
  緬刀放射出炫目的光芒,就像壹團藍亮的光珠般滾動耀輝,力拒周濮與唐明的攻擊,元德香粗豪的語聲自光珠的中心傳來!
  ”來呀,六順樓的好漢子,看看妳們以二圈壹,能不能將我吃住?“大吼著,周濮十九鞭暴揮猛抖,挺身猛進,但是,只見藍芒倏幻,寒氣如冰,這位”六順樓“四道金的首領已尖嗥著壹個翻轉滾了出去壹壹他左肩頭至少被削落半斤肉與骨!
  ”飛釣流星“唐明睹狀之下,不禁悲憤交集,怒火焚心,他狂叫著,銀竿子灑幻千萬星點,無數光條,而星點連成光條,光條綴著星點,呼嘯不息,割裂著空氣,完全聚射向元德香!
  當然,元德香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的緬刀就那麽犀利的帶著匹練般的光華縱橫飛閃,仿佛流雲繞回,玉瀑旋懸,刀影刃芒中,隱隱含有風雷之聲,巨浪之嘯!
  就在他們兩人俱皆傾上全力作殊死之鬥時,另壹邊,身屬”壹道金“職位的尚魁也已首先揮起”三環刀“劈倒壹名”黑帶子“敵人!
  同—時間,另—名”白帶子“角色已經在飛快的閃擊動作中,以他手上的”金瓜錘“猛然砸碎了對方”二道金“楊輝的腦袋!
  這時壹—
  水冰心倏然轉掠,”青羅扇“奇快點戳,在她兩名敵人的分散下,扇面突張,”唰“的—響,其中壹名”白帶子“大漢也已狂叫—聲,咽喉被突張的扇刃所切斷,熱血四噴!
  後面又接連了幾聲慘嚎傳來,那八名”六順樓“的尋常角色,此刻竟已有五個被開了膛,兵刃丟棄壹地,抱著花花綠綠的蠕動肚腸在輾轉翻滾!
  ”紫淩宮“的”黑帶子“級好手,亦有壹人頭落命斷;緊咬銀牙,水冰心,邊狠攻那僅存的壹名對手,邊厲叫道:”元德香,我們的這筆帳算不完了!“元德香在壹陣急斬快劈之下,也已占了上風,將唐明逼得步步後退,他聞言狂笑道:”算不完就算不完吧,水冰心,怕只怕妳活不了那麽長久與我們細細算帳啊!“連續十六扇,逼得那名”白帶子“大漢手忙腳亂,捉襟見肘,水冰心橫眉豎目的尖斥:”妳不要做夢,元德香,現在還不到妳算帳的時候,鹿死誰手尚不知道,妳高興得早了點!“閃電般避過唐明的二十竿,元德香快速反攻,緬刀長彈斜斬,其狠映血,他暴烈的道:”水冰心,妳就睜眼看著吧!“於是,”六順樓“的”壹道金“角色朱濤被對方壹名”黑帶子“用劍通穿了胸膛,而另壹名”黑帶子“也吃”壹道金“趙光揚使大砍刀斬成了兩半!
  戰況是越來越慘烈,越來越淒怖了,雙方全是豁命狠拼,誰也不為誰留余地,誰也不替誰保退路,大家全紅了眼,橫下心,彼此間充滿在腦袋裏的只有壹個字:殺!
  是的,殺,眨眼裏,”六順樓“方面那僅存的三個尋常角色——喪命,全橫了屍!
  元德香已將唐明逼得汗如雨了,他大笑道:”六順樓的威風原來不過如此,聞名不如壹見, 壹見叫人心酸,早知妳們這些窩囊廢這般稀松,我們便無須慎重其事了!“竭力抗拒中,唐明嘶啞大吼:”元德香,妳他媽是狂得糊塗了!“嗬嗬怪笑,元德香更加重了壓力:”老弟,妳吃癟吃得暈頭啦!“在尋丈之外,方才挨了壹刀的周濮好不容易才緩過壹口氣來,他痛得壹張白臉變成了深灰色,全身更在不住顫抖,這時,他哆哆嗦嗦的坐穩,吃力已極的撕下長袍下擺,準備先行包裹—下肩頭的創傷,於是,就在他剛將撕落的—塊青布纏向肩頭之際,目光無意間壹瞟,啊呀呀,老天爺,衛浪雲呢?方才還坐在那邊,神態委頓不堪的衛浪雲呢?怎麽不見了?
  在壹渾巨大的震撼與驚恐之下,周濮不禁脫口尖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啊……衛浪雲已經不見了,他早就逃之夭夭啦,我們還在這裏白拼什麽命?“雙方的拼鬥縱然是劇烈又慘厲無比的,但周濮那種驚怒悔恨的昂異尖叫,也壓蓋了壹切聲浪,送進了每個人的耳朵,反應最快的人是元德香,他斷叱壹聲,抽刀翻躍,眼睛迅速掃向方才衛浪雲坐著的地方壹—壹是他將衛浪雲拎移去的那個地方,而這壹看,他也頓時面孔漲赤,雙目發直,氣憤得—下子僵窒當地,連半個字都吭不出了!
  打鬥中的人們立即分開,但是,他們在俄頃間也全失去了主張,大家都面面相覷,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在片刻的驚愕之後——壹
  水冰心冷峭的道:”元德香,我們打得好,但我們如此濺血舍命的目的呢?“是的,”六順樓“與”紫淩宮“的人可以說全是為了爭奪衛浪雲才火並起來的,眼前兩邊俱皆鬧了個人仰馬翻,屍橫血灑,但是,他們爭奪的獵物卻逃走了,易言之,他們的搏殺便在眨眼間失去了意義,現在,他們還有什麽理由繼續下去呢?
  咆哮如雷,元德香吼道:”這能怪我麽?假如不是妳們硬攔著不肯交人,姓衛的哪有機會逃走?我們更用不著搞到這種田地!“水冰心尖銳的道:”虧妳還敢講出這樣強詞奪理的話來!若是妳們不這般蠻橫霸道的強要索人,衛浪雲現在還縛得好好的在那裏,妳我雙方更加不會有眼前的結局,這全是妳們的錯!“猛壹跺腳,元德香大叫:”簡直—派胡言,水冰心,妳再亂推責任,我可就不管壹切,非將妳們斬盡殺絕了!“寒酷的—哼,水冰心毫不畏懼:”妳嚇不著誰,元德香,如果妳還有興趣,我十分歡迎繼續下去,反正已經是這樣了!“濃眉倏剔,大眼噴火,元德香吃人似的瞧著水冰心,半晌,他才粗暴的”呸“了壹聲:”很好,妳記著這句話,今天我暫且放過妳們,水冰心,相信我們很快又會遇到,這日子拖不多遠了!“頭壹揚,水冰心凜然道:”不錯,我們很快又會碰面的,元德香,只怕妳們想要縮避也避不過去,新仇舊恨,到時正可壹並結算!“狼梟般的怪笑著,元德香鏗鏘的道:”莫說狂話,妮子,妳們‘六順樓“的道行我已經見識了,沒有什麽驚人之處!”
  說著,他壹揮手,叱道:“孩兒們,還不趕快追那衛浪雲?分開搜索,兩人壹組壹—”
  就在存下的八名“紫淩宮”好手壹壹五名“白帶子”,三名“黑帶子”的匆忙追掠出林後,元德香又壹點水冰心:“衛浪雲如果逃掉,水冰心,妳們就等著享福吧!”
  重重壹哼,水冰心立即悍野的道:“妳們可以來壹試!”
  不再多說,元德香悻悻的長掠林外,微微壹閃,即已杳然!
  又氣又恨又悔又怒,水冰心寒森森的巡目四掃:“還呆在這裏做什麽?全是壹群飯桶!趕快給我追人去呀!”
  “六順樓”的人們個個心裏發毛,卻不得不硬起頭皮答應,紛紛提著兵刃奔離林中。
  “飛釣流星”唐明卻沒有走,他默默的來到水冰心壹旁站住,臉色沈沈的不作壹聲。
  瞪著他,水冰心不悅的道:“為什麽妳不去?”
  唐明苦笑道:“去追也是白追,大小姐,如今還到哪裏搜尋他的蹤跡?這小子又奸又滑,他壹溜掉,恐怕就得難再擒回來啦……”
  粉面突寒,水冰心怒叱:“妳混蛋、糊塗、迂腐!衛浪雲又不是會飛,更不是會變,他帶了那麽重的傷,又能跑到哪裏去?藏得常久?我的看法還比不上妳的死腦筋?馬上去給我追!”
  臉孔通紅,唐明吶吶的道:“但……我奉命要隨時守護在大小姐身旁,不得擅離,否則,大小姐如出了什麽差池,我只怕交不了差……”
  猛壹跺腳,水冰心尖叫:“我要妳怎麽做就怎麽做,我又不是三歲孩童,並非壹般弱質女子,用得著妳這麽婆婆媽媽的守護?還不快去?”
  遲疑著,唐明期期艾艾的道:“可是……大小姐,妳壹個人在這裏,周大哥又受了傷……假使萬壹有什麽對頭突然出現,妳壹個弄不好吃了虧,我……我就吃不消啦……”
  水冰心恨不得給唐明兩耳光,她咬牙道:“什麽對頭?衛浪雲如今自身難保,唯恐逃之不遠,再說他又受傷不輕,莫非我還怕他跑回來找我算帳?”
  有些失措了,唐明急道:“我不是指衛浪雲啊,大小姐,我是擔心’紫淩宮‘的人會轉回來,我奉命不得擅離大小姐身邊的,這個責任我承當不住呀!”
  怔了怔,水冰心恨恨的道:“妳奉誰的令要妳這麽監視囚犯似的守護著我?”
  唐明忙道:“自然是大當家的親諭……”
  水冰心壹時無言了,她氣苦的道:“爹他老人家也真是——我又不比剛出道的孩兒…”
  殷勤的,唐明道:“大當家是壹片好意,妳不知道,大小姐,上次在’老通城‘客棧的那檔子意外,可真令大當家至今還在擔心呢……”
  柳眉斜豎,水冰心怒道:“不要再提那件事!”
  壹縮脖子,唐明尷尬的道:“是,大小姐……”
  想了想,水冰心,道“也罷,走,妳和我壹起去追追看!”   唐明愕然問:“追誰?”   水冰心尖聲道:“追誰?當然是衛浪雲,還會有誰可追?” 舔舔唇,唐明小心的道:“我看,大小姐就不必親自勞神了吧?”
  橫了他壹眼,水冰心斥道:“少羅嗦!”
  說著,她自行躍向林邊,又站住,回頭朝地下痛苦不 堪的周濮道:“怎麽樣!妳還可以支撐壹下嗎?”
  周濮早已血染重衣,神情孱弱之極,他聞言之下?強自咧嘴苦笑,面孔慘白的道:“還可……挺壹挺……又有什麽法子呢?”
  水冰心點頭道:“暫時在這裏歇會,周濮,我們盡快回來!”
  壹招手,水冰心頭也不回的去了,唐明無可奈何的追出,掠過周濮身邊的時候,還丟下壹句話不如不說的話,“周大哥,提防對頭出現!”
  望著唐明迅速消失的背影,周濮不禁大起反感,他又氣又怒的“呸”了壹聲,喃喃自語:“媽的,這不是壹句空話?提防對頭出現?我如今重傷在身,毫無點力,用什麽去提防?”
  突然間,壹個疲乏又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後接著道:“說得不錯,叫妳用什麽去提防?對頭如果真個來了,妳除去擺著壹身白肉挨剜,不就只有喊天的份啦?”
  驀地壹哆嗦,背後那人說的話,就好像壹把壹把的冰碴子掖到周濮心窩裏,字字全寒進骨縫中了,周濮楞窒了好半晌,才緩緩的,提心吊膽的回過頭去查看,而這壹看,天啊——那人,竟是衛浪雲!
  搖晃著壹雙腿倚坐在壹株松樹的橫枝上,衛浪雲正瞇著壹雙眼望著他笑,說不出衛浪雲那種笑容是多麽促狹,多麽譏誚,又多麽惡作劇,叫人壹見,打心眼裏就發了麻……衛浪雲的形狀也是夠瞧的,蓬頭垢面,衣不蔽體,血跡斑斑浸染全身,再加上壹條條縱橫交錯的紅鞭痕,綻翻皮肉,那模樣,絕不比地上坐著的周濮好上半分……深深吸了口氣,周濮仰著脖子,目瞪口呆的道:“妳……呃……妳還在這裏?”
  將腦袋靠上堅實斑駁的松幹,衛浪雲嘆息的道:“是的,我還在這裏,妳們那個又冷又瘋又潑又刁的臭小姐說得對,我又不會飛,更不會變,加上這—身由妳們賞賜的累累創傷,我還能跑到哪裏?又能跑出多遠?”
  自己向自己點點頭,他又喟然的道:“我自家當然也心頭有數,所以,我幹脆就不用跑了,我用壹種妳們所不知道的法子搞斷了縛著雙手的鋼絲與牛皮索,乘妳們打得熱鬧,便盡快找著現在這個地方躲了起來,——直到如今—壹”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濮驚恐的道:“妳是說……天爺……妳—直就藏在妳現在的那棵樹上?—直就沒有離開過?”
  衛浪雲頷首道:“不錯,我很累,跑不動了—壹”
  籲了口氣,他又道:“而且,我知道他們的心理,他們壹見我不在了,便壹定以為我是在拼命逃跑,拼命想著遠離此地,因此,他們就絕對會拼命去追趕我,其實,我並沒有離此半步,他們的錯誤,在於將他們的心比我之心,這是十分荒謬的,他們是什麽東西?包括妳在內,是壹群瘋狂的群獸與天生的白癡罷了,又怎能和我這種大勇大智的人物相提並論?太可笑了。”
  震駭加上驚懼,周濮吶吶的道:“但……我們的人就會很快回來……還有,’紫淩宮‘的人也說不定會馬上回來的……”
  撇撇唇角,衛浪雲倦怠的道:“是的,說不定,可是至少有—點能以肯定,當他們回來,再也對妳毫無意義了。”
  大大的—激靈,周濮駭然道:“妳----想殺我?”
  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的創傷,衛浪雲恨恨的道:“不是’想‘,而是’要‘,但我不殺妳,殺了妳這狗頭未免太便宜妳了,我有另外的主意-----”
  膽寒的,周濮問:“什麽……呃,主意?”
  笑了笑, 衛浪雲臉上的血汙與塵泥也在那些褶紋中跳動了壹下,他慢條斯理的道:“壹只鳥,最怕失去它的雙翼,因為那樣它就再也無法自由自在的翩翔於藍天白雲之下,壹頭虎,則恐損折了它的利牙,利爪如若損折,它就—無所恃,稱不上百獸之王,擺不得它山大王的威風了,而壹個人, 壹個頗通技擊之道的人,他最怕失去什麽呢?—般來說,這種人最怕失去他業已具有的武功,—旦失去,則不啻形同草包廢物了,周濮,我如今要加諸妳身的,正是這—點,我要將妳的功夫廢掉!”
  —下子恐怖得連臉孔也歪曲了,周濮尖叫:“不,妳不能……”
  “嗤”的壹笑,衛浪雲道;“妳媽的頭,我為什幺不能?妳整治得我還不夠慘?四十大鞭,而妳原先是要抽我七十大鞭的,姓周的,妳大約沒有挨過鞭笞的滋味吧?壹個肉做的人是難得挺上七十鞭的呀!七十鞭只要打完,可以輕輕易易的叫壹個活人變成死人,退壹步說,至少也會將壹個牛高馬大的漢子打成半殘不廢,皮開肉綻,就以我這種頗有點武功根底的人來說,僅僅四十鞭就差壹點喊媽了,打得我好不慘然,那鞭子還浸了水,壹打—抽,壹打壹施,痛得我到骨縫子裏去了,妳倒狠哪,在旁邊看把戲,說風涼話,媽的,我豈是叫人看把戲,說風涼話的人?所以,妳就倒黴啦,在我挨打的時候,哼哼,我問自己,誰叫人打我的?我為何挨打?答案是妳與爛騷的婆娘使的壞,因此,我又告訴自己,衛浪雲呀衛浪雲,這口氣妳可得出呀,要不,自己也被自己窩囊死了——”
  半闔上眼,他悠悠的道:“現在,我就要先找妳出氣了,我很坦然,因為我並不算欺侮妳——妳也帶傷,我也帶傷,進壹步說,妳還稍許占上那麽壹點便宜呢,妳知道,我的傷比妳要來得重!”
  面色早由慘白變成蠟黃,豆大的汗珠子順額滾滾而下,周濮掙紮著站起,他手中緊握“龍舌鞭”,猙獰的大叫,“妳不要做夢,衛浪雲,我’玉麒鱗‘不是那麽好吃的,我定不會束手就戮,任妳宰割!”
  點點頭,衛浪雲道:“當然,我知道妳不會。”
  咬牙切齒,雙目怒凸,周濮嘶啞的喊:“來吧,讓我們拼個死活—壹”
  快得就像流星的曳尾橫過天際,當人們發覺,也已消失壹—衛浪雲的來勢就正是如此,他從松枝高處暴射而到,周濮只覺眼睛壹花,揮鞭暴卷中驀地落空,衛浪雲的右手也已閃電般點實他的小腹丹田,而周濮驟覺逆血騰翻,真氣潰散,衛浪雲包著白布的左手已猛壹記搗在他的“天殘穴”上!
  淒厲的悶嗥著,這位“六順樓”的“四道金首領”不由—個踉蹌,“龍舌鞭”脫手墜落,修長的身體也壹頭栽倒於地!
  這時,衛浪雲也全身鮮血流漓壹壹他的傷口在方才用力之際,又有多處迸裂了,痛得他瞪目咬牙,連連噓氣,連看也顧不得看壹眼仆倒在地下的周濮,他匆忙又找著另壹株較為高大濃密的松枝樹,連爬帶攀的躲了上去!
  在壹陣窒息般的寂靜之後。
  松林外響起人們在急速奔掠時的那種衣袂飄風聲及步履點地聲,緊跟著九條人影如飛也似陸續躍入。
  茂密的松椏葉中,衛浪雲屏息如寂,鎮定的俯視出去,嗯!來人是“紫淩宮”的夥計們!
  以元德香為首的“紫淩宮”人馬在迅速的搜查過程之後,那手提“金瓜錘”的“白帶子”人物已急切的道:“稟元大哥,’六順樓‘的人壹個不見,除了滿地臥屍,其他活著的人走光啦,元大哥,這裏面恐怕有詐!”
  元德香冷冷的道:“有什麽詐?”
  那名“白帶子”角色忙道;“八成是他們已經找著那姓衛的小子,押著他逃往’六順樓‘ 了!”
  頓了頓,他又道:“說不定他們早就知道姓衛的藏在何處,卻故意裝出驚慌之狀,誘使我們上鉤,騙我們離開此地到處去找,然後他們才從容不迫的搜出衛浪雲,押著他壹道回轉’石高山‘!”
  元德香目光四閃,口中生硬的道:“妳是這麽想麽?”
  “白帶子”仁兄怔了怔,囁嚅著道:“莫非……元大哥還有什麽高見?”
  壹瞪眼,元德香道:“馬順原,妳如今也混到’白帶‘帶頭的地位了,怎麽腦筋還是這樣死板? —點彎也轉不過來?事情沒有搞清楚就胡說八道,妄加猜測?妳知不知道毫無根據的推斷,除了平添麻煩之外,只會使自己鉆向牛角尖,真正十足的楞頭青壹個!”
  馬順原挨了頓刮,卻摸不著頭腦,他吶吶的道:“元大哥,我,呃,我是—看’六順樓‘的人全不見了,才想到這上面去的……要不,他們何須……走得這等快……法?”
  哼了哼,元德香怒道:“誰說’六順樓‘的人已經走了?他們必將回來!”
  氣得臉色卻有些紅中泛紫了,他又接著咆哮著:“非但如此,今天我們還栽了大跟鬥,吃那姓衛的小雜種活擺著道;這壹下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馬順原大大的吃了—驚,愕然道:“這……呃,這話怎說?”
  壹指早已氣絕地下,血汙滿身的周濮,元德香吼道:“怎說?妳看見周濮那廝了麽?他還躺在地下,但卻挺屍似的壹動不動了!”
  仍然滿頭霧水,馬順原迷惘的道:“他是躺在那裏……大哥好本領吶,這小子是’六順樓‘的’四道金首領‘,卻也吃大哥幹掉啦……”
  虎吼壹聲,元德香跳腳道:“瞎扯蛋,我幾時將他幹掉了?我只不過重傷了他而已,這傷卻不至於要命,他先前還相當清醒,而且出聲警告我們衛浪雲逃走的事,可見他還可以支持下去,但是,他如今卻死了壹樣挺在那裏,而我們正巧在此,’六順樓‘的人壹個不見,這,妳知道會造成壹個什麽情勢?”
  馬順原呆呆的道:“什麽情勢?這……”
  “咯崩”壹咬牙,元德香叫道:“妳真他奶奶的呆鳥啊!我們離去之前,周濮尚能坐穩,更能開口說話,而且神智十分清楚,但我們去追趕衛浪雲之後再轉回來,周濮卻已暈死於此,眼前’六順樓‘的人又壹個不在,這會形成壹個什麽場面?’六順樓‘的人壹定以為我們在乘他們的人暫離之際偷空算了周濮,如今’六順樓‘的那群雜種未在此地,包管也同我們壹樣去追衛浪雲去了,極可能是隨我們之後立即行動的,否則,他們也不會將受傷的周濮獨自擺在此處,周濮身為’六順樓‘’四道金首領‘,身份十分重要,他們說什麽也不會丟下他獨自離開的——”
  喘了口氣,他又激憤的道:“所以,我知道’六順樓‘的人沒有回去,我們叫人嫁了禍,栽了贓,又叫人耍了王八蛋!”
  馬順原仍有些迷糊的道:“周濮—壹不是大哥將他擺平的幺?”
  “呸”了壹聲,元德香壹雙眼珠子全怒瞪得像要掉出眼眶了:“但我卻未將他傷得如此沈重呀,像個死去多半的人壹樣!分明有人在我們離去的空檔裏又壹次收拾了他!”
  吞了口唾液,馬順原驚奇的瞧向倒在塵埃,壹動不動的周濮,他期期艾艾的道;“那麽……大哥……姓周的沒死?他只叫人傷得更重了些?”
  元德香恨恨的道:“正是!”
  左右壹看,馬順原開始明白了:“可是他並非叫大哥傷成此狀,乃由另外壹個人所傷——但眼前的情形,卻十分容易讓’六順樓‘的人誤會是我們幹的!”
  吐了口氣,元德香重重的道:“總算妳的腦子轉過彎來了,奶奶的,簡直沒有幾條紋路!”
  窘迫的咧咧嘴,馬順原忽然又急切的道:“既是如此----大哥,又是誰傷了他?卻栽臟栽到我們頭上?”
  用力握拳揮舞,元德香道,“除了那衛浪雲,還會有誰?”
  楞了楞,馬順原驚道:“他?會是他?那麽。他並投有跑遠?還躲在這裏附近?”
  氣得直跺腳,元德香道:“當然是他,我們全上了這小子大當了!可恨哪,可恨!”
  四周巡視,馬順原振奮的道:“元大哥,我們再在周圍搜壹下如何?”
  大吼—聲,元德香叱道:“現在還搜個卵!方才他躲在附近,現在他耍了這麽個手段之後還會躲在這裏麽?早不曉得遠飄多少裏之外了,就憑妳們這些豬腦筋,人家看著不就全當壹群呆鳥耍弄於手掌上頭?”
  吐了口唾沫,他又咆哮:“氣死我了,沒有壹個能多替我分點心的!凈是出些他奶奶毫無實用的可笑餿主意!”
  噤若寒蟬般垂手肅立著,馬順原的壹張黃臉是壹片惶恐,可是,他心裏卻在嘀咕:“叫,叫能管事?妳他娘元德香光曉鍀罵我們,自己卻不問問自己,娘的,妳聰明?妳有腦筋?妳有腦筋該早想到這—層上哪,事情過了才大放馬後炮,又算哪—門子人物?”
  當然他也就只敢在心裏咕噥而已。連表情上也不敢現露出壹點來,就算老天給他做膽,他也沒這大的種頂撞元德香啊!
  諂笑著,馬順原急急的道:“請元大哥息怒,呃,其實這周濮叫人傷成這樣不是正好?我們也少了個對頭———”
  臉孔漲紅得似要吃人,元德香幾乎氣炸了肺:“我……到底要說妳什麽才對?妳這白癡、呆鳥、楞頭肯、瘟豬、活死人、飯桶———虧妳還講得出這種呆話來?周濮明明不是我們所傷,我們為什麽替要姓衛的背這黑鍋?為什麽要憑空多結下這筆仇?妳難道還搞不清楚,眼前尚不到我們與’六順樓‘正式翻臉的時機?為了這端小事,說不定就會大開仗了,如此壹來,豈非白白便宜了’皇鼎堡‘?更便宜了’勿回島‘?這麽嚴重的後果,妳竟還看不出來?而這後果的責任,極可能就落在我們身上了哇!”
  冷汗涔涔,心驚肉跳,馬順原又囁嚅道:“是……是我的不對……元大哥,但……但那周濮既尚未死,他吃誰傷了,’六順樓‘的人也應該問得出來——壹—”
  壹言驚醒夢中人,元德香方才是憤怒得過頭了,這最簡單的壹點他卻未曾想到,這時,他在恍然之下,也顧不得再說其他,兩個箭步搶到周濮身邊,蹲下去,仔細檢視起來。
  捉心吊膽的走到壹邊,馬順原緊張的問道:“怎麽樣?大哥,他還有救吧?以後能不能再開口說話?”
  霍然站直、元德香匆忙的道:“剛才我看他如此模樣,以為便是不死也離不遠了,現在仔細—探,想不到卻並不似表面上的情形這般嚴重----他不會死,只是內傷頗為不輕,而且呼吸無力,脈博呆滯,好像,呃,叫人廢了功夫!”
  馬順原驚道:“什麽?廢了功夫?那不等於廢人—個?……”
  元德香急叫道:“我們馬上走,免得在他尚未醒轉之間’六順樓‘的人趕回來碰上,那就有理說不清了,以後他能開口之時,’六順樓‘的人自會曉得這筆帳該找誰去算!”
  馬順原大喜道;“對,我們不替姓衛的背黑鍋!”
  於是,—窩蜂也似,“紫淩宮”的人在元德香率領之下齊齊奔向松林的另壹邊,但就此—剎,林外,“六順樓”方面的好手恰好紛紛趕回!
  壹馬當先的水冰心,她剛好來得及看到跑在最後壹名“紫淩宮”“黑帶子”人物,微怔之下,她目光急掃,赫然發現暈絕地下的周濮!
  瀝血般尖叱壹聲,水冰心也沒有過去察看周濮的生死,立即悲憤大叫:“紫淩宮的畜生——他們暗算了受傷的周濮!”
  隨後的唐明跟著狂吼如雷,睚眥皆裂:“好狠毒,好卑鄙的壹群野種啊,竟朝壹個受了傷的人下辣手!”
  紅著眼,橫了心,水冰心猛追而去,壹邊淒厲的喊:“追上去,我們和這些禽獸不如的東西拼了!”
  於是“六順樓”的所屬們立即氣憤填胸,不顧壹切的吶喊著緊緊追往“紫淩宮”諸人逸脫的方向!
  壹直等到所有的人全去遠了,所有的聲音俱消失了,又謹慎的朝四周察看了壹遍,衛浪雲才小心翼翼的自松樹上溜下,他找著壹匹驚嚇出老遠的馬兒,跨上了,朝著仍然躺在那裏的周濮抱了抱拳,然後,才縱騎加鞭,疾若滾雷般匆匆馳離此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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