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午時將近，壹葉扁舟破浪而來，西門慶壹襲白衣立在船頭，風流十足地搖著手裏的大紅灑金折扇。要論派頭，他可比程宗揚更像公子哥，腰間單是香囊、玉佩就掛了七八個，壹手還扶著個玉墜兒般的小侍女。
　　程宗揚眉頭微皺，自己就知道以劍玉姬的智能，不會讓自己輕易得計。但他怎麽也沒想到西門慶會帶那個小玲兒來。
　　當日在野豬林，這個貌似天真的小女孩出手之狠辣，自己記憶猶新，俞子元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到現在仍臥床不起，就是拜她所賜。
　　小玲兒的衣著比當日更加暴露，玲瓏的玉體上只有壹條低胸的大紅肚兜，裸露著如雪的腰臀和玉腿。易彪那樣鐵打的漢子，壹眼看去，臉膛頓時紅了。
　　程宗揚暗暗踩了易彪壹腳，讓他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切不可被這丫頭的外表誘惑，壹邊堆起笑容，“大官人果然是信人，怎麽沒見到仙姬的大駕？”
　　西門慶跳上岸，瀟灑地合起折扇，握在掌心，拱手道：“仙姬有些小事要處置，少頃便到。”
　　“原來如此，大官人請。”
　　程宗揚心念電轉，劍玉姬不露面，多半心下生疑。不過這樣也好，自己的目標本來就是西門狗賊，劍玉姬不來，自己把握更大。
　　西門慶邊走邊道：“這小瀛洲愚兄倒是來過，當時愚兄正好在五原買了個大食奴姬，帶來臨安，便在這島上壹享春色。那大食姬別的倒也不出奇，只是身高腿長，肌膚如雪，頭發猶如金絲壹般。承歡之際，妙趣橫生……”
　　西門慶說得眉飛色舞，程宗揚壹臉假笑，眼睛卻緊盯著他手邊的小玲兒。那丫頭手中的壹柄彎鉤，恐怕只有秦檜和金兀術才敵得過，易彪和豹子頭等人都差了壹籌。只是她渾身只有壹條肚兜，不知把那柄彎鉤藏在何處。
　　西門慶留意到他的目光，笑著擠了擠眼，“這丫頭雖然低賤了些，但皮滑肉嫩，把玩間別有情調。程兄要不要試試？”
　　程宗揚心頭微動，片刻間便打定主意，搓著手嘿嘿笑道：“這不大好吧？”
　　“朋友有通財之誼，何況壹個小奴婢？”
　　西門慶那雙桃花眼笑瞇瞇道：“程兄若是喜歡，便讓她陪妳樂樂。”
　　說著西門慶把那女孩兒推了過來。小玲兒揚起臉，用童稚的聲音嬌滴滴道：“程爺……”
　　程宗揚壹臉淫笑地搭住小玲兒的肩背，壹手朝她粉嫩的小屁股摸去，“果然是皮滑肉嫩。”
　　小玲兒對他的撫摸毫不介意，反而順勢把香軟的肉體偎依過來，媚眼如絲地貼在他懷中，雖然是童稚的容貌，卻有著婦人的淫浪。
　　說話間，涼亭已然在望。程宗揚擁著小玲兒，邊走邊笑道：“這小玲兒是不是天生的三焦不暢？”
　　西門慶道：“程兄何出此言？”
　　“聽說三焦不暢之人，身材難以長高，還有巨乳之癥。”
　　“程兄居然也通醫術？”
　　西門慶壹臉驚訝，用折扇拍著掌心道：“程兄所見不差！只不過這小賤人三焦不暢並非天生，而是幼時便被人改易。即使再長十歲也高不了壹寸。豢養此輩，只為取樂耳。”
　　“是嗎？竟然是被人為改易三焦，養成侏儒？”
　　程宗揚壹臉好奇地拉起小玲兒的手臂，壹手放在她腰間，似乎要去探查她身體的異狀。忽然間五指壹緊，封了她腰背幾處大穴，然後厲聲道：“殺！”
　　西門慶笑容僵在臉上，秦檜應聲壹指點出，指尖隱隱帶出風雷之聲。
　　西門慶怪叫壹聲，手中的折扇“唰”的張開，硬生生封住秦檜突如其來的壹指。
　　“篷”的壹聲巨響，西門慶手中的折扇紙屑紛飛，鋼制的扇骨也斷了兩根。
　　西門慶借勢退出涼亭，接著沖天而起。
　　伏在涼亭上的豹子頭挺身掄起巨斧，吼道：“死！”
　　西門慶身形壹翻，脖頸以毫厘之差，緊貼著斧光掠開，雖然保住壹條性命，那張俊秀的面孔也不禁滲出冷汗。
　　“去！”
　　冥冥中壹聲低喝，接著碧藍的晴空中毫無征兆地迸出壹串火球，流星般朝西門慶擊去。
　　西門慶展開身法，在空中飛速變幻身形。那串流星火並沒有落在空處，而是長蛇般緊跟著西門慶的身影，如影隨形。
　　“篷”的壹聲，壹只火球擊在西門慶頭頂，那只紗冠頓時四分五裂，西門慶盤好的頭發披散下來，襯著他扭曲的面孔，狀如瘋魔。
　　西門慶弓起身，箭矢般向後疾退，逃避襲來的流星火。退出數丈之後，他身形驀然停下，立在壹竿綠竹上，接著手掌壹翻，壹頂白骨小傘在他手中張開，帶著無數紛飛的鬼火迎向飛舞的流星火。
　　壹連串的巨響在天魔傘上接連響起，骨制的傘柄被震得彼此松開，碰撞著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猙獰的白骨上留下焦黑的印跡。
　　西門慶臉上泛起壹層詭異的綠色，天魔傘上閃耀的金絲符文迅速收攏，將幾乎散開的傘骨合並在壹處。接著壹層慘毒的綠色從傘骨上掠過，白骨上焦黑的印跡像被抹去般消失無痕，重新變得慘白。
　　“藏鋒道人已死，星月湖竟然還有陽鈞宗的高人。”
　　西門慶冷笑道：“想取我西門慶性命，豈有這般容易！”
　　程宗揚確認小玲兒穴道被封，喪失反擊的能力，才把她放在壹旁。
　　“大官人是開玩笑吧？就妳那點武藝，程爺壹只手就能打得妳滿地找牙！不信咱們在這兒比劃壹場，公平較量！誰都不許找人幫忙！敢不敢！”
　　西門慶氣極反笑，“妳以為我是三歲小兒，被妳壹激就會中妳的計？我西門慶倒是沒想到妳會如此狠辣，壹言不發便動手。本來還想和妳談筆生意，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言！要取我性命，盡管來吧！”
　　易彪壹個箭步踏出，舉刀將西門慶立足的綠竹壹砍兩段，接著刀光猛漲，劈向西門慶的小腿。
　　吳戰威、吳三桂和易彪都是使刀的，吳戰威的刀法江湖氣極重，動輒就是以命換命的搏命招術。吳三桂刀法出自黑魔海毒宗，刁鉆陰狠。易彪的刀法則是軍中常用的招術，雖然中規中矩，出刀的氣勢卻比以往高出壹截，顯然這段日子的苦修也大有精進。
　　西門慶半空壹聲長嘯，聲音遠遠傳開，接著那頂天魔傘猛然壹收，利劍般刺在易彪的刀鋒上，將他逼開兩步。
　　秦檜猱身上前，與西門慶連交數招。忽然壹陣勁風從背後襲來，西門慶隨風蕩開，壹邊張開天魔傘，旋身迎敵。
　　壹聲巨響傳來，仿佛無數骨骼同時破碎，西門慶的天魔傘被壹柄大腿粗的重槌砸得四分五裂，雖然散亂的白骨又迅速聚攏，傘上飛舞的鬼火卻少了壹半。
　　秦檜趁勢而入，右手三指輪流遞出，拇指破開西門慶的護身真氣，食指與他硬拚壹記，接著中指蜻蜓點水般從他手臂上壹掠而過。西門慶左臂應指而陷，飆出壹股鮮血，傷處幾可見骨。
　　西門慶修為比秦檜還略輸壹籌，此時身陷重圍，不過數招便告負傷。他踉蹌著退開，後面金兀術張開獠牙，暴喝著再次攻出。西門慶腹背受敵，前有秦檜的驚魔指，後有金兀術的重槌，兩側還有豹子頭的巨斧，青面獸的長槍和易彪的鋼刀。眼看就要插翅難飛，西門慶腰間壹只玉佩猛然炸裂，白玉腰佩中竟然藏了壹粒小小的翠玉－－龍睛玉！
　　壹團柔和的白光驀然張開，圓球般將西門慶籠罩其中。那層光幕邊緣不住流動，有如實質，眾人的刀斧落在上面，被盡數擋開。
　　程宗揚臉色黑了下來，這東西自己見過－－在南荒最危急關頭，就是靠了雲蒼峰隨身帶的龍睛玉佩放出法陣，眾人才保住性命。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次輪到對手用同樣的法陣保命。
　　這種藏在龍睛玉中的法術壹經施放就不可逆轉，法力耗盡才會消失，屬於壹次性消耗品。西門慶的龍睛玉雖然不及雲蒼峰當時的大，但要保的也只是他自己的性命，看光幕的大小色澤，至少也能撐上壹刻鐘。
　　六朝法師出售的龍睛玉佩中，攻擊類的極少，往往都是放的保命的法術。想想也不奇怪，若是有人用龍睛玉佩置放的法術傷人害命，苦主少不得要找出售者的麻煩，防禦類就安全得多。因此有身家的人往往會買上壹件，好在要緊關頭保命。
　　西門慶半截衣袖都被鮮血浸濕，他目光森然地盯著程宗揚，忽然放聲大笑：“好個程員外！果然夠狠！”
　　程宗揚冷著臉壹擺手，“把光球的法力耗幹凈！看大官人能在烏龜殼裏躲到幾時！”
　　金兀術的重槌仿佛砸在雞蛋上，光幕薄薄的蛋殼壹震，裏面濃郁的白光隱約淡了幾分。眾人兵刃齊出，輪番攻擊。身在暗處的匡仲玉蹤影不見，流星火、飛火輪諸般法術卻憑空浮現，不斷擊在光幕上，迅速消耗著護身光幕的法力。
　　西門慶披頭散發，壹邊借助光幕的法力療傷，壹邊不停發出尖嘯。
　　湖上幾艘遊蕩的船只聞聲駛來，遠遠能看到壹個黑衣女子立在船頭，長發高挽，纖手握刀，身後壹面黑旗，卻是翻江會的旗號。
　　遊嬋！
　　程宗揚壹眼認出船頭的女子，不禁心頭微緊，沒想到黑魔海竟然把她派來與自己交手。與泉賤人和凝賤人不同，遊嬋自從把自己誤認為飛鳥熊藏，就從來沒有暗算過自己，並且因為自己替她遮掩了暗殺計好小太監的事，對自己別有壹番好感，大家連床都上過幾次，交情不比尋常。
　　可現在遊嬋根本不知道對敵的是自己，手下留情那是不用想了，萬壹交手中有所損傷，無論是自己的人傷了她，還是她傷了自己的兄弟，都會成為壹個難以化解的死結。
　　西門慶大笑道：“程員外！妳機關算盡，豈能算過仙姬！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妳設下圈套想把我西門慶留在此處，焉知仙姬將計就計，趁勢將妳的羽翼剪除幹凈，擒回我黑魔海總壇！”
　　“盡管吹吧，壹會兒有妳哭的！”
　　西門慶朗聲道：“翻江會好手盡在於此，這些水上好漢縱橫湖海，個個悍不畏死，妳便是有十余高手，又豈能敵得過數百水上好漢！”
　　“數百？也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這幾條破船，撐死能過百！”
　　程宗揚喝道：“彪子！好好接待客人！”
　　易彪收起長刀，不言聲地退出戰鬥。
　　程宗揚暗暗施了個眼色，低聲道：“留下那個女的。”
　　易彪心下會意，點了點頭，拔足離開。
　　那些船只來勢極快，轉眼便駛近小島。來自太湖的水匪壹登岸便分成四路，沿著島嶼“田”字形四條路徑殺來，每壹路都在二三十人左右。他們穿著黑色的水靠，手持快刀，蒙著面，只露出壹雙眼睛。動作剽悍，水性精熟，難怪能在太湖把雪隼團打得全軍覆沒。
　　速度最快的壹路不到壹盞茶工夫便沖到曲徑通幽，為首壹名蠻牛般的悍匪闖進竹林，隨即發出壹聲大吼。
　　後面的翻江會好手緊接著趕到，卻見那名首領蜷著身體倒在竹徑間，壹雙眼中滿是恐懼，已經沒了氣息。
　　壹個年輕的軍士立在竹徑盡頭，他壹手提著長刀，刀鋒血跡宛然，竟然壹瞬間就殺了這名翻江會中數得著的好手。
　　“我！”
　　他橫起長刀，口氣中帶著自信和驕傲說道：“星月湖壹團直屬營少尉周逢！”
　　“殺了他！為兄弟報仇！”
　　“殺！”
　　“殺！”
　　翻江會眾匪蜂湧而至，但竹徑既彎曲又狹窄，隔著幾步的距離，後面便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形。只聽壹片喊殺聲中，刀鋒交擊聲不斷響起，忽然壹聲慘叫，又壹名翻江會的水匪被對手斬殺。
　　竹徑間人頭湧動，叫嚷著向前廝殺，眾匪壹陣躁動，有人拚命擠到前面，只見為首的周逢手持長刀，將去路牢牢封住，在他背後還有三名同伴。那三人拿著竹制的長槍，在他身後虎視眈眈。壹名以刀法見長的悍匪沖上前去，格住周逢的長刀，卻隨即被他身後遞來的竹槍刺穿雙肋。
　　論實力，翻江會中的壹流好手也許與這些軍士不相伯仲，但論起配合，不啻於天壤之別。直屬營四名軍士占據地勢，長短兵刃壹應俱全，相互間配合更是熟練無比。而翻江會壹方倉促登島，對地形毫無了解。這也是程宗揚為什麽先定下時間，清早才通知地點，就是讓黑魔海難以事先準備。
　　竹徑只能勉強容兩人通行，並肩時連招術都難以施展，而對面的少尉雖然是壹個人，卻仿佛有三頭六臂，手中的壹柄長刀和身後的三支竹槍就像融和在壹具身體上。在這樣狹窄而彎曲的環境中，與這樣的對手交鋒，簡直就是噩夢。
　　片刻間已有六七名翻江會好手屍橫就地，剩下的人不禁心生退意。忽然身後接連傳來慘叫，卻是有人從背後殺來。
　　“點子紮手！”
　　“路被堵上了！”
　　“頂住！”
　　“頂不住了！扯呼！扯呼！”
　　眾匪壹片慌亂，前面的壹刀三槍猶如磐石，眾人拼了命也未能沖開。背後的攻勢同樣犀利，六名軍士分成兩組，竹槍毫無花巧地直擊直刺，將他們的攻勢和退路盡數封死。
　　幾名機靈的水匪見勢不妙，立即揮刀砍開旁邊的竹竿，想從側面殺出壹條生路來。但那些竹竿多年無人打理，密密匝匝壹時間哪裏砍得盡？反而因為身後空門大露，被對手輕易刺斃。
　　熟練的配合和周密的布置，使這場實力本來相近的交鋒，演變成壹場壹邊倒的屠殺。不到壹頓飯時間，這壹路近三十名翻江會好手便被殺得幹幹凈凈，沒有壹人漏網，整條竹徑都被鮮血染紅。
　　另外三路也不比他們的同伴更幸運，壹路在經過印月臺時遭遇伏擊，當即傷了四五個人，剩下的好不容易穩住腳步，對陣廝殺，結果三十名翻江會好手面對十名星月湖軍士，竟然沒有討得半點好去。壹番惡鬥之後，翻江會的人馬傷亡過半，難以再戰，只好邊打邊退，離島心越來越遠。
　　另壹路更是輸得莫名其妙，那群水匪壹路沒有遇到半個對手，毫無阻礙穿過小徑，正要踏上島心，忽然聽到壹聲大喝：“爆！”
　　腳下的地面微微壹動，接著仿佛有無數天雷在腳下噴湧而出，泥土夾雜著無數不規則的鐵片四處飛濺，所過之處頓時血肉橫飛。
　　短短壹瞬間，那條芳草萋萋的小徑就變得面目全非。泥土從地底翻出，帶著刺鼻的焦糊味道，被鮮血染得發黑。近三十名翻江會好手，無壹全身而退，過半幫眾當場斃命，剩下的盡是重傷，而且傷勢都在下盤，連逃也逃不開，只能在地上哀號。
　　過了壹會兒，馮源才探頭探腦地出來，連他都被自己的戰果嚇了壹跳。自己壹個人，竟然壹下就消滅了整支隊伍。這用了龍睛玉的手雷未免也太厲害了！恐怕祖師爺也沒想到，平山宗火法會在自己手中發揚光大到這種地步！
　　慘叫聲遠遠傳來，雖然隔著半個島嶼聽不真切，但更令人心悸。最後壹路提起小心，遊嬋擡手讓眾人止步，然後點了兩名手下，“妳們過去看看。”
　　兩人並肩往前闖去，剛越過湖間的小堤，便看到壹名漢子出現在小徑盡頭。
　　易彪壹言不發地握著刀柄，標槍般的身形湧出無窮殺意。
　　畢竟是血戰余生的勇士，論氣勢壓了這些水匪何止壹頭？易彪抽刀而出，連進三步，將壹名水匪斬殺當場，另壹名水匪見勢不妙，轉身欲逃，被易彪壹個虎躍，劈倒在地。
　　遊嬋早已該返回廣陽，卻被仙姬留在臨安。對於這次行動要對付的目標，她壹無所知，只知道仙姬吩咐過，壹切聽從西門大官人安排。聽到嘯聲，她立刻帶上登上小瀛洲，沒想到對面壹個漢子，就把她壹行三十余人盡數擋住。
　　遊嬋妙目微轉，然後道：“殺了他！”
　　幾名翻江會的好手當即躍出，風壹般沖過小徑，朝易彪殺去。遊嬋暗暗作了個手勢，十余名手下隨即背上快刀，悄然潛入湖中。
　　小瀛洲呈田字形，是湖中有島，島中有湖的格局。小徑兩側各有壹方湖面，周圍綠柳低垂，花樹參差。翻江會常年在水上討生活，會中好手無不水性奇佳，但他們壹下水，才驚覺湖底居然藏的有人。
　　平靜的湖面忽然蕩起漣漪，鮮血壹股壹股從湖底湧出。不壹會兒，壹顆頭顱浮上水面，接著又是壹顆。
　　幾名翻江會好手拚命從湖中逃出，只片刻工夫手腳都帶了傷。他們壹邊掙紮著遊向岸邊，壹邊嘶叫道：“別下水！湖裏設的有竹鉤！”
　　“相老大被竹鉤鉤住了！腦袋也被砍了！”
　　“風緊！風緊！”
　　遊嬋寒聲道：“妳們也是水上好漢，怎麽鬥不過他們！”
　　“湖底被他們攪混了，兄弟們什麽都看不到，被竹鉤掛住就是個死！遊當家的，這仗沒辦法打啊！”
　　遊嬋恨恨看了易彪壹眼，“走！去另壹側！”
　　西門慶手臂的傷口迅速愈合，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翻江會雖然是縱橫江湖的水上悍匪，但遇到星月湖大營這樣的準正規軍，完全不是壹個層面的對手。略壹交鋒，就在數量只及自己三分之壹的對手面前滾湯潑雪般地敗下陣來。
　　秦檜還不忘落井下石，長笑道：“翻江會乃是水上豪傑，大官人命他們登島而戰，棄長就短，焉能不敗？壹將無能，累死三軍，寧不痛哉？”
　　西門慶長發披散，目光森然，忽然他手壹擡，彈出壹只香囊。
　　那只香囊穿出光幕，螺旋狀朝天飛起，豹子頭想也不想，壹個縱身躍到光幕上，張口咬住。
　　秦檜臉色大變，“小心巫法！”
　　豹子頭利齒壹陣亂咬，將香囊嚼得稀碎，壹伸脖子咽了下去。接著“崩”的壹聲，放了個巨響的屁，整個人箭矢般飛出，壹頭紮進湖邊的爛泥裏。
　　豹子頭搖搖晃晃坐起來，甩了甩滿是汙泥的腦袋，氣哼哼道：“素的！”
　　然後壹頭栽倒，不會兒便發出震耳的呼嚕聲。
　　西門慶臉都黑了，這只香囊是教尊親手所賜，誰知道還沒來得及施展就被這畜牲毀掉。眼看光幕色澤越來越淡，他不敢遲延，壹把扯下腰間的香囊玉佩，逐壹捏碎開啟。
　　天色驀然暗了下來，整個小瀛洲仿佛被潛藏在黑暗中的巨獸壹口吞噬。接著旁邊壹株柳樹蛻化形狀，飛舞的柳枝化為無數怪蟒，驀然壹卷，將青面獸死死纏住。
　　青面獸長槍被陷，無法抽動，索性張開利爪獠牙，在蟒群中撕扯怒吼。扯斷的蟒身落在地上，隨即化成斷枝碎葉。
　　亭外壹截枯木突然站立起來，伸出強壯的利爪，撲向金兀術。金兀術重槌被壹條藤蔓纏住，無法揮舞，他咆哮壹聲，撲上前去。兩具同樣強健的獸體撞在壹處，空氣都為之壹震。
　　涼亭另外壹側，地面的泥土像波浪壹樣翻滾起來，壹只白骨妖爪破土而出，抓向秦檜的腳踝。
　　秦檜大袖壹擺，壹只玉盒從袖中飛出，他彈開盒蓋，用尾指的指甲在盒內輕輕壹沾，接著將指甲整個削去，彈向妖爪。那只妖爪與指甲壹觸，白色的骨骼立即變成脆硬的灰色，微風拂過，隨即散成壹片飛灰。
　　眼前諸般妖術讓程宗揚看得目不暇接，自己原想著西門慶的修為比自己高得有限，卻忘了他是黑魔海巫宗。如果這會兒是壹對壹的公平決戰，自己早就被大官人層出不窮的巫術給放倒了－－雖然他壓根兒就想過給這狗賊點兒公平。
　　待看到秦檜舉手間破去白骨妖爪，程宗揚不由叫道：“死奸臣！妳手裏的是什麽東西！”
　　秦檜托起玉盒，傲然道：“此乃毒宗七大絕毒之三：黃泉蝶變！無論妖法、幻術，壹彈即破！”
　　“幹！這麽厲害，妳還不趕緊替老術、老獸破法！”
　　秦檜有些尷尬地壓低聲音道：“此毒沾之立斃，無藥可解。即便破去巫術，兩位也性命難保。”
　　西門慶放聲大笑，“毒宗所煉，敵我不分，如此笨伯，著實可笑！且看我的天魔羅！”
　　西門慶翻掌捏碎壹塊玉佩，拍在天魔傘上，接著擡手扔出。那柄巴掌大的天魔傘驀然壹漲，猶如車輪，接著再漲再大，將整個涼亭都籠罩在白骨魔傘之下。
　　“秦會之！妳們毒宗還有多少絕毒，盡數使來！”
　　程宗揚看了秦檜壹眼，後者微微搖頭，“這天魔羅是以毒入巫，沾上毒物威力更增。不過大官人修為尚淺，這天魔羅未必便不能破。”
　　秦檜壹緊衣帶，然後飛身而起。
　　天魔傘六根傘骨間各自伸出壹只妖異的骷髏頭，六張口同時張開向外壹噴，無數黑氣妖蛇般從天而降，在傘下盤旋扭動，重又匯成六道，兩道飛向秦檜，另外四道分別飛向金兀術和青面獸。
　　金兀術與青面獸同時怒吼，那截枯木化成的妖獸納入黑氣，威力暴漲，硬生生將金兀術摔倒在地，接著張口咬向他的脖頸。金兀術肌肉鼓起，壹拳擊在妖獸鐵石般的臉上。妖獸巨大的頭顱扭到壹邊，順勢咬住金兀術的肩膀，尺許長的尖齒穿透了他的鎖骨。
　　另壹邊，青面獸整個被柳枝蛻變的妖蟒群裹住，只能看到壹大團蟒身不住翻滾扭動，看不到任何細節。
　　程宗揚握住羊皮袋中的屠龍刀，然後騰身而起，沖向頭頂的天魔傘。忽然身後湧來壹股香暖的氣息。程宗揚扭頭看去，卻是小玲兒身上的肚兜離體飛起，火紅的絲綢在空中曼妙地張開，絲帶輕搖，仿佛情人的手臂，擁住自己的腰背。
　　壹股無比舒適的感覺傳遍全身，自己就像躺在小玲兒嬌美而香軟的玉體上，慵懶得不想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