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永別了

　　“緒方君……”
　　倉永想和緒方說些什麽。
　　但是字句湧動嘴邊，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他不知道他能和現在的緒方說些什麽……
　　任何的安慰語，在現在都顯得極其蒼白……
　　自昨天晚上，檢查完道場上沒有任何壹個活人後，緒方的表情便壹直很怪。
　　倉永想不出任何詞匯來形容緒方的表情。
　　從表面上看是面無表情。
　　但在這毫無表情的外表下，倉永能清晰地感受到有股澎湃的情緒、力量正潛藏在其中……
　　在倉永猶豫著要同緒方說些什麽時，緒方突然抓起抱在懷中的刀，並站起身來。
　　“……家老大人，我先行壹步了。”
　　說罷，不待倉永做出任何回應，緒方便徑直向玄真寺外走去，沒壹會的功夫，便在倉永的視野範圍內完全消失。
　　“……飛猿，妳在吧？”
　　“是，我在。”
　　飛猿此時從壹旁的林叢中閃身而出，然後站到倉永的身側，靜待倉永的差遣。
　　“飛猿……我越來越感覺……我真是壹個殘酷的人啊……”
　　“在看到榊原劍館被主公滅門後，我在感到同情的同時，也感到……有些高興……”
　　“因為這樣壹來，緒方君會加入我們的可能性，便會大大提高……”
　　說罷，倉永仰起頭，長嘆了口氣。
　　“呵……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殘酷啊……”
　　“主公……”飛猿搜腸刮肚，想著合適的字詞，“正是多虧了您的殘酷，廣瀨藩才能保持住現在的安定啊……”
　　“……走吧，我們回府吧。”說罷，倉永邁開雙腳，朝階梯下走去，“接下來……我們就慢慢地等緒方君他做好覺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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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廣瀨藩，緒方的家——
　　緒方現在正端坐在屋子中央的榻榻米上。
　　兩柄佩刀整齊地放在自己身子的右側。
　　同樣整齊地放在右側榻榻米上的，還有那本《無我二刀流》秘籍，以及榊原壹刀流免許皆傳證書。
　　穿著顯然是剛洗過沒多久的衣服的緒方正梳理著他的頭發。
　　將頭發梳好，別好發髻後，緒方拿起身側的佩刀、插回到腰間，將除了佩刀之外自己唯壹算得上是自己的珍貴財產的兩樣東西——《無我二刀流》秘籍與榊原壹刀流免許皆傳證書揣進懷裏，隨後緩步朝屋子的土間走去。
　　在土間穿好草鞋後，緒方回過頭，細細地打量著這間自己已經住了有壹段時間的小破屋。
　　屋內壹塵不染。
　　因為緒方已於昨日，將屋子徹徹底底地打掃幹凈。
　　緒方認真地打量著屋內的壹切，仿佛是想把屋內所有的物事、所有的細節都刻入腦中壹般。
　　“永別了……”
　　在輕聲道出這壹句話後，緒方不帶任何留戀地拉開房門，然後離開了這座陪伴了他不少時日的小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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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瀨藩，流屋。
　　“阿福！”
　　阿咲皺著眉頭，朝旁邊的阿福說道：
　　“妳剛才有沒有聽到廚房外有什麽奇怪的動靜啊？”
　　“欸？有嗎？我沒聽到欸。”
　　“……走，我們出去看看。”
　　阿咲與阿福壹前壹後地走出廚房。
　　出了廚房，沒有看見半個人影。
　　但阿咲卻在那張離門最近的桌子上放著壹封信。
　　“這是……什麽……？”
　　阿咲壹邊嘟囔著，壹邊走向這張桌子，然後拿起這封信，展了開來。
　　信上僅僅只寫了壹句簡單的話：
　　（阿咲小姐，阿福小姐，抱歉，妳們需要請壹名新的武士來守衛流屋了，我因為壹些事情，可能要永遠地離開廣瀨藩，所以——永別了。）
　　信件左下角的署名是——緒方逸勢。
　　“緒方大人……”阿咲呢喃著緒方的名字，臉上漸漸浮現起不安之色，“發生……什麽事了？”
　　“阿咲小姐，信上面都寫什麽了？”阿咲臉上的不安之色，讓阿福也不禁焦急了起來。
　　“阿福！今天流屋不營業了！我們兩個去找緒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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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瀨藩，倉永的府邸——
　　“慢著！”
　　倉永府邸的2名守門人，用戒備的目光打量著身前的年輕武士。
　　“無關人等，不得靠近！”
　　“請妳們向家老大人通報壹聲。”這名年輕武士輕聲道，“就說——緒方逸勢來訪。”
　　“緒方逸勢？”2名守門人發出異口同聲的驚呼。
　　他們二人此前已經接收到指示——若是有自稱緒方逸勢的年輕武士來訪，要立即通報上來。
　　“……我知道了，請足下在此稍候片刻。”壹名守門人留下這句話後，便匆匆進到府邸內。
　　這名守門人剛離開沒多久，厚重的木門便被緩緩拉開，倉永這氣派的宅邸，再次出現在緒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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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緒方君……”
　　府邸的會客間內，倉永與緒方相對而坐。
　　與緒方再次相見，倉永沒有和緒方多做寒暄。
　　“您……做好覺悟了嗎？”
　　“已經做好覺悟了。”緒方不假思索地應道。
　　“若是做了劊子手，您之後的命運，將是九死壹生。”倉永直視力著緒方，這銳利的目光仿佛要把緒方的內心所想也給壹並看穿壹般，“即使如此，妳也願意與我壹起共扶大義嗎？”
　　而緒方也毫不示弱地用飽含力量的目光與倉永對視。
　　“我並不怎麽在乎什麽大義。”
　　緒方正色道。
　　“將松平源內千刀萬剮——我的目的僅此而已！”
　　“縱使身與形俱滅，我也定將奸賊誅殺！”
　　直視著緒方的倉永，仍舊面無表情。
　　但在聽到緒方的這句話後，壹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自倉永他那微微翹起的嘴角浮現。
　　“飛猿！”
　　倉永朝房外大喊道。
　　倉永的聲音剛落下，壹直候在房外的飛猿立即拉開紙拉門。
　　“去告訴壹郎他們——有新的誌士加入我們了！”
　　“是！”
　　在飛猿快步離開後，倉永將目光重新轉回到了緒方身上。
　　“來吧，緒方。我帶妳去見見其他的誌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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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倉永領著緒方沿著府邸曲折的走廊，朝著府邸的深處走去。
　　乖乖跟在倉永身後的緒方，朝倉永問道：
　　“家老大人，我記得妳之前跟我說過——除了我之外，願意為誅殺松平源內而揮劍的人，壹共只有6人，對吧？”
　　“沒錯。”
　　“6人……加上我，壹共才7人……家老大人，我們這邊的人數未免也太少了吧？”
　　“……現在天下承平日久，武士們日漸懈怠了武藝的修行。”
　　“在現在的這個時代，要找到實力靠譜的武士很不容易。”
　　“而要找到不僅實力靠譜，而且願意為大義而獻身的武士，就更加艱難了……”
　　“除妳之外的這6人，也是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找到的誌士。”
　　說罷，倉永在壹扇巨大的紙拉門前停了下來。
　　“緒方君，我們到了。”
　　“其余的誌士們，就在裏面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