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壹章 狐二

　　九竹山腳下。
　　朱家商行，車馬憑租處，壹黑袍遮面的麗影獨立樹下。
　　涼風微起，吹皺黑衣。
　　霎時，平靜的黑色海面波瀾起伏，波濤如怒，險惡地勢令人不含而立，心緒久久難寧。
　　風卷面袍，精致下巴上紅唇微張，含俏含妖，似有霧潮氤氳蕩漾，直引人欲要壹親芳澤。
　　很明顯，這是壹個女人。
　　壹個從骨子裏散發出妖媚的女人，壹舉壹動，無時無刻，牽動著男人的心弦。
　　按理說，如此嫵媚多嬌的壹位女子，不管身處何地，都能帶來肉眼可見的經濟增長。
　　可偏偏周邊車馬憑租的生意依舊不溫不火，來往的九竹山弟子對其視若無睹，別說正眼，斜眼偷瞄壹下都沒有。
　　狐三離了三清峰，飛快來到九竹山山腳，見到等候已久的女子，壹臉乖巧湊上前。
　　“娘親。”
　　女子是狐三的生母狐二，京師商賈，家財萬貫，壹個直到3.0版本都沒被玩家摸出老底的狐貍精。
　　神神秘秘，修為驚人。
　　字面意思，狐二本身就是狐妖，血脈天賦拔尖，刻在骨子裏的妖媚基因傳至下代，連兒子都生得傾國傾城。
　　她這次來寧州，壹來是看看是誰得了自己的血脈之源，若對方沒有那個資格，當場喬裝路人將血脈之源擄走。
　　二來暫避風頭，壹口氣榨出五份血脈之源，饒是她血脈天賦拔尖，也免不了壹段時日內修為大降。
　　京師是非之地，若是被對頭趁虛而入，以後……
　　沒以後了，娘倆收拾壹下搬進地下室，後半輩子有吃有喝就完事了。
　　“娘親，怎麽不說話？”
　　乖巧了半晌，見自家老母壹聲不吭，狐三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他和陸北說過很多謊話，比如有個妹妹，純屬扯淡，除非他女裝，不然狐二只有壹個兒子。
　　但有壹句，狐三真沒吹牛，狐二下手很重，打兒子是真敢往死裏打。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狐三爺大駕光臨。怎麽，火急火燎的，是趕著給家裏老太婆放血嗎？”
　　狐二陰陽怪氣道：“還請狐三爺可憐她壹把年紀，老胳膊老腿沒多少血夠妳放了。”
　　語音低緩溫和，略帶壹絲沙啞磁性，乍壹聽很壹般，可壹旦細細品味，便如佳釀般韻味十足，令人直呼上頭遭不住。
　　“嘿嘿。”
　　狐三憨笑兩聲，搓搓手道：“娘親，我早跟妳說了，姓陸的那小子不是個東西，他滿口胡言亂語是家常便飯，您怎麽還當真了呢！”
　　“不當真不行，老天真是瞎了眼，我怎麽就生了妳這個不孝子，昨天敢抽刀子放我的血，明天就敢要我的命，後天就該掘我的墳了。都說紅顏薄命，我的命是不薄，可也太苦了……”
　　說著說著，狐二嚶嚶嚶哭了起來。
　　老妖婆又開始鬧騰了！
　　狐三直翻白眼，握拳輕咳兩聲，使出註意力轉移大法：“娘親，千不該萬不該，要怪都怪我爹，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剛從羽化門出來，人妳也看到了，怎麽樣，合格嗎？”
　　狐二聞言，瞬間收起哭泣，滿意道：“純凈無雜，心思水壹般明凈透徹，我很歡喜，姑且算妳沒眼瞎。”
　　“什，什麽……就他還純潔，妳認真的？”
　　狐三震驚了，收回之前的話，原來小白臉不僅可以通吃天下，還能讓人睜著眼睛說瞎話，連他老母都沒能幸……
　　等會兒，這節奏不對啊！
　　想到關鍵處，狐三臉色瞬間嚴肅起來：“娘，我再給妳壹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記住，他和妳兒子是稱兄道弟的關系，真要算起來，他喊妳壹聲娘也不為過。”
　　“他？”
　　狐二微微壹楞，而後道：“原來是姓陸的毛頭小子，娘親還以為妳在說那五個乖巧懂事的後輩呢。”
　　狐三：……
　　裝，妳就可勁裝吧！
　　“她們五個我很滿意，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飾，得我血脈之源，又有五行五色的命格，他日必有壹番成就，倒也不算埋汰了我。”狐二評價道。
　　“不會吧，她們天真爛漫是不錯，可娘親妳……總而言之，妳們不是壹路狐貍，也能玩到壹塊去？”狐三驚訝不已。
　　“媚到極致是純，純到極致就是媚，她們五個和娘親我小時候很像。”
　　狐二解釋完畢，瞪了自家兒子壹眼：“妳壹個男的，還是半人半妖，我們女狐妖之間的事，妳懂個屁！”
　　得，我又成屁了！
　　狐三頗為無語，直言道：“娘，我不關心這個，我問陸北，他怎麽樣，是不是個左膀右臂的合適人選？”
　　“沒註意。”
　　“……”
　　“他什麽樣我沒註意，但他身邊的女子我留意了幾眼。”
　　狐二點評道：“在這窮鄉僻壤之地守著幾個美嬌娘，壹看就別有用心，若非她們個個都是處子之身，姓陸的這種貨色入不了我的法眼。”
　　“然後呢？”
　　“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區區抱丹境在大勢之中自身難保，不想著如何自救，竟然還有膽子念叨其他人，單憑這壹點，他就是個無謀無智之輩。”
　　“所以呢？”
　　“臉厚心黑，更兼重情重義，做妳的左膀右臂尚且合格。”狐二斷定道。
　　“娘親，實不相瞞，繼承了妳英明頭腦的兒子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狐三眼角帶笑道：“陸北忌憚玄陰司名聲在外，幾次拉攏都被他含糊推辭，好在問題不大，他這人所求太多，早晚有壹天會乖乖認命。”
　　“考慮清楚，玄陰司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這小子和外面的修士沒什麽區別，不是心向門派，就是心向家族，妳為他擔保進玄陰司，將來他惹出什麽禍事，連帶責任下來妳也沒好果子吃。”狐二警告道。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真要按這個說法，陛下唯壹能信任的，只有侍奉在旁的幾個閹人。莫說玄陰司中人，就是那位太傅大人，不也是雲中閣弟子，別有二心嘛！”
　　狐三咧嘴壹笑：“至於他惹出禍事，這我不擔心，比我還怕死的人能惹出什麽大禍，只要不是造反殺頭的買賣……有娘親妳在，我有什麽好怕的？”
　　“但願如此。”
　　狐二不予置評，算是默認了狐三的說法，而後眉頭壹皺：“說到那賤人，她是雲中閣弟子壹事，知情者少之又少，陸北從何得知，妳查清楚了嗎？”
　　“呃，他說他有壹個朋友。”
　　狐三訕訕壹笑：“根據我的調查，已經確定了他那個朋友就是他自己，再具體什麽情況……還在查，應該很快就有結果了。”
　　“要妳何用？”
　　“親兒子，打起來順手。”
　　“倒也是。”
　　狐二微微點頭，確實，打來打去，還是自家兒子打起來有感覺。
　　似是想到了什麽，她半晌沈吟不語，狐三乖巧立在壹旁，不敢出聲打擾。
　　沈思片刻，狐二緩緩道：“陸北可以進玄陰司，職位和妳壹樣，暫領壹件青衣，再給他安排壹件棘手的案子，考核壹下他的能力。”
　　“青衛，是不是有點高了？”
　　狐三眉頭壹皺，玄陰司共有五個階職，從上到下依次是玄、紫、青、金、銀，顏色越黑表明階職越高。
　　又因為情報機構的特殊性，除了分別負責武周境內和境外的兩位玄衛，從三品武官，可直接帶刀面聖，絕大多數人的身份都處於長期保密狀態，沒有武官官職。
　　狐二口中的青衣，有青絲編在袖口，對應青衛，雖模糊化了官職，卻有憑令牌調動郡縣軍隊的權力。
　　之前，狐三覺得陸北搞不出什麽大動靜，現在有點不確信了。
　　“還有壹件事……”
　　狐二嘴角勾起淡淡弧線：“妳去告訴陸北，我對他很欣賞，打算收他做義子。”
　　“？？？”
　　狐三張大嘴巴站在原地，突如其來的轉折，狠狠閃到了他的腰。
　　“娘，為什麽要收個幹兒子，親兒子妳還沒捂熱乎呢！”
　　“少廢話，讓妳去妳就去，不然打斷妳的狗腿。”
　　“我的腿是狗腿，那妳是什麽？”
　　狐三小聲嘀咕，而後撓撓頭道：“我知道了，過兩天我去找他，到時候把……”
　　“現在就去。”
　　“現在怎麽行，我剛下山再回去，豈不是擺明了告訴他，娘親妳在附近嗎？”
　　“無所謂，他已經猜到了。”
　　“那行吧，妳等著，我去去就回。”
　　狐三撇撇嘴，不知道老妖婆又哪根筋搭錯了，還是說，到了這個年紀的老女人，都會有那麽幾天突然發神經。
　　從狐三下山，到兩人交談完畢，兩個千嬌百媚的美人聚在壹起，沒有引起周邊人絲毫察覺。
　　若是陸北看到這壹幕，十有八九會猜到緣由。
　　近朱者赤，因為他壹直堅持不近女色，原則始終不動，感染了整個九竹山，所以大家看到美女就跟空氣壹樣。
　　“怪哉，收他做義子竟然對我有好處，還是天大的好處……”
　　狐三晃悠悠上山，狐二深深望了眼三清峰方向，望氣蔔算氣運，再次證實沒算錯，不說母憑子貴，的確有壹樁天大的好處。
　　“小家夥有點意思，給妳壹次機會，我倒要看看妳能給幹娘什麽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