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送信

　　楚靈出了金剛寺外院，直接往皇宮而去。
　　她周圍跟了數人，或者紫袍面白無須，或者青袍磊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們都停留在金剛寺外院大門外等候，待楚靈出來，馬上形成了嚴密的保護圈。
　　楚靈為了不讓他們為難，便避開繁華熱鬧的朱雀大道，從小巷裏走。
　　她也並沒有多想逛朱雀大道。
　　朱雀大道壹個人逛起來沒什麽意思，與徐青蘿他們壹起的時候才真正有趣。
　　她輕盈的穿過兩條小巷，到了壹條寬闊大道。
　　這條大道以白玉鋪地，寬有十丈，壹塵不染，每隔百米便有壹個內侍灑掃。
　　空空蕩蕩，平坦光潔。
　　這條大道便是皇帝專門的大道，名為禦街。
　　外人不準行走。
　　楚靈卻不管這個，踩在光潔的禦道上，體會著白玉的光滑而柔韌，心情雀躍。
　　護衛們無奈搖頭，卻沒辦法阻止。
　　誰讓她受寵呢，要是換壹個人，可沒這般膽氣，敢走皇上的禦道。
　　楚靈沿著禦道壹路暢通無阻，來到禁宮，徑直來到安泰宮，沖著壹個年輕伶俐的小內侍招招手。
　　小內侍壹身紫袍，抄著袖子站在安泰宮十八個臺階下，看到楚靈過來，忙迎上去。
　　“周安，父皇在做什麽呢？”
　　“見過十五公主殿下。”周安忙躬身行禮，壓低聲音道：“正跟端王殿下說話呢。”
　　“沒有外人？”
　　“是，剛才其他幾位王爺都出去了。”
　　“那行，我過去看看。”楚靈擺擺玉手，徑直往裏走。
　　周安忙跟上去，亦步亦趨：“公主殿下，要不，微臣進去稟報壹下吧？”
　　楚靈忽然停住，想了想，轉身往回走。
　　周安壹怔，忙又跟過去。
　　楚靈看他壹眼道：“我去母後那邊，父皇見過二哥之後，讓他過來壹趟。”
　　“……是。”周安無奈的答應：“微臣會稟報皇上。”
　　楚靈擺擺玉手，朝皇後那邊而去。
　　皇後正在她的宮裏開辟菜圃。
　　她穿壹身樸素的衣衫，粉黛略施，布衣荊釵。
　　不過她天生麗質，即使布衣荊釵也難掩其美貌與高貴雍容，與尋常的農婦不同。
　　“母後，這是……？”
　　“妳不是說自己種的菜更好吃嘛，我便試試開兩塊菜圃。”
　　“母後，現在可是冬天呀。”
　　“妳不是說金剛寺外院的菜圃照樣生長嗎？”
　　“他們那是用神水澆灌，當然不壹樣啦。”
　　“我們也用神水。”
　　“這般奢侈？”
　　“把神水稀釋壹番，每天省下壹兩杯，應該也有效果的。”皇後笑道：“頂多不成便是，也無所謂，閑著也是閑著。”
　　“那倒也是。”楚靈點點頭：“比起閑著無聊，種菜確實更有趣壹些。”
　　“妳今天怎回來得這麽早？”皇後起身出了菜圃，接過彩衣宮女遞上的毛巾，輕拭著額頭的汗珠：“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妳舍得這麽早回來？”
　　往常時候，她都是不到天黑不回宮，好像逼不得已才回來壹般，吃個晚膳還要等著她。
　　“找父皇有事呢。”楚靈挽起皇後胳膊，來到小亭裏，親自沏茶遞給她。
　　皇後接過來，輕啜壹口：“大師還不肯見我們？”
　　“嗯，不肯。”楚靈搖頭：“我磨破嘴皮子了也沒用，就是不答應。”
　　“那別再勉強了。”皇後道：“妳九哥臨走的時候，還是叮囑讓妳少去金剛寺外院。”
　　“九哥就是閑操心！”楚靈惱怒：“他何時回來？”
　　“他是關心妳嘛。”皇後笑道：“說是回去看看，馬上便回來壹趟。”
　　兩人又說了壹些話，皇後很快喜笑顏開。
　　楚靈機靈活潑，跟她說幾句話就不由的心情變好，輕松愉悅。
　　她們剛喝完壹盞茶，皇帝楚雄便龍行虎步而來。
　　“父皇——！”楚靈輕盈的躍出小亭，落到楚雄身前，挽起他胳膊。
　　楚雄身形魁梧壯碩，壹張國字臉白皙溫潤，瑩光隱隱流轉，雙眼如寒星，氣度不怒自威。
　　不過他這相貌走大街上，不過略引人註目，很難想象會是壹國之君，大乾的皇帝。
　　他神色肅然，壹看到楚靈，冷冽的雙眼頓時蘊含了笑意，沈肅的臉龐變得笑呵呵的。
　　他徑直走進小亭，皇後起身相迎，笑道：“難得這丫頭早早回來。”
　　“是難得。”楚雄坐下來，接過皇後遞上的茶盞，輕啜壹口：“還讓周安傳消息，怎麽，可有什麽軍國大事？”
　　楚靈嘻嘻笑著從懷裏掏出那封信，遞給楚雄：“父皇，這是法空和尚讓我送給父皇妳的。”
　　楚雄壹怔：“法空？”
　　“是。”楚靈點點頭：“還鄭重其事的跟我說，不得讓我偷看，不過我看他沒寫幾個字。”
　　楚雄沈吟壹下。
　　皇後輕聲道：“皇上，不打開看看嗎？”
　　楚雄搖頭：“法空應該知道規矩的，沒想到先破了這規矩。”
　　“什麽規矩呀？”楚靈好奇的道：“給父皇妳寫信便是破了規矩？”
　　“嗯，算是打破了默契吧。”楚雄點頭：“不過看看他寫的是什麽也好，想必不是尋常之事。”
　　他對法空的神通有忌憚，法空可以存在，卻不能出現在他跟前。
　　這是他定下的規矩。
　　包括法空不能參與到皇家之事，不能摻合到國家大事，也不能與他聯系。
　　現在法空率先打破了默契與規矩，想必是有重要之事。
　　他撕開信封，抽出信箋展開，看到了上面的幾個字，臉色微微壹沈。
　　楚靈雖然受寵，平時也大咧咧的，不守規矩，可在這個時候卻很守規矩，絕不幹涉朝政，不管朝廷的事。
　　她沒有偷看，只是盯著皇帝的臉看。
　　皇後也是壹樣。
　　兩人看他的臉色，顯然不是尋常之事。
　　身為皇帝，見多了起浮與興衰，已經麻木了，壹顆心也變得沈穩，輕易不會變臉色。
　　楚靈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父皇，難道他在信裏罵妳啦？”
　　楚雄搖頭：“妳這丫頭，腦子都想什麽呢，這都想得出來！”
　　楚靈笑嘻嘻的道：“那到底出什麽事了？有什麽大事發生？我們不能知道吧？”
　　“嗯，妳們不知道也好。”楚雄道。
　　皇後輕聲道：“法空大師是個知道分寸的，如果不是十分緊急重要之事，是不會寫信給皇上妳的，是不是？”
　　“……是。”楚雄慢慢點頭。
　　“哎呀，父皇妳不說便算啦，我先去玩啦。”楚靈起身便要走。
　　楚雄道：“妳真不好奇？”
　　“父皇妳又不說，和尚他也不說，我好奇有什麽用？”楚靈道：“我還要繼續練功吶。”
　　“練功……”楚雄輕輕點頭：“練功是不錯的，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疏於練功，妳這陣子確實沒偷懶。”
　　“父皇妳是不是以為我打著練功的幌子瞎胡鬧呢？”楚靈得意的道：“沒想到我真是練功吧？”
　　楚雄露出笑容。
　　他跟楚靈說幾句話，心情便輕松下來，不復先前的沈重與壓抑。
　　楚靈道：“這沒辦法，我即使貪玩，可青蘿他們個個都是練功瘋子，我只能跟著壹塊兒練了。”
　　“嗯，那去吧。”楚雄道。
　　楚靈襝衽壹禮，沖皇後笑笑：“母後，今晚我吃過晚膳後再回來，不用等我啦，林飛揚的廚藝越來越厲害啦，比宮裏的禦廚還厲害。”
　　“妳這丫頭！”皇後嗔道：“不準在外面吃晚膳，壹定得回來吃！”
　　“……行吧。”楚靈無奈答應。
　　她看母後神色堅決，便答應了。
　　待楚靈輕盈的離開，皇後看向楚雄。
　　楚雄擺擺手。
　　周圍的宮女與內侍們頓時紛紛退下去。
　　殿外只有楚雄與皇後坐在小亭裏。
　　整個宮殿壹下變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這麽大的宮殿，人少真不適合。
　　楚雄將那封信箋遞給皇後：“妳看看吧。”
　　皇後鄭重的接過來，看過那幾個字後，臉色微微壹變，遠黛般眉毛壹下蹙起：“皇上，這……”
　　“我也不相信。”楚雄嘆道：“也不願相信！”
　　“……綠衣外司與潛龍衛都沒打聽到這消息吧？”皇後輕聲道。
　　楚雄緩緩搖頭。
　　“那秦供奉那裏……？”皇後遲疑。
　　欽天監的老監主秦千裏是禁宮供奉，這些年來壹直沒放棄欽天監的心法修煉，而且火候越發精深了。
　　他能觀天相而知未來兇吉。
　　“他沒對朕說過這事。”
　　“我聽靈兒說，法空大師的神通過人，”皇後柔聲道：“我跟母後壹直好奇不已，想要親自領教壹二，看看到底是誇大虛傳，還是真有其事，神通畢竟是傳說，皇上妳也對神通半信半疑吧？”
　　楚雄搖頭。
　　皇後看他如此，知道還是不同意自己見法空大師，柔聲道：“綠衣外司與潛龍衛都沒發現，秦供奉也沒發現，那法空大師是不是通過神通看到的？天眼通……”
　　“誰知道呢。”楚雄不置可否。
　　皇後道：“不過法空大師沈穩異常，行事以穩為主……”
　　“鳳兒妳覺得法空大師所說不假？”
　　“法空大師為何要騙皇上妳呢？百害無壹利吧？”皇後輕聲道：“除非他弄錯了，不過……”
　　她輕輕搖頭：“大師他是壹個求穩之人，恐怕這種事沒有把握的話，不會輕易說出來。”
　　“是啊——！”楚雄長長嘆壹口氣，擡頭看向天空。
　　天空的陽光明媚，可他卻絲毫沒有溫暖之感，看看宮殿頂上的皚皚白雪，不由的沈默著，神思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