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是夜，方才摟著樂盈缺占了好壹會便宜，直到樂盈缺肯開口喊顧沈哥哥，顧沈才放過他。兩人睡下沒多久，門外傳來了陸麟的聲音。
　　樂盈缺睡得淺，壹有風吹草動便驚醒了，輕推著腰上的手臂，“顧沈，顧沈。”
　　顧沈猛地清醒，嗓子都還未完全打開，“起夜嗎？”
　　樂盈缺搖頭，又聽到陸麟的聲音，“大少爺。”
　　顧沈倏地閉上眼睛，猛吸壹口氣，又重重地吐出。陸麟這人什麽都好，為人衷心，辦事有分寸，只是在這人情世故上，腦子裏總是像差根弦兒，顧沈不方便露面，他就次次三更時分來。
　　“進來。”聽了大少爺吩咐，陸麟才進屋。
　　“大少爺，少奶奶。”榻上是不敢多看壹眼，眼觀鼻鼻觀心地回大少爺話，“船行有不少工人，被二少爺辭了。”
　　顧家船行如今是表面風光，看著還在安城碼頭占有壹席之地，生意少的可憐，辭退工人也在情理之中。
　　顧沈又問道，“陸霜回來了嗎？”
　　“弟弟昨日來信，想必過幾日便會到安城。”陸麟回道，“張大人派人來傳了話，明日希望能見上大少爺壹面。”
　　“張大人到了！明日把張大人請到莊子上。”
　　交待完事情，陸麟便要離開，擡眼間便瞧見了大少奶奶，多嘴問了壹句，“大少奶奶，陸麟贖回的硯臺可有損壞？”
　　顧沈壹怔，早就把這壹茬給忘了，陸麟壹提，顧沈更是面上燥熱。見到大少爺臉色異常，陸麟心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忙不叠的退下。
　　待陸麟走後，樂盈缺才問道，“妳幫我把硯臺贖回來了？”
　　這事兒被樂盈缺知曉，也不能藏著掖著了。顧沈放得位置不高，常人進了書房便能看到，只是樂盈缺無法。“嗯，忘了同妳說。”
　　“謝謝妳。”樂盈缺眼中灼灼的看著他，“這是我爹賞得，從小到大，就那壹次，誇我字跡雋秀，賞了這方硯臺。”
　　顧沈看不得樂盈缺苦澀仿徨的樣子，“跟我還說謝，那這東西更得收好了。”
　　那方硯臺是樂盈缺命裏的施舍，沒人懂他得到的時候心中有多雀躍，他也想被重視，若是說重視是太過貪心，哪怕只是小小的關心，都讓他受寵若驚。
　　樂盈缺垂著眼眸點頭，哪怕只是壹瞥的功夫，顧沈也能看到樂盈缺眼眶中盈盈的淚光。有些模棱兩可的想法在顧沈腦子裏盤旋，樂盈缺的落寞他看在眼裏，覺著自己能猜著壹些，又覺得有些抓不住。
　　靜默無聲的屋內，顧沈忽然靠近，嘴唇貼著樂盈缺耳邊，他的糕糕千般好萬般好，如何舍得見他明明失落還要強顏歡笑的樣子。
　　“不僅字跡雋秀，腦子也伶俐，教壹遍的事情，都能記住，性子溫潤，心胸寬廣，最重要的是...”顧沈頓了頓，樂盈缺正目似點漆的看著他，“用情專壹，壹心壹意的對我。”
　　令顧沈意外的是，樂盈缺竟沒羞地避開他，反而囁嚅的看著自己，“顧...顧沈...”
　　他忽然想到，自己從不了解樂盈缺的過去，他的腿為何會廢，為何會喜歡自己，壹方硯臺能讓樂盈缺這般珍視，他的糕糕以前過得似乎並不好。
　　第二日，帶著樂盈缺壹同去了莊子裏，出了城門往西走，人煙稀少，偶有砍柴的樵夫。待兩人到了莊子，不消多時，張大人的馬車停在了莊前，車裏並不只有張大人壹位，還有壹位樣貌俊秀的男子。
　　屏退了下人，四人才進入廳內。張大人對男子實為客氣，到落座時才道，“這是端王。”顧沈壹楞，驚覺起來行禮。
　　端王景寒是皇帝的親弟弟，是皇帝最親近的人，能屈尊紆貴親自前來，讓顧沈受寵若驚。
　　景寒壹襲白衣，微笑著搖著手中的扇子，“虛禮就免了，想聽聽顧大少爺說說這銀子如何能變成宣紙壹樣帶著出行，皇上也很重視此事。”
　　顧沈慚愧，“回王爺的話，草民惶恐，這點子是想了有些日子，只是如何能讓人造不了假，草民還未想出好的法子。”
　　景寒也道這銀子的問題，不是壹時半會能解決的，悠悠要著扇子，不動聲色的朝樂盈缺瞧了壹眼。
　　顧沈心中壹沈，正想隔開端王的視線，又聽聞張大人道，“原先這下川江的貢品可都是交給顧家船行，如今妳不是顧家當家，還讓我替妳留著生意，顧沈妳可是有了打算，總不能壹直裝傻，讓妳弟弟拿著船行做傻事？”
　　“自是不能讓顧苑胡作非為下去，如今他是顧家當家，總不能伸手朝他要當家的位子，草民以有打算，若是他敢動歪心思，草民定在他前面行動。”
　　景寒端著茶杯，茶蓋輕撫在沿邊，垂眼看到了樂盈缺的雙腿，打量著坐在輪椅上的人，不緊不慢得又問道，“顧少爺可知道是誰害的妳。”
　　顧沈往前壹站朝景寒跟前行禮，擋住他打量樂盈缺的視線，“算是知道，只是沒有證據。”
　　景寒扇子壹收，抵在下巴處，“那顧少爺得提防著點，恐再有人心生歹念。”霍地話鋒壹轉，眉眼帶笑，目光越過顧沈，看著樂盈缺，“這位可是顧家少奶奶？”
　　樂盈缺俯**子，“草民樂盈缺見過端王。”
　　景寒嘖嘖稱奇，“樂盈缺，這名字起的真好，這般好看的人啊，自是得有些缺憾才行。”
　　“王爺！”顧沈唐突地提著嗓子。
　　景寒斂著雙眼，眼角都是化不開笑容，連連賠不是，“是本王魯莽了，顧少爺莫見怪。”轉念又道，“這些日子，怕是要打擾顧少爺了，這莊子不平不住人吧。”
　　別了端王和張大人，兩人回了顧府，顧沈臉色都不見好轉。丫頭小廝們都不敢靠近，沒少奶奶吩咐，誰都不想進屋子裏候著。
　　知道顧沈在生悶氣了，沒料到他這般無賴，下人壹退，將樂盈缺抱到榻上，人隔得遠遠的，幹坐在桌前背對著樂盈缺。
　　樂盈缺輕喚道，“顧沈。”
　　顧沈不搭理，樂盈缺又雙手撐在榻上，身子前傾，半截兒露出榻外，“顧沈。”
　　裝上傻子還裝上癮了，只聽到顧沈悶哼了壹聲，側著身子就不是回頭，樂盈缺沒法，磕磕巴巴地喊道，“顧郎...”生氣的人這才回頭瞧他壹眼。
　　見樂盈缺可憐兮兮的坐在榻間，顧沈只覺得心口縮緊，胸中翻湧，壹個只能依附著他的人，自己卻要給他臉色看。
　　自己也不是真沖樂盈缺生氣，只是...只是...顧大少爺何曾這般怯懦過，樂盈缺從頭到尾都是他的。
　　雙眸，嘴唇，從鎖骨到腳踝，每壹處都是他顧沈的，這樣的樂盈缺，自己不看好，就會被人惦記著，顧沈頭回嘗到了嫉妒的滋味，他舍不得別人多看壹眼他的糕糕。
　　邁著疾步朝榻邊走去，顧少爺像是還傻著，沒有清醒壹般，壹躍將人撲到在被子上。著了魔似得廝磨著樂盈缺的嘴唇，手指摩挲在樂盈缺的臉頰，許久才微微松開。
　　嘴裏說著幼稚的話，幼稚的不像是能從顧少爺嘴裏說出來的，“不許妳看別人，看著我。”
　　樂盈缺嘴唇蒙上透亮的壹層水汽，癡癡地看著顧沈，“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