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回 撈出問罪情何忍 黃海浮搓夢已空
　　白良驥動作快捷，谷之華來不及追，也不想追，但就在那壹瞬間，她卻瞧見耿純、秦岱二人的脈門上也貼著壹片樹葉。白良驥將他們抓起來的時候，這兩片樹葉才脫下來。隨著耿秦二人也才哼出了呻吟的聲音。
　　白良驥走後，只謄下了谷之華壹人悄立庭間，她仰望著那兩棵梧桐樹，但覺壹片茫然，十分不解。梧桐樹上的葉子本就稀疏，經過了他們在樹下壹傷惡鬥，剩下的樹葉更是寥寥可數，樹上若然藏有人，憑她的目力，怎會不能發現？而且這種飛花摘葉的傷人功夫，休說厲勝男辦不到，即是金世遺也不能夠！
　　這怪客是誰呢？今晚暗助自己的人想必是他無疑了，前兩日戲弄自己的人又是不是他呢？
　　這兩日來，谷之華已接連懷疑了好幾個人，金世遺、厲勝男、孟神通，最後懷疑到這個怪客，但若然是這個怪客的話，他為什麽昨日要阻誤自己的行程，而現在卻又暗助自己脫險？
　　仍然是難以解釋！
　　還有，厲勝男為什麽不肯出來？剛才明明聽得是她的聲音，說是要來幫助自己，現在已過了這麽些時候，卻仍然不見她的影子？若說她要避免和自己見面，那為什麽又要出聲？
　　壹連串的怪事，壹連串的疑問，令到谷之華頭昏腦脹，越想越是糊塗。
　　谷之華到裏面察著，那些客人們膽小怕事，雖然聽得外邊的打鬥已經停止，仍然關緊房門。
　　沒有壹個人敢出來張望。谷之華是個單身女子，當然不便到每壹間房去查詢。唯有到賬房去間。
　　賬房先生已知道她把那三個軍官打跑，害怕之極，壹味打躬作揖，請谷之華早些離開這間客店，免得連累他們。谷之華道：“我只要向妳們問兩個人，問清楚了馬上便走。”賬房先生當然連日答應。可是谷之華根本不知道那怪客的形貌，賬房先生也不懂得那壹個客人是“江湖上可疑肚人物”，問來問去，問不出所以然來。最後只有將厲勝男的形貌說了出來，問他曾否見過如此這般的壹個女子？那賬房先生想了壹想，說道：“咦，妳說的這個女子嗎？
　　我記起來了，妳進來不久，她也到來投宿，她也向我們打聽，有沒有像妳這樣的女子投宿，她聽說妳在這兒，她就走了。”谷之華氣道：“妳為什麽不告訴我？”
　　賬房先生抖抖索索說道：“我怕惹事，我、我不願多生是非呀！”
　　那賬房先生說的壹半是真，壹半是假。原來厲勝男向他打聽消息的時候，交給了他壹錠大銀，吩咐過他不許向任何人說的。谷之華見再也問不出什麽了，嚇了那賬房壹頓，反而自覺過意不去，便給他壹錠銀子，作為打爛東西的賠償。
　　她連夜趕路，走了三天，途中平靜無事，既不見厲勝男，那三個軍官也沒有再來糾纏她。
　　第四天日頭末落使到了即墨，這是壹座古代的名城，戰國時田單曾以火牛破燕軍於此。即墨靠山面海，城墻高厚，從這裏東往嶗出，南下青島，快馬都只不過是壹天路程。谷之華連日趕路勞累，行程無多，樂得早些歇息，便進即墨縣城投宿。她在客店中吃過晚飯，乃要憩息，忽聽得外間有壹個沙啞的聲音說道：“給我留下壹間客房，是女客住的。這裏是十兩銀子，房錢、飯錢都算在裏面，有多的給妳。”
　　掌櫃壹算，最好的房間連上夥食，最多也不過三兩銀子壹天，諾諾連聲，趕快答應，問道：“是什麽樣的女客？幾時會來？小店定當派人去接。”
　　那人說道：“是我的女兒，瓜子臉兒，流著兩條辮子，腰間佩有長劍，最易辨認。我姓谷，我們是保暗鑣的鑣師，妳見了她，叫她明天趕到嶗山上清宮等我。她恐怕要到入黑之後，乃能到來。”後面那幾句話聲音很小，但谷之華早就留心，凝神細聽，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大吃壹驚口客店裏的那位掌櫃，也是甚為驚詫，說道：“谷老鑣師，妳說的那位女客，她早就到了。”那人似是怔了壹怔，過了半晌，才用急促的聲音問道：“什麽？
　　她早已到了，就住在這兒嗎？”谷之華心中焉然壹動：“這不像是孟、孟神通的聲音？”
　　疑心頓起，悄悄的從窗口溜出，跳上房背，飛過兩間瓦面，到了外面掌櫃的廳堂，使個“珍珠倒卷”的身法，勾著檐角，探頭往下壹望。
　　這壹望不由得大吃壹驚，和掌櫃說話的那個老人果然是孟神通：谷之華便想溜走，忽聽得那“孟神通”說道：“嗯，原來她竟比我先趕到了，好吧，我出去買點她喜歡吃的東西，回頭來再著她。”掌櫃先生甚為奇怪，心想：“做保鑣的路程應該算得很準才是，為什麽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到來？
　　再則，既然到了這兒，和女兒見了面也還不遲呀，何必這樣匆匆忙忙出去趕買東麽，老爺子，要不要給妳老人家也留壹間房呀？”西？“但壹想銀子已經到了手中，管他是什麽路道？
　　客人要走，他當然不便攔阻，只是問道：”喇那掌櫃的不過是稍有江湖經驗，已自起疑，谷之華的疑心就更大了，她走了定神，又瞧出壹個破綻，這個“孟神通”比真的孟神通起碼要矮了壹個頭：谷之華大為生氣，小道：“豈有此理，我父親雖然是個壞人，妳冒充我的父親總是不該！”
　　正待下去喝破，只見那“孟神通”支支吾吾的說道：“也好，妳便給我留壹間房吧。”說話之間，已經走到門口，門外忽然走進三個人來，兩邊撞個正著，壹個洪亮的聲音喝道：“混帳東西，妳是什麽人，竟敢冒充我老孟來了！”
　　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孟神通：另外兩個人，壹個是減法和尚，另壹個則是他新收的弟子神偷姬原來那壹晚陳天宇夫婦等人救了李沁梅出來：孟神通的門下弟子紛紛追進林中搜索，項湊等人被打倒，其他的人根本就追不上。只有這個姬曉風，他本來就是江湖上的第壹號神偷，輕功既高，人又溜滑，悄悄的跟在他們後面，黑夜之中，林深樹密，連谷之華、厲勝男那等耳目靈敏的人，都絲毫沒有發覺。
　　待到減法和尚吃盡苦頭，走了之後，姬曉風仍然躲在他們的附近，倫聽了他們的談話。他回來稟報孟神通，孟神通立刻判斷金世遺在嶗山準備出海的消息是真，到江蘇去找陳天宇夫婦是假，同時也斷定了谷之華是去找金世遺，便帶了減法和尚與姬曉風前往追蹤。
　　他比谷之華遲了半天路程，第三日經過谷之華投宿的那間小鎮上的客店，掌櫃的見了他大為詫異，拉著他道：“孟老爺子，妳怎麽又回來啦？
　　妳女兒昨天在這裏住了壹晚，喝了妳留給她的酒，早上不知道醒來，還大罵了我們壹頓呢。”孟神通仔細打聽，這才知道有人冒充他的字號，前壹天曾在這間客店裏給谷之華定下了壹間客房。
　　孟神通大為生氣，壹路追查，直追到了這兒，才無巧不巧的在這間客店裏碰見了假孟神通！
　　那假孟神通固然是被嚇得膽戰心驚，谷之華也同樣被嚇得魂飛魄散，她知道孟神通定然是尋她來的，哪裏還敢留下來等著瞧真孟神通戳破假孟神通的面目？
　　趁著底下大鬧，孟神通還沒有發覺她，立刻從瓦面悄悄溜走！
　　孟神通大喝壹聲：“混賬東西，還不露出本來面目？”伸手壹抓，迅若飄風。那假孟神通身手也甚為矯捷，立即便跳過了兩張桌子。可是耶顎下的假胡須已給孟神通壹手扯去。孟神通不想跳上桌子打架，有失身份，隨手又是壹記劈空掌發出。假孟神通提起壹張長樟壹檔，“坪”的壹聲，長憎震裂，險些摔倒。孟神通捏碎了壹個磁碗，同他擲去，磁片寶如匕首，恰恰從他的面門劃過。只聽得宕然聲裂，原來這個人數了壹張面具，面具劃破，露出真形，卻是壹個女子：孟神通怔了壹怔，隨即哈哈笑道：“妳這鬼丫頭，膽敢冒充老夫，著妳今日還逃得出我的掌心？
　　”這個女子正是厲勝男，原來她不想谷之華也去見金世遺，所以壹路上將她捉弄，第壹日假冒谷之華的兄長，替他預定房間；第二日壹想，冒充孟神通更妙，她知道谷之華害怕孟神通，估量冒充孟神通便可嚇走了她，豈知谷之華瞧出了壹些破綻，雖然不無恐懼，仍然繼續前行，而且改為晚上也趕路。厲勝男算不準它的行程，無法再拖詭計，反而落在谷之華後面，直至萊蕪，才趕上了谷之華。
　　向白良驥和耿秦二人投函告密的也是厲勝男，她的用意不過是想借白良驥之力，將谷之華絆住，最少也給她在路上添多麻煩，好叫她不能如期趕到嶗出。在投函告密之後，她回到那間客店打探，在庭院叫面的墻邊壹聽，聘出了谷之華的情勢不妙，甚至有性命危險，厲勝男本來不想害谷之華的性命，又臨時改變了主意，想出手救她，然後再施展詭計，將她擺布。不料她剛欲出手的時候，卻又被那怪客嚇走。
　　厲勝男估量谷之華被那幾個軍官壹阻，行程可能落在她的後面，因此到了即墨，又假扮作孟神通想嚇阻她，卻料不到谷之華早已先她來到，而她又在這個時候碰到了真孟神通。
　　這壹下面目戳穿，避無可避，眼見孟神通哈哈大笑，壹步壹步的迫來，厲勝男壹急，大聲叫道：“孟老怪，妳的女兒便在這客店裏，妳知道麽？
　　妳不趕快找她，她又要溜了。”孟神通怔了壹怔，姬曉風忽道：“師父，我剛剛聽出壹個人從瓦面溜走，不知是誰？”
　　孟神通叫道：“妳快追上去看。”厲勝男趁他分神之時，冷不防的便發出壹件燭門暗器~但聽得“波”的壹聲，突然從厲勝男手上飛出壹團煙霧，煙霧中有無數細若遊絲的光芒，而且發出嗤嗤的聲響。這正是厲家家傳的歹毒暗器“毒霧金針火談彈”。上壹次厲勝男與孟神通遭遇，就是全靠這暗器脫險的。孟神通見識過它的厲害，哪裏還會上當？
　　煙霧壹起，他的劈空掌亦已發出，勁風呼呼，那團綠色的人餃登時飛了回去，厲勝男壹閃閃開，人猷彈恰好跌落櫃臺，“蓬”的壹聲，炸裂開來，櫃臺上的賬簿立即燒著，燃起了熊熊的火光，只聽得嗤嗤之聲，不絕於耳，夾在煙霧中的那壹大把梅花針，都釘在櫃臺上。那賬房先生嚇得面青唇白，鉆到櫃臺底下，大叫大嚷道：“不好啦，殺人放火啦，快來救命呀｜”煙霧彌漫中姬曉風怕受到誤傷，身形壹晃，用了壹個“老鼠鉆洞”的身法，從窗口飛出，跳上屋頂，正待去追查谷之華的下落，卻跟尚未站穩，忽聽得有個冷峭的聲音在耳邊喝道：“妳這小城給我滾下去吧。”姬曉風號稱天下第壹神偷，耳目靈敏，勝於常人十倍，敵人到了背後，他竟然亙艙o現，這壹驚非同小可。說時遲，那時快，他心念方動，尚亙縐o及閃開只覺腿彎壹麻，已是壹個倒栽蔥從屋頂上跌下來了！
　　減法和尚聞聲出視，但見人影壹晃，俟的到了眼前，又是那個冷峭的聲音喝道：“妳這個不守清規的賊禿，也吃我壹巴。”減法和尚雙掌平推，這壹招連攻帶守，將周身防禦得風雨不透。
　　來人的掌勢奇幻之極，他剛著清楚是個婦人，雙掌推出，忽然又不見了它的影子。減法和尚叫馨不妙，陡覺腦後風生，他轉身發掌，剛好迎上。但聽得“咄撻”壹聲，這壹記耳光打個正著，軌似他送上去給人家打的壹般。
　　孟神通這時正把厲勝男追到了墻角，眼著便可以手到擒來，忽然接連聽到姬曉風與滅氏和尚的叫聲，孟神通怔了壹怔，小道：“難道這客店裏埋伏有什麽強敵？”
　　心念方動，那婦人已走了到來。孟神通大喝壹聲，玄功內運，壹掌推出，但聽得“轟隆”壹聲，那堵墻竟然被他的掌方震破了壹個大洞，塵土彌漫中孟神通定睛壹瞧，連厲勝男的影兒也不見了，只聽得那婦人在墻外冷笑道：“好猛的掌力，具有如此武功，卻用來欺負女子，不害躁麽？”
　　原來那婦人早已拖著厲勝男從裂口中走出去了。
　　孟神通還是有生以來第壹次碰到這樣的勁敵，登時爭勝之心陡起，便即再發壹掌，震坍墻壁，追了出來，喝道：“老太太慢走，我孟神通還要領教。”那婦人回過頭來，忽地怒道：“豈有此理，妳叫我做什麽？”
　　孟神通剛才沒有著清楚她的面貌，只道她功力如此深湛，當然是位老太太無疑，那知卻是個中年美婦，頭上還結著兩個蝴蝶結，斜著眼睛看人，活顯出壹副淘氣的神情。孟神通大為奇怪，卻又有點好笑，小道：“雖然我把妳叫得老了，但妳這副打扮，中年婦人還要冒充少女，卻也是可笑得緊！”其實這個婦人的年紀實在不小，比她的相貌要老得多，但她有個奇怪的脾氣，最不歡喜人家說她年老，兩地愛戲耍的性情也是數十年來如壹日，做了多年母親的人還是如同孩子壹般。
　　孟神通道：“好，那我就叫妳壹聲小姐，妳剛才那俊巧的身法我老孟佩服得很，特地向妳再請教來啦。”他兩番自報姓名，說話的口紹，既是嘲笑，又是挑戰，滿以為對方必定要聳然動容，哪料這中年美婦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他孟神通是什麽東西似的，大模大樣的點了點頭，便笑嘻嘻的說道：“妳很佩服我嗎？
　　嗯，妳想再見識壹次，那也容易。妳瞧清楚了，就是這個身法。”
　　孟神通凝神應戰，哪知這中年美婦身形壹晃，條然間便已飛掠出數丈開外。孟神通叫道：“怎麽，妳要逃嗎？”那婦人“咦”了壹聲，說道：“怎麽，妳不是要見識我的身法嗎？
　　哈，原來妳不是這個意思，妳是要打架是不是？”
　　孟神通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只好說道：“不錯，我正是要請教妳的高招。”
　　那中年美婦笑道：“妳這個人說話真不爽快，我還當妳是當真佩服我，要學我這個身法，準備將來逃命之用呢。哼，原來妳是繞著彎子說話，妳為什麽不幹脆說是要找我打架？”
　　孟神通實在是怕了她的纏夾不清，索性順著她的口氣，直話直說道：“妳既然明白了，咱們就在這裏打壹減法和尚道：”她便是天山掌門唐曉欄的小姨，李沁梅的母親，當年與呂四娘馮瑛並駕齊名，號稱“三女俠”之壹的馮琳：三十年前，有壹次我給師父送信給年大將軍，曾在年家見過它的壹面，那時她還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現在隔了三十多年，她依舊是當年那副少女時代的神態，而且好像不會老似的，所以我還能夠認出她來。“孟神通大吃壹驚，道：”她就是馮琳？
　　嗯，難道她已經知道了我囚禁她女兒的事“要知孟神通天不怕地不怕，但對天山派卻是不無顧忌，心中想道：”我久已聽說存三女俠“之中，以呂四娘本領最高，馮瑛次之，馮琳乃是最弱的壹個，馮瑛的丈夫唐曉瀾則與妻子不相上下。如今我和馮琳最多也不過僅可以打成平手，若然她邀了唐曉瀾夫婦向我尋仇，這卻如何是好o”減法和尚走了定神，通：“她定然尚未知道我們曾難為她女兒的事。”孟神通道：“妳詎的對。她若是知道，哪肯這樣善罷甘休？
　　當然我也不會怕她，但我的修羅隱煞功尚未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不想與天山派正面作對”。減法和尚道：“看來她只是單身壹人，唐曉瀾是壹派掌門，輕易不會離開天山。而且唐曉瀾夫婦素來莊重倘若他們夫婦來了，斷不會議馮琳這樣暗中捉弄我們。”孟神通驚魂稍定，想了壹想，說道：“不錯，唐曉瀾以名門正派自居，壹向言行不茍，這是武林中人都知道的。”
　　姬曉風這時才壹玻壹拐的走出來，孟神通給他驗傷，只見他的足踝上粘有壹片樹葉，這種“摘葉飛花”的傷人功夫，孟神通自問也達不到她那等境界，更是不禁駭然，當下立即給姬曉風推血過宮，並給他敷上了傷藥，姬曉風這才得以免於殘廢。
　　姬曉風滿面羞慚，說道：“弟子無能，剛上屋頂，便給她打下來了。那個逃走的少女是誰？
　　弟子尚未偵察出來，不過的確是很像邱山派呂四娘的那個弟子。”孟神通道：“天下像她那樣本領的，也只不過是有限幾人，妳給她打傷，我怎能怪妳。妳稍為歇壹歇吧，等下咱們還要趕路。”
　　孟神通雖然對馮琳有點忌憚但想到她只是單身壹人，只要減法和尚不快，自己加上了減法和尚，斷斷不會輸給馮琳。他斷定女兒必定是前往嶗山找尋金世遺，他既然來到此地，離喇出不過壹天路程，當然不會中止。於是待姬曉風可以行動自如之後，便繼續趕路。可是因為有了馮琳的出現，他們壹路上要多加小心，不敢再像以往那樣驕狂自大了。
　　減法和尚料得不錯，馮琳的確是壹個人離開天山的。原來她因為鍾展、武定球二人久不回山，料想他們還末得李沁梅的訊息，她思念女兒，所以親自下山尋覓。
　　無巧不巧，厲勝男那日假扮孟神通，給谷之華定下房間，被她碰見。她眼光何等銳利，壹眼就瞧出厲勝男是假裝的，她生性好事，又愛戲耍，而且從厲勝男吩咐掌櫃的說話中，知道它是給壹個少女預定房間的，當時便引起了她的疑心。要知道她為了探訪女兒的消息，對在江湖上走動的每壹個少女都加以留心，於是便留在那個小鎮，看看厲勝男所要捉弄的是什麽樣的少女。
　　馮琳姐妹和呂四娘是最好的朋友，谷之華上邱山之後不久，有壹次馮琳前來探望呂四娘，曾見谷之華壹面。那時谷之華還很小，未滿十歲，但馮琳還依稀記得她的面貌。第二晚，谷之華到那小店投宿，果然落人厲勝男布置好的圈套之中。馮琳認出是她，頗為詫異，她本想提醒谷之華的，但後來又改了主意，決定仍然暗地裏跟蹤。她壹半是為了好奇，壹半是覺得好玩，她地想著看厲勝男將用什麽樣的古怪法兒捉弄，谷之華又會不會識破？
　　馮琳的輕功已到達來去無蹤的境界，她暗中窺伺，厲勝男和谷之華都絲毫不覺。她壹路跟跨，看厲勝男用種種古怪的法子捉弄谷之華，覺得十分有趣，她不想打斷這場“好玩的遊戲”，所以壹直沒有阻止厲勝男。但她在暗中卻也保護谷之華。谷之華那晚在深山遇險，便是地出手暗助，嚇退了昆侖散人和桑木佬的：在萊蕪那晚，用“飛花摘葉”的功夫傷了耿純、秦岱，嚇走白良驥的也是她。至於厲勝男則是在將要跳上圍墻的時候，被她扯去了壹絲頭發嚇走的。
　　她在萊蕪那晚，起初見厲勝男朋告密的手段陷害谷之華，覺得這樣的“捉弄”未免太過，本想重重的懲罰厲勝男壹次的，後來見厲勝男要去救谷之華，又覺得這個少女也還不算太壞，因此到了厲勝另在即墨遇險，她又將厲勝男從孟神通的魔掌中救出來。厲男則趁她和孟神通打架的時候溜走了。谷之華急著要見金世遺，連夜趕路，第二天日頭過年，使到了嶗山腳下。厲勝男則因為害怕孟神通，壹路繞道躲避，而且她的輕功也略遜谷之華，因此就反而落在谷之華之後了，-嶗山在山東半島尖端，面臨黃海，谷之華中午時分，到了山腳，在山上的酒肆裏吃過午鼓，並問朗上清宮的所在，便即登山。上到山頂，天剛入黑，遠望大海中島嶼浮沈，明月下山隱約，漁火星星，不覺胸懷壹爽。更想著片刻之後，也許就可以見著金世遺，精神更是大為振奮。
　　連日來的風壟勞累，都似給海波盡滌了。
　　走了片刻，但見山頂的松林深處，現出壹座寺院，谷之華放輕腳場，慢慢走去，心中思潮起伏，想著這幾日來所碰到的盡是離奇之事，見著了金世遺之後，要和他先說什麽？
　　心念末已，忽聽得有人長嘆之聲，谷之華心頭壹跳，遠遠望去，只見有壹個人倚著古松，可不是金世遺是誰？他對戶長嘆，似乎也正是在想著心事，好像還沒有發現她。
　　谷之華暗暗好笑，從側面繞過去，走得近了，才冷不防的輕輕喚了壹聲：“世遺。”想嚇他壹跳，令他驚喜。金世遺果然嚇了壹跳，頭也末回，便即叫道：“厲姑娘，還末到期限呀，怎麽妳就來了。咬喲，原來是妳，是妳，谷姐姐呀。”這時他回過頭來，才看清楚了是谷之華，不覺怔住了。臉上的神情，顯得甚是尷尬。
　　谷之華的心頭好像墜了壹塊鉛塊，登時沈了下去，淡淡說道：“對不住，我不知道妳約了厲勝男姑娘在這裏會面，打擾了妳了。”
　　金世遺走了定神，忙道：“谷姐姐，妳別誤會，我兒了妳歡喜還來不及呢：妳趕來這兒，可有什麽事麽？”他心中也在奇怪：谷之華怎麽知道厲勝男的名字？
　　不知怎的，谷之華突然感到壹陣心酸，連她也不知道，是為了李沁梅傷心呢，還是為了自己？
　　李沁梅的事情是金世遺自己告訴它的，而這個厲勝男呢。金世遺卻壹直瞞著她：這壹剎那，她對金世遺的觀感都全變了，在此之前，她把金世遺視為知己，如今壹想，但覺他以前種種甜言蜜語，似乎都是假意虛情！
　　金世遺見她老不說話，呆了壹呆，忽然捉住著了她的雙手，說道：“谷姐姐，妳可是怪我什麽？”
　　谷之華使勁甩開了他，淡淡說道：“笑話，我哪能怪妳，要怪妳的另外有人，可不是我！”
　　金世遺聽她話裏有話，急忙問道：“妳可是知道了李沁梅的消息了。”谷之華道：“不錯。嗯，我本來是給妳報喜訊來的，現在著來嘛，妳不見她也罷。”金世遺跳起來道：“李沁梅她在哪兒？
　　妳先告訴我。厲勝男的事情，往後我再給妳解釋。”
　　谷之華避開了他的目光，淡淡說道：“我要妳解釋做什麽？
　　只可惜沁梅妹妹，她苦心找了妳這麽多年，這壹次卻又不能見面。”金世遺道：“怎麽，妳已經見到她了？
　　妳沒有告訴她我在惠兒？”
　　谷之華道：“不是我不告訴她，她不信我的話，她信厲勝男姑娘的話。”金世遺叫道：“什麽？
　　她和厲勝男也見過面了，這位厲姑娘呀，她可最會騙人，專愛說謊，妳們可得當心。”谷之華怔了壹怔，小道：“若果厲勝男是他心裏所歡喜的人，他怎會在我的面前說她壞話？”
　　但仍然是冷冷說道：“她是不是素來歡喜騙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她告訴沁梅妹說，說妳已到蘇州去拜訪陳天宇夫婦，沁梅信她的話，也到蘇州去了！”
　　金世遺跳了起來，叫道：“豈有此理，她已騙了沁梅壹次，這次又去騙她：好，我告訴妳，我是怎樣和她結識的。我就是那次在大鬧孟家莊的時候，與她認識的，她，她對我有壹點恩惠，我，我……”忽然想起，他曾答應過厲勝男不漏她身世之秘，更不能將她邀自己出海，同往尋覓喬北溟武功秘岌的事情告訴旁人，雖然金世遺現在正在怒火之中，但想到自己答應過的誓言，話到口邊，竟然結結巴巴的說不下去了。谷之華道：“妳怎麽不說下去了？”
　　金世遺道：“我和她是約好了在這裏會面。嗯，這壹件事情請恕我不便向妳說個明白。只、只要妳相信我。我剛才說要向妳解繹，現在想來，解釋也不容易解釋得清清楚楚。呀，我還是這壹句話，只要妳、妳相信我。”
　　谷之華氣往上湧，憤然說道：“我是件的什麽人？妳又是我什麽人？咱們本來就是各不相幹的人，我要妳解釋做什麽？妳又要我信妳做什麽？”金世遺呆了壹呆，聽了谷之華這番說話，有如利錐鉆心，忽地眼淚迸流，傷心說道：“谷姐姐，妳還不知道我的心嗎？
　　咱們相聚的時日雖然無多，但我早已把妳當作唯壹的知己：我是無父無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來歷的孤兒；妳有父親也等於沒有父親壹樣：咱們的身世同樣可憐：咱們的師父叉百那樣深厚的交情，我最佩服妳的師父，妳也早知道有我這個人，所以壹見了面，咱們就似早已徑認識壹般。難道咱們還不應相憐相惜，卻反要相互猜疑？
　　我把沁梅當作我的親妹妹，對妳呢，唉，妳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還要我明白說嗎？
　　我的心早已交給妳了：至於那位厲姑娘嗎，我只是為了要報答她壹樁恩德，事情完了，我盡了心願，那就各走東西，各不相幹了！
　　妳信不信我？嗯，妳還是不相信我嗎？
　　好，我把心掏給妳著。”忽地把鐵拐壹拉，拉出了那把鐵劍，候的向胸口便刺！
　　谷之華大吃壹驚，幸而她就站在金世遺面前，伸手可及，急忙壹把抓住金世遺的手腕，將鐵劍托了起來，失聲叫道：“快別這樣，尋死覓活的算什麽呀？”
　　金世遺道：“誰啡妳不相信我，我要把心掏出來給妳看呀。”谷之華將他的鐵劍插回銷中，“嗤”壹聲笑道：“我也沒有說過不信妳呀：妳的心血淋淋的好不怕人，我要妳掏出來做什麽？”
　　話末說完，金世遺便已抓著了它的雙手，喜孜孜的說道：“谷姐姐，妳何不早說，險些害我做了個胡塗鬼。”谷之華笑道：“妳這個牛脾氣，做了糊塗鬼也還是活該：嗯，別胡鬧啦，我給妳說正經話兒。”
　　金世遺道：“好，我就等著妳說正經話兒。”谷之華道：“妳的厲姐姐隨後就要來了……”金世遺心頭壹沈，打斷她的話道：“她來就來，咱們說咱們的，管她作甚？”
　　谷之華道：“不，妳既然約了她在此會面。怎能不管她？
　　妳知道，孟、孟神通追著她呢：就是昨晚的事情，在即墨城的壹間客店裏，我也在那裏，孟、孟神通的弟子也瞧見我了，我沒命的逃出來。厲姑娘不知被他捉去了沒有，他，他，我知道他不會放過我的，只怕就要來了。妳給我出個主意，是躲開他呢？
　　還是見他？我想躲開他的，可是躲開了他，又怎樣去救厲姑娘呢？”
　　要知谷之華雖然氣惱厲勝男騙她，可是厲勝男落在孟神通手中，她總是心有不安。
　　金世遺道：“好，我正要報孟神通那壹望之仇。”谷之華道：“還有壹個減法和尚和他在壹起呢。”金世遺壹想，這果然是個難題，孟神通壹人已難對付，加上了減法和尚，自己是必敗無疑，聽谷之華的口氣，她實在是不願意見孟神通，而且他到底是她的父親，自己也不好意思去做幫手。
　　金世遺正在疇曙，忽覺得微楓然，似有暗器龔到背後，金世遺反手壹揮，人怒喝道：“孟老賊，妳出來。”奇怪得很，他這壹掌拍去，卻並不聞暗器落地之聲。金世遺心中壹凜，陡然間只見壹條黑影從林子裏淩空飛出，金世遺鐵拐壹迎，那黑影在半空中壹個翻身，金世遺覷準了壹拐掃去，竟然打了個空。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咄”的壹聲，金世遺的面門早著了壹記。對方拿著的似乎只是壹根樹枝，卻比軟鞭還要厲害，這壹下登時在金世遺的面上抽了壹道血痕，打得他火辣辣作痛！
　　金世遺又驚又怒，就在這時，那黑影已在他的面前落下，斥道：“金世遺妳這小子真不是東西。”正是：豪氣淩雲甘受辱，只因愛恨兩難消。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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