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年輕的任性和成熟的韌性

　　石澗仁眼明手快，壹把就摁住了耿妹子的頭，伸直了胳膊讓小姑娘沒法抱住他：“有事說事，男女授受不親！”
　　洪巧雲看了笑，耿海燕手裏抓著移動電話哇的壹聲幹脆哭出來！
　　石澗仁不為所動：“妳這哭聲沒什麽悲切。走了去吃飯，難得妳過來玩，怎麽沒有帶上阿光？”
　　耿妹子噎了壹下，嘟著嘴臉上果然沒多少淚花：“人家看見妳當然高興，就不悲，但是真的有事！”
　　石澗仁介紹說：“這位是美術學院的洪老師，這是我在碼頭上的朋友耿海燕。”
　　洪巧雲斯斯文文壓住了點嗓音，沒那麽男性化：“妳好，我們……找個地方坐著邊吃邊說吧，這裏人來人往的。”
　　耿妹子擡眼看看周圍，有點詫異那麽多人駐足觀看，但她從來不怕人多，只順手抓了石澗仁的手就拉到懷裏，有擒拿手的風範，仰頭繼續嘟嘴：“阿仁……我不回碼頭了！”
　　石澗仁驚訝：“啊？那妳的生意怎麽辦……走吧走吧，妳熟悉妳帶路……”嘗試了壹下要把小姑娘的手扯開很不雅觀，就還是趕緊走，洪巧雲笑著走前面，但經過那包的時候就當沒看見。石澗仁彎腰提起來了，還挺沈。
　　沒了那什麽老師在旁的打擾，耿海燕開始恢復碼頭上慣常的嘰嘰喳喳。
　　等三人走到附近壹家還算不錯的風味餐廳包間坐下的時候，石澗仁已經聽了個大概，自己走了這半個月，耿妹子的生意基本上被顛覆了。
　　原因很簡單，壹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貿然知曉了這樣壹條看起來沒有啥限制的生財之路，最關鍵這姑娘還是個招搖得意的性子，成天拿著移動電話到處顯擺，自然有人問她怎麽賺錢的，不用說她那在商家拿折扣的竅門，光是楊德光等人送貨的路子，稍微得意的壹透露，碼頭上聰明的商販還少了？
　　據說是壹家運輸公司的經理馬上就搞懂了這路子的前後關鍵，舉壹反三立刻在車船碼頭上註冊了壹個服務社，專門為碼頭周邊那些區縣的商販服務，只要說明了要什麽貨，這邊幫忙拿了，委托每天的班船班車給帶過去，五塊錢的帶貨交通費給司機或者水手當外快，然後拿貨的每壹小包收二十塊勞務費，相比提前壹天住到碼頭周邊，早上四五點起來拿貨然後趕班車班船回區縣把貨物上架，這二十五塊錢的費用簡直千值萬值。司機水手每天帶個十來家的貨，收入也很可觀，生意壹下就鋪開了。
　　這是有能力有資金的做外地，本地立刻被幾個強悍的棒棒大哥給主動壟斷。之前石澗仁給耿妹子悄悄指的那幾個幫工棒棒都是比較老實的，現在壹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能攔住別人搶生意？
　　分別到幾個商圈的路線被這幾個人頭面都很熟的老棒棒給瓜分了以後，不允許耿妹子和楊德光他們再染指搶生意，別人每天固定各安排壹輛小貨車從碼頭到商圈，比人力棒棒單獨送又要好多了，客戶直接到車子邊拿就是了。
　　於是耿妹子得意洋洋的後果就是，現在只剩了個移動電話！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在洪巧雲快速點過菜，聽得似笑非笑的驚訝表情中，耿海燕抓著石澗仁的手發飆：“個仙人板板的！那個死婆娘居然給老子做了個媒，要老子去嫁給那個三碼頭管事兒的兒子，那個死瘟喪我還不曉得？吃喝嫖賭抽樣樣來，據說還在吸粉……就因為那邊說可以幫她開個正經八百的飯館，她就把老子賣了！”
　　再對人性有比較陰暗的揣測，石澗仁對這母女倆的關系也直抽抽臉：“真的？”
　　耿海燕咬牙切齒：“今天下午就要拖老子過去上床，不是楊德光那個憨包死死擋住了，老子說不定就遭了毒手！她仙人板板的全家死絕哦！”
　　以耿妹子這樣的態度跟表述內容，隨便點了菜專心旁聽的洪巧雲難免有點吃不準：“誰？什麽年代了，還有這種強拉強賣的事情？地主惡霸麽？難道就沒有王法，妳不知道報給派出所？誰這麽強行控制妳的自由？告訴妳的父母啊！”
　　石澗仁啼笑皆非：“就是她媽……咦？耿妹子，妳這樣不對吧，把阿光扔了在後面給妳拖住人，妳倒是跑了，他萬壹挨整怎麽辦？”
　　耿妹子有殺伐果斷的氣質：“他？活該！我看他就心甘情願……”
　　洪巧雲又聽出來：“妳的追求者？”
　　耿海燕很煩這老是打岔的阿姨，卻正好有跑堂的把菜端上來了，美術學院周圍沒有什麽高雅的西餐廳之類，大多都是江湖菜，耿妹子立刻就鼻子壹皺：“好香的尖椒雞！”抓石澗仁的手都松開了，她其實也就是個吃遍碼頭違章建築破飯館的檔次。
　　看著桌面上開始陸續增加豐盛的菜肴，耿海燕先美美地挨個下筷子品嘗壹下，尖椒雞本來就是壹種需要在各色辣椒裏面找雞丁的香辣菜肴，這裏的麻婆豆腐更是講究火候，做得鮮嫩非常，再有東坡肉的晶瑩肥膩她都不忌口，所以只看見她的筷子在裏面到處翻飛，石澗仁拿著筷子有些無奈：“耿妹子，起碼的禮貌要有，不能每個菜都翻來翻去。”
　　只稍稍吃了兩片藍莓山藥的洪巧雲輕笑文雅：“沒什麽沒什麽，小孩子嘛，喜歡吃隨便吃。”
　　耿妹子可不是小孩子，比同齡那些還在學校廝混的小姑娘油滑多了，又愛冷笑：“喲，阿姨妳說話還很會腸子裏面打結，彎彎繞繞的多嘛。”說著就起身把椅子拉過來跟石澗仁挨著，絲毫不因為對方是請客的就客氣半點。
　　石澗仁忍不住：“吃飯的時候，左手不要藏在桌面下，喝湯不要吸溜，還有上了菜坐好了就不要換地方，這都是規矩！”
　　耿妹子敏感：“怎麽？以前在碼頭妳可從來沒說過我！”
　　石澗仁苦口婆心：“不同的環境當然要遵循不同的禮儀。好了好了，吃過飯我陪妳回碼頭去。”
　　耿海燕啪的壹下就把筷子拍在了桌面上，還好是在包房裏，只有門口傳菜的服務員給嚇壹跳，就聽見小姑娘大馬金刀差點踩在餐椅上大罵：“妳有沒有良心！我出了事，第壹個想的來找妳，妳二話不說又要把我推回那炭火坑去！”
　　石澗仁看著小姑娘的眼睛，不忍心當面戳穿：“妳說的都是真的？”
　　耿海燕對上這平靜又幹凈的眼神，立刻有點怵，言不由衷地坐回去：“什麽真不真的，半個多月了，妳從來都沒說回去看我！”手裏拿著筷子，遊移地找了幾個菜，飛快地挾給石澗仁。
　　石澗仁搖搖頭：“我跟妳說過……”
　　耿海燕又不耐煩：“哎呀，我就想跟妳在壹起過日子，妳婆婆媽媽幹什麽嘛！反正我不回去了！”
　　洪巧雲開始是訕笑的，當看戲壹樣，可是看著那有些任性又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的少女，就想想開口：“妳這樣，他越發不會喜歡妳，他只會越看妳越煩，有什麽好處呢？”
　　如果換作別人，可能溫柔點還有勸說的意思，可洪巧雲的嗓音本來就低沈，這會兒表情又令人玩味，耿海燕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雛兒，兩人頗有些敵意地對看壹眼，正要廝罵，洪巧雲卻起身：“阿仁妳明天有空去壹趟我的畫室，我還有事找妳。回頭再跟妳喝酒，這裏是我接待畫商的定點，還有點股份，吃完全都是記賬月結的，以後妳倆要吃直接來掛賬也行，我繼續回去把那點收尾的活兒做了。”
　　說完就對耿海燕要了移動電話號碼，搖搖手先走了。
　　耿海燕低頭看壹眼自認為最好的這身衣服，總算意識到點差距：“妳就是跟這不要臉的勾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