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门徒

柳残阳

修真武侠

彩灯高悬
是一个清朗的晚上,碧空如洗,澄静的苍穹,缀满了闪烁如钻石的繁星。微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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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邪神门徒 by 柳残阳

2018-5-26 06:02

  雁冥云山

  时光最最冷漠无清的,它不会理会到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更不会对这些有丝毫地留懋兴回顾,那怕人们想以生命来交换昔日消逝的光阴,然而,劫仍旧捉不住它虚幻飘渺的一丁点,一丝丝。天空是黯的,彤云堆集得彷若是一层层腐旧的棉絮,又像是沈重地铅块似的,压得人们心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飘雪了。

  雪花柔软而轻灵的自空中落向大地每一个角落,缤缤纷纷,绵绵密密,如飘洒的纯白花瓣,又似空中飞舞的小精灵。

  于是,有色的大地,逐渐变成一片银白,皎洁极了,悦目极了,也清雅极了。

  世界原本便是纯洁无瑕的,或许偶而有些微的罪恶,也会被这一片片,一朵朵的雪花儿所遮掩,雪花不停的飘下,连接着茫茫的天地,而天地,原来就是混沌不分的啊。

  战宅的敞厅,这时已严密的将门窗关闭起来,厅内兽盆中,生有熊熊的炭火,室内,与室外,截然是两个不同的景界一个修长而瘦削的背影,正独立于窗前,室内的温暖气息,好似并没有影晌到他寥寂的心情,这背影孤单的痴立着,微微仰首望着绵绵飘落的雪花,那雪花好似每一片都落在他的心上,沁凉的,冰冷的。

  这背影对我们够熟悉了,是的,朋友们猜得对,他是江青。

  季节的变换,或者能使一个人的感触受到过敏的反应,然而,却亦能使这位大名鼎鼎的火云邪者感到郁闷兴伤感!

  室中的炭火“劈啦”爆起一声轻晌,江青缓缓地转过身来,行到炉火旁一张锦墩上坐下。

  火光映得他那挺逸的面孔似染上一层嫣红,伸出只手烤了一下,他想:“今天早晨间始飞雪了。唉,我怎能忘怀那‘第十个飞雪的日子’啊?但是,我又怎能背着蕙妹妹去紫花岩与全玲玲相聚呢?设身而想,自己难道也会饶恕蕙妹妹在此时此地,去约晤另一个男子么?”

  江青痛苦而迷惑的抽搐了一下嘴角:“只是,我已答应了全玲玲这次约会,我能背信不去吗?她一定会去的,而且,啊,记得她曾经说过,这是次死约会——不见不散……”

  江青想到这里,全身机伶伶的一颤,瞳孔因惊惧而大睁:“假如……假如她看不见我,等不到我,她会颓然而返么?不,这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她会……她曾往伤心之下,寻找一处永远没有痛苦的地方……全玲玲做得到的,她说过,是的,她说过,这是死约会……”

  “天啊!”以手紧扯看头发:“当我得不到爱的时候,我渴望被爱,但是,当我果真被人所受时,这痛苦却又是如此深沈……难道上天有意在折磨我吗?抑或是我早已注定不能得到这贸然而来,却又超过负荷的感情呢?”

  江青又站起身来。烦燥的在室内往来蹀躞躁,他下意识的望了望窗外轻轻飘落的白雪,又想:“在昨天以前,自己犹能强作欢笑,不被任何人看出破绽,但是,在今晨落雪时开始。却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心神,这是全玲玲情感的力量,还是我自己把持不住自己的情操呢?”

  “莫非……”江青有些可怕的想:“莫非我真爱全玲玲爱得如此深沈么?在我的自克制下尚不自觉?而我日常对蕙妹妹的一切保证,难道全是我昧着良心的谎言不成?不,我爱夏蕙,这是千真万确的。无庸置疑的,但是,我却不该再去引发全玲玲那可怜而纯真的情感啊,不论是谁先主动。这都是罪恶的……”

  忽然——

  一声细碎的轻晌,打断了江青的思潮,房门口,正俏生生的立着云山孤雁夏蕙。

  她穿着一件纯兔皮的丝绒里子皮袄,内衬深紫色的衣衫,面孔被冻得红通通的,像一只熟透的苹果,娇艳极了。

  夏蕙满面喜色的神态,却在目光扫及江青那落寞而冷寂的形色时顿时凝结,她微张若小嘴,有些惊愕的道:“青哥……你……你怎么了?”

  江青尽力装出一付微笑,强颜道:“我没有什么呀,哦,你与小娟儿母女俩玩得还好吧?只是后园太冷了。你的伤势又痊愈不久,当心冻出病来。”

  夏茁面孔上涌起一层幽怨,她缓缓将门推合,深刻的凝住着江青:“青哥,你有心事?别瞒我,你的神色已告诉我太多了。”

  江青故意走上前去,将夏蕙紧紧地拥在怀中,轻柔的吻着她水凉而滑腻的面颊:“傻丫头,又在瞎疑心了,我那有什么心事?只是情绪有些烦燥罢了。”

  夏蕙任由江青吻着。她微微仰看头,以便自己的面孔、颈项,能在江青灼热的嘴唇下,享受更多的抚娑。

  良久——

  夏蕙嗯了一声,半闭着眼睛,樱唇微微嗡合,柔弱的低语:“青哥……你没有骗我?”

  费了极大的劲力,江青才痛楚的迸出两个字:“没有。”

  夏忘满足的吁了一口气,悄语道:“青哥,假如你心里有什么烦闷,请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永远别瞒我,就像我永远不瞒你一样……”

  江青血液中起了一阵急骤的震荡,他感到无比的羞惭。就像一个偷食的乞儿被人发觉,而那人又相信了他的美丽谎言一样,这种宽恕,比直接加诸于身上十倍的惩罚,更要来得令人难以消受。

  “但是。我能破坏蕙妹妹对我完美无瑕的爱恋与信赖么?这比杀死地更要残忍。我不该有那种卑陋的想法,对蕙妹妹,对全玲玲,都是一种侮辱……是的,我要做到我以前说的话:纵使我会爱上别人,这爱,也永远不会超过我对蕙妹妹的爱……”

  他正想着,夏着已轻轻抬红头来,双颊酌红,语如游丝般道:“青哥……我的心声,由我的嘴唇传出,而你……也一样,哥……你……”

  江青紧了紧拥着夏蕙的双臂,目光中含有催询。

  夏茁羞涩的闭上眼,彷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青哥……用你的心声……无言的接纳我的心声……”

  江青轻轻的低下头,凝视着怀中人那美得诱人的面庞,那如丝的双眸,以及,那传达心曲,柔软而鲜红的楼唇。

  于是,在不觉中,在极自然的气氛下,四片嘴唇紧紧胶合了,周遭是沈静,安谥的,而且在沈静安谥里,尚包含有无限的甜蜜,自然,或者也有着一丝儿苦涩。

  彼此的心声,在娓娓地倾诉,没有音律,没有平仄,但是,却深刻而隽永。

  忽然——

  夏蕙喘息了一声,将头埋在江青怀中,像喝了太多的醇酒,面庞娇红得似五月的花榴,显得十分倦慵,又有些迷醇。

  江青轻抚着她柔黑如波浪似的秀发,轻轻说道:“蕙,假如……假如我……”

  夏蕙嗯了一声,低弱的道:“哥,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把我当成你身体的另一半,难道说,你这一半身捏有什么事,还难于向另一半身躯表明吗?”

  江青艰辛的咬着下唇深沈的道:“蕙,假如……假如我日内要单独出一次远门,而出去的目地,又是去做一件你最不喜欢的事情,……你会生气吗?”

  夏蕙像是骤而被人推到一个冷酷的冰窖中一般,她觉得全身猛然一颤,一种天生的敏感,使她忽然抬起头来,有些痉挛的道:“青哥……你……你可是去……去会见另一个女孩子?”

  江青急忙将夏蕙拥得更紧,他似乎要用双臂的热力,向情人表露自己对她纯击而深厚的爱意。

  “蕙,我不瞒你……是的,我是去会见全玲玲,但是,你千万不要误解我的心意……我只是去与她见见面,绝对没有另外的因素存在,请相信我,情人,请相信我,在这世界之上,没有任何一个少女能使我爱她甚至超过爱我的蕙。”

  夏蕙美丽的眸子中,蕴着晶莹的泪光,像两粒珍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她全身毫不停息的颤抖,脸色苍白得吓人。

  江青低哑的喊着:“蕙,你说话呀,你千万不要这样,我……我没有其它意思,我爱你,我永不会背弃你的……”

  江青望了夏蕙一眼,夏蕙默默垂首无语。

  战千羽一瞧之下,心中已自有数,他故做不解,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小两口聚在一起,总有些体己话聊聊,小争执么?难保不免,呵呵,待到了好日子那天,只怕亲热还来不及哩!”

  白孤世故极深,战千羽一席话,明是在打圆场,暗里已等于告诉白孤人家小两口私人谈心,小小不然,岂能追根究底?装个胡涂算了。

  于是,白孤呵呵一笑,拉着江青夏蕙二人,天南地北的闲扯起来,战千羽亦忙着在一傍说些好笑之事,二人极力要打破这不调合的沈闷气氛,来为这一对冤家解开心头之“结”,这两位之用心也实在太苦了。

  然而,显然这是困难而不易的,江青剑眉深皱,若有所思,夏蕙亦低垂粉颈,时而拿起手中丝绢,轻印眼角……空气中充满着一股说不出的尴尬,而且尴尬里,倘包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凄苦。

  大旋风白孤说完了一则自认十分可笑之事,然而,却没有人应和着笑,便是在一傍凑趣的红面韦陀战千羽,亦仅能咧开大口干声哈哈两句。

  于是,二人相视摇头,连苦笑也装不出来了。

  ※※※

  夜深沈。

  寒风吹得凄厉,满园子的梧桐叶在飞舞着,然后,又彷佛一片片飘零而落寞的心,悠然洒落于皎洁的雪地上。

  忽然——

  一个娇嫩的嗓音在寒风中呼叫起来,叫声中有着惊惶与焦虑。

  片刻间,战府各处的灯光纷纷燃亮起来,三条人影,自大厅侧面的一排精舍掠起,如飞似的奔向叫声来处的后园。

  同一时间,几乎更快一些,一条硕长瘦削的身影,亦如一头大鸟般,快逾闪电的跃至屋顶,卓然凝眸四望。

  鼎鼎大名,雄据余杭的红面韦陀战千羽府中,难道发生了意外之事么!

  不久之后——

  那先前的三条人影又疾奔而回,略一张望,其中之一已用苍劲的嗓音叫道。“四弟,快下来,事情不好了……”

  原来,屋顶之人,敢情正是江青!

  他先时还以为府内发现了夜行人,此际一听到屋下大哥招呼之声,不觉心头一跳;因为他知道,若仅是发现了夜行人,红面韦陀战千羽绝不会慌乱至此,那么,难道是发生了更为严重之事?否则,这位素来镇定逾恒的红面韦陀,不会如此焦急的。

  如一道天际的金蛇闪掣,在战千羽语声适停之际,江青已飞身落在战千羽面前,站立一傍的,则是大旋风白孤与祝颐二人。

  三个人俱是满面焦急之色,神态中透出极度的不安。

  江青竭力澄静心神,故意闲暇的问道:“大哥,有什么事发生么?”

  大旋风白孤一望战千羽那欲言又止之态,不由急得一跺脚,大声道:“大哥,此刻不说,更待何时?难道我们还瞒得住四弟一辈子么?”

  白孤不待战千羽示意,又回头向江青道:“四弟,夏姑娘竟于夜间不辞而行,甚至连一封信函亦末留下,直到与她同房而住的裴姑娘惊醒之际,始才发觉,她除了一把青锋佩剑外,余下衣物一件末带……”

  白孤话声尚未说完,江青立时如遭雷极,狂吼一声,满口鲜血,喷了面前三位拜兄一头一脸!

  红面韦陀战千羽顾不得抹拭脸上温热的血渍,急步上前,紧紧地扶住江青,语声凄颤的道:“四弟,镇静一点,你如此激动残身,便不怕使为兄等心中悲痛么?”

  他说到这里,又回头道:“二弟,三弟,事不宜迟,你们实时分往各处追寻夏姑娘踪迹,若裴姑娘发觅得早,想必她现在尚未出城……”

  白孤与祝颐二人答应一声,同时回身掠走。

  二人身形甫逝,十多名青衣下人已掌着风灯,纷纷来至厅前,天星席姑钱素与裴敏二人,也在战望龙夫妻的陪同下,冒看寒风赶到。

  天星麻姑泪痕未干,一见江青,便颤看嗓子道:“公子,小婢该死,居于外室,竟不如夏姑娘悄然而去,小婢已与裴姑娘寻遍后园,俱末见到夏姑娘踪迹……”

  江青宛如全身已经麻痹似的,钱素的话,只不过使他苍白失神的面孔上,更增加了一丝苦涩,而这苦涩,却又渗含在多么失望凄凉的瞳孔中啊!

  他似一个木塑的人一般,毫不移动的站立当地,口中喃喃低语:“走了?她真的走了?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走了?”

  江青此刻的形态极为骇人,如玉也似的面庞,变得如同白纸,彷佛已失去了一个活人应有的生气,嘴角殷红的血渍一片殷然,衬着那经过深刻痛苦组成,弯曲的线条,令人有着一种寒栗与惊悚的感觉,如果不是一个人的心已沥滴着鲜血,这种感觉又怎会触染到别人?又怎会使周遭的空气中充满了悲枪?

  这只有一个在骤然间失去一切的人,也只有一个面临着无限凄苦的强者,才有如此强烈的痛楚啊。

  红面韦陀战千羽老眼含泪,以手掌握揉着江青胸腹,边回头叱道:“你们这些狗才,还不赶快出去寻找夏姑娘,却个个呆在这里作甚?”

  十几个青衣下人齐齐恭声轰喏,迅速地向外蜂涌行丢,片刻间已消失于树影之中。

  战千羽又慈霭的道:“四弟,随为兄入内休憩一阵吧,夜寒风凄,弄坏了身子可不是玩的,夏姑娘不会走得太远的,杭州地面她并不熟悉,稍停为兄将亲自出外相寻……这件事,却不好惊动了武林朋友,以免谣言外传,影响你兴夏姑娘名声……”

  天星麻姑亦上前道:“公子,你便进内养息一下吧,你这模样可真叫人害怕,唉,夏姑娘也是想不开,凭她与公子之间,又有什么不好说的?何苦如此不告而别?”

  一傍的裴敏,怯怯的说道:“江大侠,你千万要爱惜自己,我想,夏姐姐不过一时生生气,决不会认真的,她怎能离开你而单独的他去?我们一定可以把她劝回来……”

  忽然,江青转过头去,向战千羽沈缓而沙哑的道:“大哥……谢谢你们对我如此关心,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去办吧……别人不一定有用,裴姑娘说得对,蕙妹在感情上,几乎是不能没有我的……她如果万一失去了活着的勇气,而又不愿回来,那么……她会去追寻一处永远没有痛苦的地方……”

  战千羽何等老练。闻言之下,不由全身一震道:“四弟,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件事由为兄作主,无论如何,也要将夏姑娘接回来,她是聪明人,不会做那种傻事的……”

  江青惨然一笑,彷若是自语,却又那么深刻而真挚……“她做得到的……我知道……她做得到的……”

  钱素与裴敏似乎也先得夏蕙那美丽的躯体,已浮沈在死亡的边缘上,自江青低沈的语盘中,二人直觉地感到全身发冷,不由自主的机伶伶一颤。

  江青有些孱弱的推开战千羽的双手,苦涩的道:“大哥,我去了,请你放心,我绝不会倒下去的,寻着蕙妹,我即刻便会转回……”

  战千羽颤声道:“若万一寻不着呢?”

  江青呆了一下,垂首无语。

  战千羽不由老泪纵横,哑着嗓子道:“四弟,为兄出道几逾五十年,自来便不曾掉过一次眼泪,四第,你要看在为兄这偌大一把年纪上,更要倾念我们兄弟金兰结义之情,不要因为一时的悲痛而摧残自己,四弟,记着为兄的话,为兄年龄耄矣,只怕经不住你的意外或恶耗……”

  江青咬紧牙关,泪珠顺颊而下,他一字一字的自齿中迸出:“大哥,我记得的,不论事情如何演变,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天星麻姑在一傍急道:

  “公子,小婢也要与你同去,留下小婢在此,怎能……”

  江青不待天星麻姑说完话,苦笑一声道:“钱姑娘,你连日来也够劳累了,而且,我兴蕙妹之事,还是由我亲自解决,你如此待我,我必将永怀于心,只是,这并非任何人可以帮忙的事……”

  裴敏忽然悄声问道:“江大侠、你与夏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争执呀?”

  江青苍白的脸上掠过一阵痉挛,低声道:“一件懋人之间,最寻常的误会,但是,她却将这误会看得太认真了。”

  战千羽深深摇头太息:“唉,我今晨已看出你们二人神色不对,却料不到会演变到如此境地……”

  江青缓缓的行出两步,望着各人微微拱手,道:“大哥,我去了,请转告二哥,三哥,不要为我担心……”

  战千羽忙道:“四弟,你的兵器及盘缠可曾带着?”

  江青身形如电,一掠而起,在空中沙哑的道:“大哥放心,愚弟皆已随身携带……”

  语声摇曳,袅袅而逝,留下的,却是一声苍老而怜惜的叹息。!~!

  雪地仇焰

  银白色的原野,灰黯的天空,层云在驰聚,寒风在呼啸,偶而带着一片片飞舞的雪花,都是使人倍增感触,或觉着冷酷!

  江青的心情是落寞的,孤独得彷若是一个浩劫后,仅存的伤心者。WWw。quANBEn。Com他在雪地上轻飘飘的移挪着,但是,却看不见脚印,他好似在凌空虚渡一般。

  自夏蕙出走后,这已经是第五个飞云的日子了,但是,天地茫茫,在这远阔的土地上,又到什么地方去寻得伊人芳踪呢?

  “我一定要找到她,那怕见面时她已成了一具毫无情感的尸体,我也要与她见最后一面。”

  江青丝毫不理会刺骨的寒风砭肌而过,散落的雪花飘在他的发端、颈项,又溶成冰冷的水流,他睁着一双黯淡的眸子,竭力向茫茫原野极目眺望。五天来,他几乎搜遍了任何一寸他曾到过的土地,连一丝丝最微小的蛛丝马迹也没有放过,但是,失望却似生了根的老树,如此牢靠的盘据在他的心田,一切进展都是白费的。然而,江青却已有三天三夜,未曾稍稍阖目了。

  “当夜离开大哥后,自己便以最快迅速的身法,在倍大的杭州城内往来搜寻了三遍。但是,除了远远看见二哥他们正在逐处探察外,连蕙妹妹的影子却未看到,难道说,她真的去寻找了一处永远没有痛苦的地方了么?难道说,她便对昔日的情意全无眷念了么?不,不,这是不可能的,蕙妹虽是死心眼,也不会如此绝情绝意,弃我而去……”

  江青揉了揉酸涩而红肿的双眼,掠到一株老树枯枝之上,他为了能看得远些,又向上爬了一段,直到顶端,始依在树枝上,取出怀内冷硬的干粮,食不知味的往口中塞着。

  在这时,于其说江青是在进餐,勿宁说他是为了勉强求体力及全身机能的继怀来得更深刻些,因为,在此种情形之下,他那里还会辨别出食物的滋味呢?

  他靠在树干上,将吃剩一半的面饼抛去,正待闭目暂时养息片刻,目光瞥处,却忽然发现远处的雪地上,极快的奔掠着三个黑点!

  这三个黑点,显然是三个轻功超绝的武林人物,因为,他们正以不可言喻的快速,同这边奔跃而来。

  江青心头微动,忖道:“是那一路的武林朋友如此好兴致?在此冰天雪地期间,还外出练功?嗯,看情形,他们好似另有所图,否则,却不会这般焦急……”

  想着,三条人影已逐渐移近,接近到凭江青的目力已可以看出他们的面容装束的距离。

  当江青的目光接触到那三个人的面孔时,一丝惊异的表情,立时浮在他憔悴而失去血色的面庞上。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三位不速之客,赫然竟是灵蛇教的首席护坛赤阳判官郭芮、大执法七环手武章,及另一个年约六旬,神色严峻肃穆的黑髯老者。

  三人好象正在等待一件异常严重的事情来临,在掠行至江青藏身的大树前五丈之处,齐齐停下脚步,默默站立不动。

  每张面孔都透露着紧张,紧张里,却又显出沈重的心情。

  北风呼啸得更尖锐了,三人的衣衫被拂得猎猎作响,然而,他们好似俱未觉到,管自四周眺望不止,由他们轻微抽搐的嘴角看来,可知三人面临的这件事情,并不是轻而易为的。

  面孔上有着一层病色的赤阳判官,回头向身后一扫,目光毫未迟疑的瞥过左侧前方的大树,他低声道“教主,依教主看,对头今日是否会依言赴约?”

  原来,这面容冷峻严肃的黑髯的老人,竟是灵蛇教教主,大名鼎鼎的君山独叟裴炎!

  傍的七环手武章,语气中透着一丝畏惧,嚅嚅说道:“教主,那龙虎迫魂束老儿,身手确实不弱,上次本执法便险些要在这老儿手中……可恨他胆大包天,竟敢夤夜闯入总坛,留书向教主挑战,束老儿不选别处,却单单选到这皖浙交界处的荒野,不知其用心何在?”

  寒风离然刺耳的吹刮,三人说话声尽管放得很低,但以江青精湛的内功修为来说,并不用如何费力便可聆听入耳,句句不漏。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微微摇头,忖道:“原来龙虎追魂束九山,已向君山独叟正式下达战书了,唉,真是无巧不成书,又碰到自已在场……不过,看来束老儿与君山独叟这一场齐含怨念的拼斗下来,其结果定然是十分悲惨的。”

  江青踪身于积满白雪的枝架中,凝眸向那位冷面铁心的君山独叟默默打量,心中却在为这老人深深叹息,他到底是自已拜兄心上人的生身之父啊!

  这时,君山独叟裴炎沈声道:“束九山武功虽然不弱,老夫亦非省油之灯,哼,闻说他寻找老夫报复已久,却又迟早不来,而专在本教在杭州新遭重创之时,才用鬼域技俩,暗里投书挑战,哼哼,他这两手把戏,可要得并不够光棍,难道本数受挫之后。便连这昔日的掌下游魂也拾夺不下么?”

  裴炎说到这里,又同七环手武章道:“武执法,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计较?莫以为束九山尚能在老夫眼前,再度抖露那跋扈气焰!”

  裴炎的语气虽然平和,但却隐隐点破七环手懦怯之心,更含有责备的意味在内。

  七环手武章如何会听不出来?只是他连日来里遭重挫,逢到的又全是武林中强极一时的高手,昔日豪气,早已消逝一空,龙虎追魂束九山与火云邪者江青,那超绝的武功,及当时一幕凄厉无比的景象,已在他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痕,谈虎色变,杯弓蛇影,这又岂是君山独叟的几句话可以奏效的?

  他唯唯咕喏,不敢再说,但是,由他目光中透出的犹豫神色,可知这位灵蛇教中不可一世的执法,已难在短时间内恢复他以往的雄心壮志了。

  君山独叟裴炎一拂长髯,正待转首向赤阳判官说话——声凄厉的长啸,彷佛突破云天的锐风,自远处遥遥传来,雪白的地平线上,亦同时出现了一点人影,疾若奔马般向三人立身之处掠近。

  于是,四周的空气几乎在刹那间冻结了,君山独叟面色凝重,注视前方,赤阳判官却横移五步,严阵以待,七环手武章暗里一悚,咬繁牙关,瞪视着那条极快接近的人影。

  厉啸声宛如一柄有形的利锥,深深刺入七环手武章的心底,这啸声他永远也不会遗忘,是那么凄怖,愤怒,怨毒……于是,那人来近了,黑色的布衫,灰白的头发,满脸的疤痕。凶光闪射的独目,一切却没有变,一切都是和那夜的情景相似,他,正是黑道中有名的煞星,灵蛇教的生死对头——龙虎追魂束九山!

  君山独叟裴炎,心中虽然震悚,表面上仍旧十分沈静,他踏上两步,狂声一笑:“束九山,多年不见,阁下武功却愈发精进了!”

  龙虎追魂束九山身形戛然而止,独目中射出无比的怨恨,似火焰般怒视着对方,良久,他才阴森森的道:“裴教主,江湖上最有威信雄才,尊驾料不到我姓束的尚能活到现在吧?尊驾更料不到姓束的还会来讨还昔日的恩赐吧?呵呵,姓束的忍耐得太久了,这一只招子的血债逼得姓束的毁去一切,今天,也要为这只招子索回一切!”

  君山独叟裴炎冷冷一笑,厉声道:“束九山,来吧,试试裴炎往昔的威风是否尚在!”

  龙虎追魂束九山声似夜枭般狂笑一阵,独目怒睁如铃,惨厉无比的叫道:“好极,姓束的早想将这只仅存的招子也送给尊鴐。呵呵,它也渴望再尝一下”定坤神指“的滋味,不过,三芝山下的旧剧,只怕却难得重演了!”

  正当束九山激动的说到这里,一个颤悚的口音已狂叫道:“束老鬼,还我教中弟子的命来!”

  叫声未停,一阵“哗啷啷”的暴响起处,一件嵌有七枚钢环的怪异的兵器,猛然劈向束九山右胁!

  同一时间,赤阳判官亦大喝一声,狂风暴雨般连连攻出九掌十二腿,招招不离束九山全身要害!

  发难之时是快捷而凌厉,几乎不令人有任何喘息的空隙,但是,龙虎追魂束九山却在间不容发中,似鬼魅般向外移出三步,双臂略一伸缩,已分袭向七环手武章及赤阳判官郭芮二人咽喉、胸膈之处!

  君山独叟断叱一声,适时而动,身形微微飘掠,已在须臾间移上位置,一片如密云般的掌影,点、劈、戮、截,指向束九山四面八方!

  龙虎追魂独目骤睁,凶光暴射中,双掌连推而出,足下一个盘旋,立时奇妙无比的,掌掌连衡不断的事向对方背脊沿线要害。

  君山独叟大吼道:“束九山,你逃不掉的!”

  吼声中,如影随形般跟身而上,掌腿齐出,呼呼轰轰的向敏人攻至!

  “哗啦啦”的暴响又起,七环手武章竟一反先时畏怯之态,有些失常的猛扑而上,“套日七环”疾展,砸向束九山双腿。

  束九山冷厉的一笑,身形冲天而起,叫道。:“裴炎,这便是你扬名江湖的一贯手法么?以众凌寡,也算是你解决个人恩怨的方式么?”

  他身形在空中微一停顿,又忽然上升三尺,在他奇异的再度拔升中,两道精光耀目的寒芒一而闪出。

  七环手武章面色太难,叫道:“龙虎双矛!”

  赤阳判官闻声之下,身形不由一窒,龙虎追魂束九山宛如大鸟般自空中飞扑而至,口中边吼道:“上啊!看姓束的是否仍像昔日三芝山时那般窝囊?”

  此刻,君山独叟裴炎身形如电般闪步趋迎,长衫大袖一展,“呜”的一声怪啸骤起,一溜红光,笔直戮向束九山上腹!

  束九山心中一凛,急忖道:“这溜红光,想是裴炎轻易不露的”红玉锁骨鞭了“。”

  他那高大的身形,已在意念闪动间,猝然硬生生横掠二尺,目光瞥处,却发觉那柄长约七尺,雕成骨骼之状,中以金环相连的“红玉锁骨鞭”,又宛似一条灵蛇般反卷而至。

  君山独叟这柄“红玉锁骨鞭”,乃是采自深海之底,千年以上之红色珊瑚雕制而成,每截约有尺许,连柄共七截,这种千年以上的红色珊瑚,极为珍异难求,不但质料坚硬沈实,碎石如粉,君山独叟更费了极大功夫,将这一截截的珊瑚边缘磨得锋利如刀,再加上每截珊瑚相连处,所凿之小孔。挥舞起来,更是怪啸如浪,夺人魂魄,威力浩大无比。

  龙虎追魂束九山此刻面容起了一阵轻微的抽搐,忽而——他不躲不闭,身形竟反向抖鞭击来的君山独叟怀中冲去,右手龙矛直插敌人前胸,左声虎矛所带起一溜精芒,快逾闪电般,疾刺正涌身前而到的赤阳判官郭芮!

  君山独叟心头一震,为对方这悍不畏死,同归于尽的打法感到一丝寒悚,他藉着扬鞭回扫之力,身形顺势抢出三尺。

  龙虎追魂束九山疯狂的大笑起来,魁梧高大的身躯猛然往右侧倒去,双腿齐飞,蹴向七环手武章,右手龙矛却似划过天际的一抹流光,寒森森的刺往正向一傍跃闪的赤阳判官郭芮。

  那道流光的去势是惊人的,而赤阳判官郭芮却做梦也想不到,敌人攻向教主的龙矛又几乎会在同一时间转攻而至!

  他只觉寒风如削,微拂之下,眼前已被一道冷电也似的光辉遮满,于是,凭赤阳判官的直觉,已知道不易逃过这一矛之危了!

  他心胆俱裂之下,不由飞起双腿往后急踹,身形却拼命向前跃出。

  于是,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蓬血雨四散迸溅而出,一条人影摔出寻丈之外。

  于是,在龙虎追魂的狞笑声中,在他急步回转之下,一溜红光亦扫过束九山的肩头,削下一大片皮肉。

  没有一声呼叫,没有一点闷哼,场中人影疾分又合,精芒闪灿,赤虹如练,倘带有“哗啦啦”的钢环震动声,三条人影,又翻飞如电,叱喝不绝的战在一处。

  但是,赤阳判官郭芮却颓然倒在地下,鲜红的血,自他右胯流出,泌入皎洁的白雪中,红得鲜艳,红得惨厉。

  适才,在千钧一发中,他虽然倾力躲开背心要害,却不及躲过右胯这深深一戮,而龙虎追魂这一矛之力,竟然将赤阳判官的右胯洞穿,其伤势是十分严重的。

  赤阳判官郭芮日前在江青手下重创后,内伤尚未痊疯,又遭重创之下,平昔一向红润的面孔,这时已成为淡紫之色。但他决不呻吟半声,咬着牙关,拖着粗重的身躯,挣扎着想站起来。

  一切情形,全落在隐于树梢中的江青眼里,他嘴角浮起一丝带有怜悯意味的微笑,想道:“龙虎追魂也太歹毒了,他适才两矛齐出之下,一指郭芮背心命门,一戮对方右胯主筋,这两处所在任是那里被刺上一矛,便是不死也要落个终身残废,看情形,郭芮右胯,好似已被切断,否则,以他那一身外家功夫,怎会站不起来呢?”

  江青正想到这里,在雪地上挣扎的赤阳判官,蓦然恐怖的大叫起来:“啊……天啊。我的右腿主筋断了……我的腿……我的腿啊……”

  他如疯狂般在雪地上翻滚着,双手十指痉挛的扭曲着,仅剩的左腿,艰辛的住后蹬蹴,那模样,是那么可怜与可怖!

  惨厉的哀号,凄怖的飘荡在空气中,令人听来,有二种凄厉寒栗的感觉。

  君山独叟裴炎面色大变,双眸中怒火如荼,他奋不顾身的拼力攻出二十一鞭十五腿,大骂道:“束九山,你也太阴毒了,老夫绝放不过你!”

  龙虎追魂束九山狂笑一声,双矛如经天神能,出柙白虎,凌厉无匹的凝成两道寒光,迅速绞合而出,身形同时连移四步,避开背后七环手武章的一击。

  束九山捯下微转,双矛连挥,冷电纵横中,厉声笑道:“裴炎,今天只有一个结果:姓束的死在当地,或者三位埋骨此处!”

  他毫不理会肩头血肉斑斑的伤势,依然运矛如风,悍不畏死的猛攻狠打,一派听天由命之状。

  寻丈外的赤阳判官,如一只困兽般嘶亚的叫着:“我不怕死……但我不能残废……天啊,我是个废人了……我的腿……狗娘养的束九山,老子变了鬼也要向你索债,老子生生世世不会忘记……”

  断续的惨吼,寒人心弦的传来,彷佛是一声声悲厉的催魂曲,加利锥般刺入君山独叟及七环手武章心中。

  君山独叟功力精湛,定力深沉,尚可勉强忍耐,澄气宁神与敌人交手,但是,七环手武章却已面色苍白,瞳孔惊悸的放大起来。

  他原先那股失常的勇气,已如滚汤浇雪般的融化殆尽,代之而起的,又是往日那一幕恐怖厉烈的景象,彷佛,他已然隐隐嗅着了血腥气味,而且如真似幻的看到自己倒毙在雪地中的惨状!

  手心冒着冷汗,武章已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他的身手也在这心理的恐惧下,逐渐迟缓,呆滞……树梢上的江青,凝眸望了一阵,仓促的问着自已:“我该不该出手分开他们呢?只怕这场悲剧即将演出了……但是,我又以何种理由干涉别人的恩怨决斗呢?唉,我自己原也是一身纠缠不清的债孽啊。”

  正在他思忖犹豫的刹那间——

  一股冷电倏然闪射而出,快速到不可言喻的做了一次伸缩,半声惨嗥,宛如中途绷断的琴弦,刺耳的骤起忽息!

  江青急忙循瞧去,只见那位。灵蛇教的执法——七环手武章,双目暴突出眶,满面肌肤扭曲地僵立在雪地之上,胸前,却正如泉涌也似,喷流着殷红的鲜血!

  原来,龙虎追魂束九山早已看出对方二人那心神不宁的形态,而在一次极险的交击下,以“龙虎矛法”中的狠着——“极西神火”,断送了七环手武章的性命!

  君山独叟裴炎泣血似的狂吼连声,“红玉锁骨鞭”舞起层层鞭影,有如长浪怒涛,挟着惊人的威势,疯狂般扫向敌人。

  龙虎追魂束九山夜枭般大笑连声,手中蛇形双矛,忽作刺,忽为戮,忽直出,忽斜挑,灵活犀利的交相挥使,口中边大叫道:“裴大教主,这便是阁下十年来在武学的成就么?哈哈哈,未免太使姓束的失望了,以众凌寡,尚落得如此结果,老夫实在为你浩汉!”

  君山独叟裴炎面孔铁青,一言不发,他此刻已发挥出体内蕴厚的每一分功力,以他数十年来所习的精深艺业,做着这生死攸关的一搏!

  两条人影,星飞丸鸿的在雪地上往来飞掠,每次交击都是如此快捷而凌厉,几乎已非人类的肉眼所能察觉,而雪花在四散地飞扬着,鲜血在飞溅,汗水自二人的眉心、鬓角,缓缓溢出。

  看不清二人愤怒怨毒的面孔,看不出二人手脚挥动攻击的去势与角度,但是,一片浓厚而沉重的杀戮之气,却似有形之物,隐隐地弥漫在空气之中……二百招迅速过去了……一条怪蟒也似的红色鞭影,闪听着晶莹的光彩,一圈圈,一抡抡,千变万化的急扫,暴卷,猝击狂劈,与两条带着煞气的银光寒芒上下起落,绞揉翻飞,赤虹是那么刺目,寒光是如此冷森,这确是一场罕见的生死之争啊!

  这一对含有深仇大恨的武林高手,此际俱是双目圆睁,咬牙切齿,他们,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击成粉末末!

  二人每一招,每一式之间,无不狠毒异常,奇妙无伦,没有一丝余地可供回环,着着皆攻同敌人致命之处——只要一击便可致命之处!

  于是,在不觉中,战况又更加激烈,深沉而雄浑的劲力,在空中呼啸纵横,如一道道含有压力的闪电,是那么慑人,又是那度尖锐!

  瞬息间,又过去二百招了。

  树顶上的江青,憔悴的面孔上浮着一层异样的红晕,他心中急想:“二人最后决胜负的时间,只怕就要到临了,看情形,龙虎追魂束九出的功力,尚要较之君山独叟高上半筹,束九山于三芝山下惨败之后,这十余年来的沥血苦练,果然没有白费,倒是君山独叟武功懈怠了……现在,若自已不由手分拒二人,则只怕要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时,君山独叟裴炎忽然暴叱一声,手中“红玉锁骨鞭”倏而起如西天的残霞,闪幻出条条灿烂的异彩,成弧,成线,成圈,成点,变化莫测的溜泻向束九山身际的四方八面。

  此乃为君山独叟睥睨武林的“环光十八鞭”中之绝着:“流霞九绝”!

  龙虎追魂束九山大吼一声,“龙虎双矛”左右齐挥,两臂急颤如浪,凝结成一股股功力的寒芒,彷佛永不停息的交织而出,其中,竟尚含有一丝丝淡淡的青色雾气!

  赤虹银芒中,江青目光毫不稍瞬,意念在恼中急转:“自已是否须要出手?但是,若下面这两人同归于尽,对自己可说是有益无害,两人皆为自己之强敌,任是其中何人死亡,对自己也可减去日后一患……而那君山独叟若命丧于此,非但裴姑娘与二哥之事从此此可高枕无忧,更便自已免去应付灵蛇教报复的麻烦!”

  他正在急速的动着脑筋,树下已传来两声疯狂的吼叱君山独叟的“红玉锁骨鞭”,正在“流霞九绝”的奇式中,幻化出条条流光,飞戳向束九山颈沿,前胸相连处一十六处大穴,而龙虎追魂束九山的双矛,亦有如长空的殒星,拖着精亮的曳尾,颤成点点,刺至君山独叟下盘要害重脉!

  二人的招式俱皆深奥精妙,狠辣无伦,在他们含怒施为之下,威力更是惊人,这彼此间拼命展出的奇招,已在瞬息间到达各人身前!

  看情形,这一下是难以躲避了,眼看着惨剧即将到来——几乎在同一时刻,快速得不可言喻,一条瘦削的人影,闪电般自一棵大树的顶端飞下,当他身形带起的第一片雪花尚未往下坠落,一片强韧的劲风,已如两股有力的砥柱般,同激斗中的二人逼去,于是——君山独叟与龙虎追魂双变惊呼一声,立即被那两道强韧的劲气,便生生地逼出五尺之外!

  晶莹的红光,青白的寒芒,在刹那间敛逝,冷汗,亦自裴、束二人的额际滴落,他们知道,清楚的知道,彼此已自鬼门关打了一转回来。

  往往,在人们激动之际,会将生命看得不值一顾,但是,当他们冷静下来的时候,则又会为自已当时的愚蠢而觉得可笑。

  这原因很简单,因为:凡是生灵,那有不爱惜自已生命的呢?纵然他会慷慨激昂地,视死如归,究竟也只是一时,而不是永久。

  当二人惊魂甫定,愕然抬头向那分开自已的来人望夫时,龙虎追魂束九山登时不由失声大叫出来,“火云邪者!”

  这四个字彷佛四个巨雷,震得君山独叟裴炎脑中嗡嗡作响,他张口结舌的注视着眼前这位形容憔悴,英挺俊逸的青年,几乎不能相信,这即是目前痛挫教中数十高手,威摥四海五岳的火云邪者!

  “他是怎么来的?何时到达此处的?怎的自已竟全然不知?”君山独叟有些惊栋的想着。

  龙虎追魂东九山错愕了半刻,忽然大叫道:“江青,久违了……阁下此来,是要帮谁的?”

  束九山此言一出,君山独叟不由心头一震,面色连变,他知道自已灵蛇教与江青素来不和,大小冲突已不知有过多少次,而江青又忽然现身于此,莫不是有乘人于危之意么?

  裴炎紧张的退后两步,紧握着手中的“红玉锁骨鞭”,双目不敢稍瞬的注视着正向这边缓缓行近的江青。

  【完结】

  文本大小:27957 字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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