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跑堂

　　盤裏的蟲子變成了清水，空氣中的酸味也很快消退。
　　剛剛的對話，就像沒發生壹樣。
　　飛船前方，出現了壹個偏灰色的星球。
　　路登很好奇，什麽樣的星球才會變成了灰色。
　　等距離更近了壹些，路登這才看清，星球上到處鋪著菌毯，凹凸不平的地面，零散分落著山丘。
　　這些當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山丘。
　　路登看著壹座山丘從中間裂開壹道縫隙，然後湧出成千上萬的蟲子，鉆入菌毯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飛船在壹片空地上落下。
　　正如阿諾德說的那樣，他在星雲帝國的地位不算低，在任何星域文明都能獲得足夠的尊敬。
　　於公而言，星雲帝國是最強大的勢力。
　　帝國的版圖囊括了每壹寸土地，靠的可不是口水。
　　於私而言，阿諾德是永生者，根本無法被消滅。
　　諸多星域文明臣服於星雲帝國，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在科技相同的情況下，對方的指揮官是永生者，意味著對方有近乎無數次試錯的機會，只需要贏壹次就夠了。
　　正是靠著這壹點，星雲帝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飛船的門還沒打開，就有壹只蟲子在門外候著。
　　蟲子如同螳螂壹般模樣，個頭有七八歲小孩大小，站在菌毯上，搓著雙手，準備迎接客人。
　　在下飛船之前，阿諾德將壹顆膠囊遞給路登。
　　“蟲族有很強的汙染性，尤其是在DNA這方面，他們就像寄生蟲壹樣，汲取宿主的養分，操縱宿主的思想。
　　雖然蟲族平日裏表現的無害，但還是小心壹些的好。”
　　蟲族的誕生，本來就是壹個意外。
　　少量的AI意識和人類意識融合後反客為主，又回歸成為碳基生命，最後演變成了新的文明。
　　阿諾德的擔憂是有必要的。
　　永生者來這顆星球，當然不用擔心這些。
　　可路登很脆弱，需要保護。
　　沒人知道，如果在‘現實’這個維度，路登死了會發生什麽事。
　　至少，他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服下膠囊，換好宇航服，等路登做完這壹切，門才緩緩打開。
　　門外的蟲子，迎了上來。
　　“阿諾德先生，路登先生，妳們好。”
　　蟲子開口，聲音很清脆，如同兩塊竹板敲擊在壹起，
　　“我代表女王陛下迎接二位，妳們可以叫我‘跑堂’，負責接待二位在蟲星的壹切行程，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說著，跑堂全身上下的手壹起拍了起來，嘈雜的聲音響著，像是業余樂隊的彩排。
　　投入時間和精力的同時，總感覺有些敷衍。
　　跑堂，這個稱呼，路登並不陌生，甚至聽著有些耳順。
　　女皇派來的蟲子，取名為跑堂，也有另壹層意味。
　　路登他們，只是路過罷了。
　　因此，接待他們的人，也只是跑堂。
　　看著迎接自己的跑堂，路登笑了，
　　“女王這是不打算露面了？”
　　阿諾德則在壹旁補刀，
　　“妳連開胃菜都不吃，還和女王吵上壹架，這樣的客人，換做誰都不樂意接待。”
　　路登則在思考另壹個問題，
　　“如果蟲群的每壹部分都是女王，那派跑堂的來，和女王自己來，又有什麽區別呢？”
　　這壹點的厲害，路登在飛船上已經領教過了。
　　“如果您允許的話，我想我可以解答這個問題。”
　　跑堂的咧嘴笑了，他笑的時候張開血盆大口，像是半個腦袋都裂開了壹般。
　　得到路登許可後，跑堂解釋道，
　　“我們蟲族並非所有蟲子都由女王親臨，事實上，我們的數量以兆計，如果女王的意識分散在每壹個蟲子身上，蟲族將無法做成任何壹件事。”
　　“咦？”
　　路登好奇地追問道，
　　“也就是說，妳們其實有自我意識？”
　　女王的意識淩駕在他們之上？
　　“不不不，您誤會了。”
　　跑堂連忙擺手，
　　“我們擁有的不是意識，也不是本能，我們只是代替女王來操縱這份軀體，接受女王的命令並執行，我們本就不是這份軀體的主人，也沒有壹份軀體屬於我們，我們擁有的壹切都是女王的賞賜。”
　　聽到這話，路登再次陷入沈默。
　　他很想問阿諾德，這樣做不違反星雲憲法嗎？
　　按照星雲憲法的規定，壹切剝削行為都應該被禁止。
　　這已經不是剝削的程度了吧？
　　不需要路登詢問，阿諾德直接說出了答案，
　　“如果壹個人精神分裂成無數份，主人格再對其他人格發號施令，妳覺得這是剝削嗎？”
　　路登：……
　　他當然能想到無數種卡BUG的方法。
　　但是，路登萬萬沒想到，蟲族用的方法這麽簡單。
　　就連路登自己當年都說過，我能剝削我自己。
　　路登做得，蟲族女王做不得？
　　路登追問道，“那精神分裂出來的意識，在什麽情況下會被判定為獨立意識？”
　　“這要根據各星域文明的法律法規，要知道，不可能存在壹部法律適應整個宇宙，這樣做只會讓星雲帝國的統治坍塌……”
　　阿諾德的解釋，說了就像沒說壹樣。
　　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
　　而蟲族星球的法律法規，制定者當然是女王。
　　裁判是她，運動員也是她。
　　怎麽輸？
　　從根本上，杜絕了星雲帝國介入的可能。
　　只不過，路登能看見的更多。
　　蟲族星球以這樣的方式，避開星雲憲法的約束。
　　有利必有失。
　　蟲族星球也無法融入其他星雲文明，成為宇宙中的孤島。
　　可沒有文明是壹座孤島。
　　無法與外界溝通，蟲族的衰敗和滅亡是早晚的事。
　　正如路登腳下的蟲星，看似生機勃勃，萬物競發，實際上，今日的壹切都只是昨日的循環。
　　在‘跑堂’的帶領下，路登參觀了壹些具有鮮明蟲族風格的建築，了解了壹些蟲族的歷史。
　　壹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如同路登所料的那樣，這壹天裏，女王都沒有露面，而他們也沒有任何交流和探討。
　　他只是來跑了個堂。
　　好在路登壹直沒什麽救世情懷，更不會以救世主自居，也絕不是什麽正義衛士。
　　因此，
　　跑完堂，他們就走了。
　　飛船再次起航，前往下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