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倒於那金虹之中

　　那支諸侯軍還在推擠著想要逃出山谷，接過只是將谷口堵住，誰也出不去。這是好事，如此想要追上這只軍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但是讓華雄發楞的不是那亂軍，而是在那壹片亂軍之中，壹個人騎著馬緩緩地調轉了馬頭，向著西涼軍的方向走來。
　　是那個領將，鬥笠在山谷的風裏微顫，身後的頭發，黑甲下的白衣也被輕輕地吹動著。
　　讓人不能理解的是那將領不見半點慌張，平靜地看著奔行而來的西涼軍，駕著馬走到了谷口前，提著壹桿黑木白纓槍站在了西涼軍和亂軍之間。
　　那人瘋了不成
　　這是西涼軍中人的想法，那般站在那裏，只會叫騎矛戳壹個對穿。
　　華雄的眼中卻恍惚了壹下，隨後反應過來，張嘴想要呼撤，但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壹陣破空聲，數以萬計的箭雨從山谷的兩側猛然出現，落向了那還在從山谷中沖來的西涼軍之中。
　　戰馬在箭雨中嘶鳴不顧騎軍的催促停了下來，箭雨下，西涼軍的沖勢急停，後軍來不及反應撞在前軍上，壹瞬間人仰馬翻，傷亡難計。
　　就像是重演了壹遍山坡的埋伏壹般，只不過這壹次被埋伏的是西涼軍。
　　紛雜的腳步聲從山谷上傳來，無數的旗幟舉起，旗幟下，兵刃和人影錯落，沒有盡頭。
　　就連在谷口處推擠的亂軍都停了下來，楞神地看向那山谷上。
　　“不用逃了，把谷口守住，援軍到了。”
　　顧楠回頭看了他們壹眼，淡淡地說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聽到，但是他們只需要站在谷口就好了。
　　“哈哈哈，顧先生當真妙算，這華雄果真追來了。”袁紹提著壹柄長槍站在軍前，看向下面的西涼軍笑著說道“此次，他們插翅難逃矣。”
　　說著，手中的長槍揮下“殺”
　　華雄的臉色鐵青，揮舞著長刀擋開了數根箭矢，他身下的戰馬並沒有受驚，所以算是躲開了後軍撞前軍的慘況。
　　山谷的兩側爆發出了壹片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大軍沖下似乎讓山嶺之間都在震顫。
　　華雄神色猙獰地看向那個站在兩軍之間的將領，眼神中不明地似乎還有壹些復雜。
　　居然當真是拿自己和壹軍的性命誘我來追。
　　好，那我就如妳所願斬了妳
　　他自知已經不可能逃得出去了，握緊了手中的刀，催起了戰馬就向著那帶著鬥笠的將領沖去。
　　華雄身下的戰馬猛地沖起，就連箭雨都被他甩在了身後。
　　顧楠看著華雄向著自己沖來，沒有什麽反應，只是站在原地未動。
　　長刀舉了起來，刀光落下。
　　“呼”
　　壹陣風聲，吹得顧楠的頭發壹緊，鬥笠震顫了壹番。
　　那刀卻是沒有落下，險險地停在了顧楠的頭頂上。
　　兩人就這麽壹高壹低地對視著。
　　“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我該說妳好氣魄，還是該說妳瘋傻”
　　華雄沈著聲音問道，臉上的猙獰之意慢慢散開，留下的只是那些許復雜。
　　他真的沒有見過這般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做壹回事的人。
　　顧楠低著頭，扶了壹下自己差點落下的鬥笠。
　　“便是我死了，妳軍敗局也無可挽回。”
　　刀鋒又下壓了壹些，幾乎抵在了顧楠的頭上，華雄握著刀問道“妳當真不怕死”
　　顧楠向華雄的身後看去，西涼軍已經和諸侯軍四殺在了壹起，嘴中語氣帶著壹些微諷。
　　“妳說這地方，還差多死個人嗎”說著出了壹口氣，輕笑了壹下“便是真的舍身大義又如何”
　　那反而是壹種解脫。
　　“舍身大義嗤。”顧楠的話讓華雄想起了什麽，啐了壹口。
　　“若是真有大義，就不會有這般的景象。”
　　這世上本就沒有大義可言，或許華雄說道沒錯。
　　“不過行戰的目的不就是為了不再有這般的景象嗎”
　　顧楠反問了壹句，華雄似乎啞口無言，最後搖了搖頭說道。
　　“我是個粗人，說不過妳。”
　　說著，他放下了自己的刀，他知道這應該是他最後的壹戰了，他已經懶得再殺什麽人了，他這輩子殺得夠多了。
　　長長的嘆了口氣，華雄居然對著顧楠笑了壹下，笑容中有壹些期待。
　　“妳說，是不是真的有再不用打仗的時候”
　　“也許會有吧。”顧楠平靜地回答道。
　　戰爭最終的目的就是和平，可是和平總是會因為遲遲不來，被人遺忘。
　　“真叫人羨慕。”華雄勾著嘴角，唏噓道“那些後來人。”
　　不用再像他這般的活著。
　　華雄牽著韁繩調轉了馬頭，長刀扛在了肩膀上，看著那廝殺聲不止的軍陣之中，自言自語壹樣地說道。
　　“妳知道嗎我聽過壹句話何為戰，死千萬人，而全世人，為戰。何為將，死壹人，而全千萬人，為將。我從前是不信的。”
　　“那妳現在信了”
　　顧楠聽著這話，有些耳熟，好像是她的壹個故人曾經說過。
　　“不不現在也不信”
　　華雄的嘴角咧出了壹個獰笑，回過頭來。
　　“等妳真的做到了，我再信不遲。”
　　他的目光落在了顧楠的腰上的無格上。
　　“下次上戰陣，不要帶著這般秀氣不頂用的兵刃，不然怎麽死了也不知道。妳這般的人，不該死在這種地方。”
　　無格又是壹陣顫抖。
　　華雄說完，提著刀，催馬沖向了那片廝殺裏。
　　這應該是最後壹次了，在那廝殺裏壹次又壹次的掙紮著活下來，他早就已經累了。
　　這壹次也該試試，死在其中，是什麽感覺了。
　　“來吧”華雄獰笑著，披風翻卷。
　　讓我為那無戰的後世，再殺去幾個人便是了
　　顧楠看著華雄踏馬而去的身影，怔了壹會兒，然後苦笑了壹聲。
　　“我又何嘗是那般的人呢”
　　那壹戰打到了天近黃昏，直至山谷寂靜。
　　那染著血的長刀摔落在地上，鮮血流淌，刀身中倒映著天側，熾熱到快要灼燒起來的紅雲。
　　映著那余暉沈下，落在地上的最後壹片金虹中，看不到盡頭的，倒伏在地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