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將出馬

　　第二天，華清池做了總動員，除了本店的人馬，又把孟黑子十六鋪碼頭的壹幫人拉了過來，鎬把、棒球棍、消防斧都預備好了，用蛇皮袋子盛著放在金杯車裏，幾十號人嚴陣以待，可是壹天過去了，頂點方面沒有任何動作，壹切風平浪靜。
　　這倒讓卓力有些發毛，人老精鬼老靈，林國斌按兵不動絕對不是好事，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麽天天弄壹幫人守在店裏也不是事，孟黑子倒是建議先下手為強，砸了頂點再說，提議被卓力否決，不管怎麽說林國斌也是他師叔，又是道上老前輩，更主要的是兩家沒什麽太深的矛盾，就為了幾個小毛孩挑起江湖大亂鬥，那是誰也承擔不起的。
　　想來想去，卓力終於想到壹個好辦法，他拉著貝小帥，買了壹大堆禮物來到西郊雲山腳下的壹個小院子外，兩扇烏油油的大門上綴著銅環，門口的石墩子油光鋥亮，地上鋪著石板，滿墻的桂花香撲面而來。
　　巷子太窄，卓力的悍馬沒開進來，兩個人提著禮物來到門口敲了敲門，門是虛掩的，壹推就開了，壹個精神矍鑠的老人正在院子裏練拳，旁邊放著竹躺椅，紫砂壺和藤杖，雖然是仲秋季節，老人身上卻只穿了個對襟單褂，看到兩人進來也沒搭理，自顧自在那裏練的虎虎生風。
　　壹路剛猛無比的八極拳打下來，老人收了功夫，卓力和貝小帥趕緊拿著毛巾和茶壺湊上去，嬉皮笑臉的說：“師父，又厲害了啊。”
　　老人接過毛巾擦擦手，淡淡地說道：“妳們兩個小兔崽子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妳們又惹了啥事了？”
　　卓力伸出大拇指贊道：“咱師父簡直是半仙啊，確實有事，不過不是我，是貝小帥這個不成器的臭小子。”
　　師父笑了：“五十步笑百步，妳也強不到哪裏去，妳倆都是我從小看大的，小帥雖然毛糙點，但還有分寸，反倒是妳小力，骨子裏有壹股戾氣，如果不化解了，早晚要出大事。”
　　貝小帥也挑起了大拇指：“師父明鑒！”
　　老頭坐到了躺椅上，端著紫砂壺品著茶，看了看自己這兩位高徒帶來的禮物，兩瓶五糧液，兩瓶陳年花雕，兩桶色拉油、壹提兜大閘蟹，還有壹口袋帶殼花生，個個顆粒飽滿，壹枚殼裏起碼三四粒花生米，正是老人的最愛。
　　“好了，說吧，惹了什麽事需要師父出面？”老頭樂呵呵的壹擺手。
　　卓力幹咳壹聲：“師父，前兩天和林師叔鬧了點小矛盾，想請師父說合壹下。”
　　師父眉頭壹皺：“妳們怎麽惹上他了，到底怎麽回事？”
　　於是貝小帥就將當日的事情說了壹遍，聽完之後，老人當時就怒了，把小茶壺重重往小桌子上壹放：“胡鬧！”
　　貝小帥說：“就是，這幫人太胡鬧了。”
　　師父怒道：“我說的是妳！，給我趴下，褲子扒了！”
　　貝小帥頓時呆了，哭喪著臉說：“師父，我哪裏做錯了？我是見義勇為啊。”
　　師父壹指條凳：“趴著！”
　　卓力趕緊勸道：“師父，您老千萬別動氣，這事兒吧，確實不怨六師弟。”
　　“還有妳，不帶個好頭，好好的工作不幹，開什麽澡堂子，那是正經人開的麽，妳也給我趴著！”
　　卓力老老實實的趴了下去，和貝小帥對視壹眼，哭笑不得。
　　他們的師父叫董雲來，是本地八極拳的掌門，董家是滄州人，清末開過鏢局，後來輾轉來到江北開武館，解放後武館關門，董家當家人進了體委任職，壹直是江北武術界的泰山北鬥人物，文革時期開始走下坡路，董雲來年輕時候還能維持壹下，同時有幾十個師兄弟壹起習武練功，到了他開班收徒的時候，社會上已經開始流傳跆拳道和散打了，武術無人問津，只是收了幾個少年宮不要的小孩當徒弟而已，卓力和貝小帥就是其中的兩個。
　　董師父是那種老派人，最講究武德，兩個徒弟趴在面前，他順手抄起了藤杖，這條藤杖還是卓力托人從東南亞帶來送給老人家的，堅韌無比，這要是抽下去，兩個屁股肯定開花，起碼半個月不能坐椅子。
　　兩個徒弟雖然都是成年人，但是在師父面前依然保持著兒時那種尊敬，師父要打便打，吭都不敢吭，看到倆孩子這樣，董雲來倒是有點下不去手，不過轉念壹想，要是不打，以後這倆小子闖禍更大，於是壹咬牙還是高高舉起了藤杖。
　　“住手！”壹聲怒喝傳來，從屋裏出來壹個大媽，精氣神比董師父還足壹些，壹見老伴出來，董雲來立刻放下了藤杖，陪著笑臉道：“我教育徒弟。”
　　老伴壹把將他的藤杖奪了過去，怒道：“用這個打，妳咋那麽狠？虧得孩子們還帶東西來瞧妳。”
　　董雲來說：“我打他們也是為了他們好，我畢竟是他們師父嘛。”
　　老伴說：“那我也打妳兩下好不好，掄起輩分我還是妳師姐呢。”
　　卓力和貝小帥聽見這話就嘿嘿的笑起來，這下氣氛就變了，董雲來就坡下驢道：“兩個兔崽子，起來吧。”
　　倆徒弟嬉皮笑臉的爬起來，先謝了師母又謝了師父，四個人坐下來又將事情講了壹遍，師母正色道：“林國斌那小子，年輕時候就不是個東西，龍生龍鳳生鳳，他的孩子壹定不是好人，不過小帥妳動手把他的鼻子打斷就是妳的不對了，拳頭不能解決問題，打來打去哪裏是個頭，功夫好有啥用，遇上手槍壹樣完蛋。”
　　卓力說：“師母您太明白了，我是做正經生意的人，小帥也是大學生，我們壹方面是不想惹禍，另壹方面也是看林國斌是長輩，才來求師父出面說合壹下的，這事兒都有不對，我看兩不找也就過去了。”
　　董雲來沈吟壹下道：“好，這事我來和他說。”
　　卓力和貝小帥對視壹眼，起來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這下師母不樂意了：“剛來就走，是不是嫌師母做的飯不好吃？”
　　兩人沒轍，只好留下陪著師父師母吃了頓飯，聊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最後開開心心離開了。
　　他倆走後，師母就問董雲來：“老董，妳真要去找林國斌？”
　　董雲來說：“孩子們找上門來，那是壹定要去的。”
　　師母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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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董雲來換了壹身嶄新的唐裝，乘坐公共汽車來到了頂點夜總會門口，看了看這燈紅酒綠霓虹閃爍的大門，搖了搖頭還是走了進去。
　　進門就有迎賓小姐上前接待：“先生幾位？”
　　董雲來說：“我找林國斌。”
　　迎賓小姐楞了壹下，才說：“您找林總啊，請稍等。”然後用對講機召喚來壹個穿西裝的年輕人，將老人帶到壹間辦公室坐下，被告知，林總正在開會，請稍等。
　　董雲來點點頭，坐了下來，那是真正的站如松坐如鐘，壹股凜然的氣勢不容侵犯，不過似乎沒人搭理他，辦公室裏來來往往都是穿黑西裝戴耳麥的彪悍年輕人，肆無忌憚的互相開著粗野的玩笑，叼著煙吞雲吐霧，過了壹會，進來壹個年齡稍長的漢子，看到老頭，便問旁邊人：“這人是幹什麽的？”
　　別人都說不出，董雲來起身道：“我是林國斌的師兄，來找他有事情說。”
　　漢子說：“林總在縣裏開會，來不了，有事妳和我說。”
　　董雲來笑了笑：“這件事，壹定要親自和林師弟說。”
　　漢子楞了楞，托著下巴想了半天，忽然道：“妳是華清池那邊找來的？”
　　董雲來說：“華清池是什麽我不知道，我和林國斌都是練八極拳的，妳可以和他提我的名字，我叫董雲來。”
　　漢子說：“那就對了，如果妳是為貝小帥打傷人那件事來的，林總恐怕不能見妳，這事兒誰說話都不好使。”
　　董雲來壹皺眉頭：“好使不好使，讓他親自來和我說，讓下面人應付，算什麽待客之道。”
　　空氣裏火藥味濃了起來，壹個年輕人指著董雲來的鼻子罵道：“我操，老家夥妳吃頂了吧妳，知道這是啥地方不？頂點，不是妳們武館。”說著就要過來拉扯，只聽壹聲震耳欲聾的大吼，誰也沒看清楚是怎麽回事，年輕人已經重重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驚呆了，楞了片刻才醒悟過來，紛紛從墻角拿出了橡皮棍，有人還將門反鎖住了，七八個大漢虎視眈眈瞪著老人。
　　老人面不改色，淡然道：“我不是來打架的，不過妳們要是非要練，咱們外邊去，這裏施展不開。”
　　領頭的漢子眨了眨眼，忽然冷笑道：“到了外面，妳可是施展開了，我們就遭殃了，有真本事的話，咱就在這裏解決。”
　　說完他就欺身上前，揮起了手中的橡皮棍，棍子還沒落下去呢，老人就如同敏捷的獵豹壹般近身上前，壹記剛猛的鐵山靠撞在漢子身上，漢子被徑直撞飛到墻上，又滑倒地上，疼得他直咧嘴，指著董雲來喊道：“給我上，按住他！”
　　打手們壹擁而上，但是這些沒練過武術的人不知道八極拳的奧妙所在，那本來就是壹種貼身近戰的拳法，講究打人如親吻，全身上下，頭肩肘手尾胯膝足全都能發力打人，而且極其的剛猛暴烈，老頭幾十年沒打過人了，但壹身功夫可沒撂下，只聽到辦公室轟隆隆壹陣亂響，等到服務臺小姐趕過來的時候，屋裏除了董雲來，已經沒有能動彈的人來。
　　事情鬧大了，林國斌終於出現，他來到門口望了望巋然不動的董雲來，對手下人罵道：“別人不懂規矩妳們也不懂麽，這是我師兄！妳們也敢和他動手？妳們也配和他動手，六七年武鬥的時候，我師兄壹個人能打二三十個造反派，妳們算個屁啊。”
　　打手們傷的不算重，全都灰溜溜的爬起來走了，林國斌這才進來笑道：“師兄，小的們不認識妳，別見怪，咱們師兄弟有不少年沒見了吧，今天您這是？”
　　董雲來說：“我是為兩個不成器的徒弟來的，希望能說合壹下，到底都是同門師兄弟嘛，冤家宜解不宜結。”
　　林國斌說：“師兄，妳這話說的太對了，不管怎麽說咱們是同門，可是事實呢，您的徒弟把我兒子的鼻梁都打斷了，這要是報了案，起碼是個輕傷，我問過律師，這種罪要判三年的，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沒有走法律程序，就是想給他們壹個機會，我不要別的，僅僅是壹個說法而已，可是呢？”
　　說到這裏，林國斌苦笑了壹下：“我兒子還在醫院裏，這麽多工作人員又被師兄妳打傷了。”
　　董雲來皺了皺眉頭，道：“妳到底要什麽，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