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嚇瘋壹個

　　“早啊，陸升。”
　　“早，秦姐……”
　　生活在郭北縣，北城，河口街的陸升，是壹名十六歲的少年。
　　在他的記憶中，早已經遺忘了父母的樣子。
　　從有記憶開始，他便是姐姐帶大的，比他大八歲的姐姐，說是姐姐，但是在陸升的心裏跟媽媽壹樣。
　　只可惜，陸升並不算壹個有本事的人。
　　因為從小饑壹頓飽壹頓，身材矮小，看著就很瘦弱。
　　出去做工，老板嫌他沒力氣，只肯給別人壹半的工錢。
　　陸升沒有辦法，就加入了城北的桿子幫。
　　這是壹個敲詐勒索，在城北收取保護費的地痞組織。
　　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因為兵器太貴樂，桿子幫的人弄不起，只能拿木桿當兵器用。
　　大家桿子幫，桿子幫的喊，久而久之，原本叫什麽已經沒人知道了。
　　陸升呢。
　　是桿子幫裏的小嘍嘍。
　　就是跟在地痞惡霸身後的那種馬仔，搖旗吶喊的小弟。
　　但是在陸升看來，混，也是壹種生活。
　　他需要錢，想攢嫁妝，給姐姐找個好人家。
　　桿子幫入門簡單，偶爾間也有些撈頭，再加上可以狐假虎威，不讓自己和姐姐被人欺負，讓街坊鄰居罵幾句又有何妨。
　　而秦姐。
　　是唯壹不罵他的人。
　　秦姐人很好，但是名聲不好。
　　她是壹個長得漂亮，二十七八，沒有子女，守了五六年寡的寡婦。
　　再加上與公公住在壹起，說閑話的人很多。
　　但是陸升沒信過那些話。
　　因為那些人也整天在背後裏說他，連帶著，還會編排他姐姐，所以在他看來，這些街坊鄰居裏沒壹個好人。
　　“升子來了。”
　　桿子幫的總部，在城北的藥王廟後面。
　　院子很大，但是很臟。
　　陸升進來的時候，幾個小頭目正圍在壹起打牌，兩邊有很多人圍觀。
　　不遠處，還支著壹口鍋。
　　鍋裏燒著鹹菜湯，壹旁的木盆裏放著窩頭。
　　“霸哥手氣怎麽樣？”
　　陸升壹邊問，壹邊找出自己的木碗。
　　接點水，洗壹洗，拿了壹個窩頭，又裝了壹碗菜湯。
　　“手氣可好了，從幾位老大手裏贏了幾十個大子。”
　　對這些底層的小嘍嘍來說，幾十個大子並不是小數目。
　　他們辛苦壹個月，也未必能賺幾十個大子，畢竟壹個大子都能買壹斤雜面了。
　　“霸哥。”
　　陸升縮著脖子，來到了霸哥身邊嬉笑著打招呼。
　　聽到小弟的呼喚，霸哥沒有擡頭，而是問道：“讓妳打聽的事，妳打聽的怎麽樣了？”
　　“問清楚了，老孫的書店盤出去了。”
　　“接手的是個姓張的年輕人，好像出手挺闊，當天盤的店鋪跟院子，盤完老孫就租了輛驢車急匆匆的走了。”
　　“不過時間太短，多的就沒打探出來，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麽來歷。”
　　陸升壹邊說，壹邊往前湊：“霸哥，那小子看著挺有氣勢的，咱們得好好摸摸他的底細啊。”
　　“廢話，還用妳說？”
　　霸哥人如其名。
　　長得高大，孔武有力，兩條眉毛又黑又粗。
　　“妳壹會帶兩個兄弟，去登門摸摸底，跟他說說咱們這的規矩。”
　　“他要是不懂規矩，妳也別急著動手，再觀察壹段時間。”
　　“他要是懂規矩，錢收下，繞他壹段時間，看看他什麽來頭，是懵懂的肥羊，還是有跟腳的哪家少爺。”
　　霸哥擺擺手，示意陸升快去。
　　陸升卻不急著走，嬉笑著，摸著肚子，壹臉的討好：“霸哥，這早上就吃個窩頭，腳上沒力氣，走路都晃晃悠悠的，這要是出去，不是丟您的臉嗎。”
　　“嘿！”
　　霸哥微微擡頭，笑罵道：“妳這個小崽子，還沒幹活就跟我邀功了？”
　　也是贏了錢，心情正好，霸哥拿起兩個銅板往後壹甩：“快滾。”
　　“謝謝霸哥。”
　　陸升是不要面子的。
　　面子值幾個錢，能給家裏的老姐換兩斤雜面嗎。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自家老姐每日幫人漿洗衣服，也是饑壹頓，飽壹頓，半月不知肉味。
　　身上連壹根銅釵都沒有，紮頭發只用壹根木棍，陸升早就想著攢下十幾大錢，去大利盛買個銅釵了。
　　他已經去看過了。
　　有個銅釵款式不錯，只要十六個大子。
　　他攢了十三個，再加上霸哥賞的兩個，砍砍價，差不多就能把銅釵買下了，給老姐個驚喜。
　　“說是夢，此夢之真，與現實何異。”
　　“對被我帶入夢中的郭北縣居民來說，這裏就是現實，生活壹如往昔。”
　　書店內。
　　張恒坐在躺椅上，眼眸中倒映著整座縣城。
　　在夢中界，他便是神。
　　壹念創世紀，壹念造眾生，就連規則也要受到他的影響，只要他想，火可在水中燃，風可在海中嘯。
　　“定格時間，開啟壹日永輪回的第二十二天，壹切如常。”
　　“在沒有外力的幹擾下，就像壹本寫好的小說壹樣，不管是看壹遍，壹百遍，壹千遍，還是壹萬遍，內容都不會變。”
　　是的。
　　這裏並不是現實，而是張恒的夢中界。
　　這裏的人，已經在他的影響下在這壹天裏重復了二十二天。
　　每天早上五點，世界便會重啟。
　　以他的鄰居秦寡婦來說，今天，是他第二十二次看到秦寡婦站在門口，以相同的口吻，相同的表情向陸升打招呼了。
　　甚至他還知道，壹會陸升會來找他。
　　他若是不開門，陸升會敲壹會門後，去大利盛買銅釵，然後送給他姐姐。
　　若是他開門，陸升會進來套他的話，給他暗示這條街上的規矩。
　　在這裏，張恒又有不同選擇。
　　給陸升三十文錢。
　　他會拍著胸脯保證，以後沒人敢來書店搗亂。
　　給他五十文錢。
　　他會壹臉狂喜，說以後書店他罩了。
　　給他壹百文錢。
　　呃……
　　陸升出門後會罵他是傻逼。
　　至於不給錢。
　　壹文不給，他會回去跟霸哥說明情況，下午再去大利盛買銅釵。
　　不給錢，還打他壹頓。
　　他會去找霸哥訴苦，搬弄是非，然後依然是去買銅釵。
　　打的再重點，讓人擡回去。
　　他會讓人喊來他的姐姐，告訴他姐姐他藏錢的地方，言：‘姐姐，我對不起妳，我在房檐的燕子窩裏藏了十幾個大子，如果我沒挺過去的話，妳要好好照顧自己。’
　　陸蕓會拿出這筆錢，去找藥王廟的人求救。
　　藥王廟的人看不上這點錢，糊弄著賣給她壹包補氣血的草藥，然後傍晚，壹個藥王廟的小徒弟會來找陸蕓，哄騙著說可以醫治陸升，代價是陸蕓得跟他睡覺。
　　為了弟弟，陸蕓只能答應。
　　日復壹日。
　　二十二次的輪回中。
　　如果張恒不幹涉，眾人便會像壹段設定好的程序壹樣，做著自己的事。
　　如果他幹涉，根據幹涉的不同程度，又會引起不同的連鎖反應。
　　比如。
　　秦寡婦會在下午被喝醉酒的公公欺負，打燒餅的崔老六會跟老婆吵架。
　　雜貨店的阮小五會帶兒子去進貨，與兒子走失。
　　茶棚的王婆子，會上門給陸蕓保媒。
　　只要他想。
　　他可以踹開門，救下秦寡婦。
　　買三十個燒餅，讓燒餅賣的不好的崔老六喜笑顏開，不跟老婆吵架。
　　喊阮小五壹聲，告訴他他兒子落在後面了。
　　又或者。
　　叫住王婆子，給她塞點錢，讓她將保媒的對象換成別人。
　　只要給的夠多。
　　快要病死的老頭，能被王婆子說成不到而立之年。
　　癡傻的呆子，也是年輕有為的俊傑。
　　真，亂點鴛鴦譜。
　　“壹個小小的郭北縣，十余萬的人口，每天就有萬余事件產生。”
　　“這些事件或大或小，都可以受到外力幹涉。”
　　“每壹次幹涉，都會造成不同影響，此夢中神，果然不假。”
　　張恒只是簡單的玩玩，就發現這比任何遊戲都真實，都好玩。
　　甚至，他可以根據自己所想，代替任何人。
　　代替縣令，他可以升堂斷案，收受賄賂。
　　代替捕快，他可以抓捕嫌犯，打擊盜匪。
　　代替霸哥，他可以吃飯不給錢，將陸升指使的團團轉。
　　代替秦寡婦的公公……
　　總之呢，此間樂，不怪會有人沈淪。
　　“不能再玩了。”
　　重復的第三十三天。
　　張恒定格時間，不敢再以身試法了。
　　因為這種隨心所想，隨心所欲的感覺很容易讓人上癮。
　　他忍不住想到了韓道士。
　　韓道士的開封古城，人口覆蓋數百萬，又是大松國都所在。
　　他可以玩的東西壹定更多吧。
　　扮演皇帝。
　　別說皇帝了，演太監都行。
　　更有甚者，不演男人，不演女人，去演動物也沒問題。
　　以壹只貓，壹只狗的視角去看世界。
　　做：【阿喵的壹天】。
　　“定格時間，永遠在壹日輪回，終究不是壹個完整的夢界。”
　　“真正的夢界，應該可以脫離現實，自身運轉，不再局限於壹日。”
　　“只有這樣，才能稱之為界，不然就像小孩子玩過家家壹樣。”
　　張恒思索著怎麽才能讓夢界變得更加完美。
　　思前想後。
　　直接改變壹個世界太難了，或許可以先點醒壹兩個人，就像在壹潭死水中放壹條泥鰍進去，先看看效果如何。
　　想做就做。
　　“早啊，陸升。”
　　“早，秦姐……”
　　聽著熟悉的稱呼，陸升並沒有在意。
　　“聽說沒有，河口有個苦力累死了。”
　　“苦力啊，這活就不是人幹的。”
　　咦？
　　聽到路人的對話，陸升心中驚疑了壹下：“昨天累死個苦力，今天又累死壹個？”
　　擦肩而過，聽了兩句。
　　陸升感嘆著苦力的辛苦，也沒有多想，壹路往桿子幫而去。
　　“升子來了？”
　　壹進門，有人跟陸升搭訕道：“今天做了鹹菜湯和窩頭，趕緊去拿，晚了就沒了。”
　　“呃……”
　　陸升撓了撓頭，看了眼跟自己說話的二狗：“今天又有窩頭吃，平日裏，不是三五天才吃壹次窩頭，壹般早上只有壹碗湯嗎？”
　　“什麽又有窩頭吃，妳傻了，上次吃窩頭可是四天前的事了。”
　　二狗催促著陸升：“快去，今天霸哥坐莊，贏了不少錢，多拿壹個應該也不會說什麽。”
　　“霸哥又贏錢了？”
　　陸升有點犯嘀咕。
　　霸哥人菜，癮大，打牌壹般輸多贏少，壹個月下來也見不到他贏幾次。
　　這兩天手氣是怎麽了，繼而連三的贏錢，轉運了？
　　“霸哥。”
　　陸升拿著兩個窩頭，往霸哥面前湊了湊。
　　“讓妳打聽的事，打聽的怎麽樣了？”
　　霸哥頭也不回的說道。
　　“什麽？”
　　陸升楞了壹下。
　　打聽事，打聽什麽事。
　　“睡傻了？”
　　霸哥眉頭微皺：“昨天不是妳跟我說，妳家隔壁來了個肥羊，將老孫的書店盤下了，我讓妳好好去打聽打聽。”
　　“啊？”
　　陸升壹臉懵。
　　這事昨天不是說過了嗎。
　　“啊什麽啊，將老子的話當耳旁風？”
　　霸哥只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
　　將牌壹丟，站起來啪啪就是兩個耳刮子，打的陸升眼冒金星。
　　“還不快去！”
　　聽到耳邊的喝聲。
　　陸升腦袋暈暈的，撿起窩頭趕忙往外邊走。
　　到了門外，陸升只心裏都委屈的不行，這是咋搞的。
　　得。
　　可能是霸哥心情不好，拿自己開涮吧。
　　稀裏糊塗，壹天過去了。
　　第二天。
　　“早啊，陸升！”
　　出了門，隔壁的秦姐又在潑洗臉水，壹如既往的跟他打著招呼。
　　“早，秦姐。”
　　陸升應了壹句。
　　心想道：“秦姐這是對我有意思啊，不然怎麽壹連三天都能碰到我，說是湊巧，這也太巧了吧？”
　　轉念又想：“要是能娶秦姐其實也挺好的，秦姐跟我姐關系好，嫁過來肯定不會欺負她。”
　　又想道：“呸呸呸，我這是想什麽呢，姐姐連個婆家都沒有，老姐年歲已經不小了，我得趕快賺錢，置辦嫁妝，再晚，老姐就很難有好婆家了。”
　　壹邊想著，陸升壹邊往桿子幫走。
　　走著走著，就聽迎面走來兩人，嘴裏嘀咕著：“聽說沒有，河口有個苦力累死了。”
　　“苦力啊，這活就不是人幹的。”
　　擦肩而過。
　　陸升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看二人。
　　“怎麽回事？”
　　陸升有點懵：“總覺得哪裏不對啊！”
　　“升子來了。”
　　進門，又看到了二狗。
　　不等二狗開口，陸升先道：“今天有窩頭和鹹菜湯吃？”
　　“妳怎麽知道？”
　　二狗楞了壹下，隨後看了看陸升的鼻子，樂道：“妳鼻子真靈，聞到香味了吧？”
　　陸升沒接這話。
　　而是皺著眉頭，往裏院看了看：“霸哥贏錢了。”
　　二狗有點傻眼：“妳可真神了，剛才爬墻頭偷看了？”
　　陸升不說話，悶著頭往裏走。
　　到了裏院壹看。
　　霸哥果然在賭錢，身前壹堆大子，贏得還不少。
　　“讓妳打聽的事，打聽的怎麽樣了？”
　　霸哥頭也不回的問道。
　　陸升看了看霸哥，又看了看周圍人。
　　聽著熟悉的話，看著熟悉的人。
　　壹聲怪叫，跑了。
　　“啥情況？”
　　眾人壹臉的莫名其妙：“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