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本侯今日只為殺人

　　蓬萊，
　　桃林深處。
　　兩道人影坐於林下，面前擺著壹盤棋。
　　趙清文看了眼棋盤，嘆道：“又輸了。”
　　在趙清文對面，坐著壹位身著簡單墨色衣衫，手捧書冊的男人，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眸光睿智。
　　正是蓬萊大島主，李文衡。
　　“是妳的心亂了。”
　　李文衡搖了搖頭，將壹枚白棋落下，淡淡道：“自從那大明皇室之人離開後，妳的心境就已經亂了。”
　　“王朝興衰，這不是人力能夠改變的。”
　　“妳就是執念太深，若能放下執念，必能再走出壹步。”
　　趙清文看了他壹眼，輕嘆壹聲，遙望著飄落的桃花，無奈道：“但我終究是凡人啊。”
　　“連佛門的人都無法擺脫束縛，又何況是我呢。”
　　雖然他們被稱為陸地真仙，但終究不是仙。
　　何況，誰又敢說仙人就真沒有絲毫追求。
　　按理來說，三百多年了，他也該放下了。
　　但他身上流著的終究是趙家的血脈，這點是改變不了。
　　李文衡看了他壹眼，輕聲道：“有件事壹直沒告訴妳，我曾在妳弟子身上留下壹道元神印記，如今我那元神印記消散了。”
　　“在中原能有如此實力者，恐怕也就只有道門那位了。”
　　趙清文臉色微變，驚道：“他真的出手了？”
　　“除了他，還有別人嗎？”
　　李文衡反問道。
　　當初道佛之爭，很難說誰輸誰贏。
　　但張三豐卻是道門唯壹壹位留在世俗的通天境強者。
　　而且不同於他們，張三豐沒有秘境的限制。
　　以前不懂，只為追求境界的提升，如今才發現這條路錯的離譜。
　　可誰又能想到，秘境的力量也會消散。
　　趙清文深吸了壹口氣，沈道：“他的實力如何？”
　　人的名，樹的影，對於這位傳聞中的道門真人，他心中還是頗為忌憚的。
　　李文衡註視著落入茶杯中的桃花，搖頭道：“不知！”
　　“不知？”趙清文壹臉愕然，甚至感到不敢置信。
　　李文衡輕嘆道：“我的元神印記剛現身便被壹道劍氣攪碎了。”
　　“道門終究是道門啊。”
　　他們當初為何不願意插手道佛之爭，說到底還是畏懼。
　　無論是佛門，還是道門，哪壹個又是好招惹的。
　　得罪誰都沒有好下場。
　　若非如今秘境力量流逝，天災頻發，他們也不會走出秘境。
　　李文衡嘆道：“就此收手吧。”
　　“可能這就是我們的命吧。”
　　“命？”趙清文冷哼壹聲，不甘道：“我偏不信命！”
　　“憑什麽！”
　　“兩百年了，我們已經躲的夠久了，若是等秘境力量徹底消失，我們這些人都得死。”
　　“大明的氣數也該盡了！”
　　“亂世將至，天機蒙蔽，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何況如今佛門不出，這是最好的機會。”
　　李文衡眼斂微擡，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緩緩道：“所以……妳就和東瀛的人勾結在壹起了？”
　　趙清文神色壹僵，很快冷笑道：“我只不過是加快這個進程罷了。”
　　“我們是命，這又何嘗不是命？”
　　李文衡神色微冷，怒道：“可妳應該清楚，海外東瀛人的背後究竟站著誰！”
　　“若是戰亂壹起，將有多少人要卷入其中，妳覺得我蓬萊能夠置身事外嗎？”
　　“我管不了那麽多！”趙清文冷聲道：“就算如此，也總好過就這樣等死。”
　　就在這時，壹名身穿蓬萊服飾的年輕弟子匆匆跑入桃林，慌亂道：“啟稟島主，島外來了壹艘巨船。”
　　“船上的人屠殺了我們許多島上的弟子。”
　　趙清冷面色壹冷，震怒道：“什麽人如此大膽，竟然闖入我蓬萊的地盤！”
　　“這種事還需要稟告嗎？直接將其鎮壓，囚入海底牢獄！”
　　“慢著！”李文衡連忙擡手，問道：“來者可有說是什麽人？”
　　“不……不知道。”
　　前來報信的弟子面露惶恐，仿佛是想到了什麽，又連忙道：“對了，他們身上的服飾很統壹，上面都繡有飛魚圖案。”
　　對於蓬萊島內的弟子來說，兩百年的避世，讓他們早就與世隔絕。
　　“錦衣衛？”李文衡神色微驚。
　　若他沒記錯的話，飛魚應該是大明天子親軍的標誌。
　　“錦衣衛怎會來此？”
　　關鍵蓬萊地處隱蔽，又常年被迷霧籠罩，外人根本無法尋到。
　　趙清文皺眉道：“不會是那朱載昌帶來的吧？”
　　“走，去瞧瞧！”
　　李文衡面色凝重，他心中已經隱隱有壹絲不妙的感覺。
　　“希望不是我所想的那樣……”
　　……
　　與此同時，
　　綠樹成蔭的島上，湧上了壹批全身武裝的錦衣衛。
　　壹眾錦衣衛與島上的武者廝殺在壹起，哀嚎聲連綿不絕。
　　林芒屹立於船首，眺望向島中央。
　　整個小島呈圓型，在島的外圍，尚有四座小島，而在這些島上，布滿了建築。
　　從島上的建築推算，此地人口大概在三萬左右。
　　林芒心中倒是頗為意外。
　　本以來蓬萊只是壹個江湖門派，沒想到在此地竟然還有如此多的人生活。
　　而且此地的占地面積，比起樓蘭秘境還要大上許多。
　　說起來，這處秘境還真是玄妙，連海水都有。
　　林芒環顧壹圈，沈聲道：“此地天地元氣很濃郁。”
　　“人少的緣故罷了。”張三豐整了整道袍，望向島嶼中心，笑道：“這就是秘境的特殊之處了，在此地修行，有很大的好處。”
　　“當然，也更容易感悟天地，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許久不來，感覺都陌生了許多。
　　就在這時，遠處的道路上三道氣機深沈的身影快速沖了過來，壹人震怒道：“什麽人，竟敢在我蓬萊放肆！”
　　伴隨著壹聲怒吼，沖來的那人手中巨刀揮舞，斬出壹道兇猛的刀氣。
　　刀氣翻湧，地面上泥土翻飛。
　　渾身散發著天人二境的威勢，身後隱隱有雙花呈現。
　　然而，肆虐的刀氣尚外接近便在半空中迅速溢散。
　　林芒神色漠然的看著三人，隨即壹指點出。
　　指間真元流轉，化為磨滅壹切的天地之力。
　　霎時間，三人的瞳孔中出現了壹柄鋒利無比的刀影。
　　璀璨的刀光瞬間充斥三人的瞳孔。
　　“不！”
　　三人驚恐出聲。
　　在這壹瞬間，三位大宗師像是死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失魂落魄般的佇立在原地，雙目無神。
　　“住手！”
　　遠處天地間，壹聲怒喝聲隨之響起。
　　在島嶼中心，虛空仿佛鏡面般破碎，緊接著，空間重重拉伸，壹道人影從中閃身而出。
　　但下壹刻，三人的身軀便如煙塵般飄散在虛空中。
　　趙清文眼中閃過壹絲怒火，震怒道：“妳們是什麽人？”
　　“為何無緣無故殺我蓬萊弟子？”
　　說話間，從天空悍然踏步而來，周身散發出恐怖的氣勢。
　　在其身體四周，天地之力洶湧。
　　話音剛落，在他身後忽然出現了壹道身影，忙道：“不得無禮！”
　　李文衡連忙呵止了趙清文，然後拱手道：“見過張真人。”
　　雖然他比張三豐年長壹些，但在這位面前，他也不敢拖大。
　　李文衡又轉頭看了眼旁邊的林芒，暗暗心驚。
　　這不會就是那位武安侯吧？
　　還真是年輕。
　　對於中原的消息，他也了解過壹些。
　　當然，受限於地域原因，他們對於中原的情況了解並不多。
　　這些消息還要得益於那位來自大明皇室的人。
　　不足而立之年便成為通天境，縱觀整個歷史，都是寥寥無幾。
　　張三豐眼眸微瞇，輕笑道：“李島主，久違了。”
　　趙清文神色微動，略顯吃驚的看了張三豐壹眼。
　　對於這位武當的道門真人，他也只是聽說過，卻並未真正見過。
　　海外三島本就遠離中原，而他又壹直在避關之中，很少走出蓬萊。
　　而後來蓬萊閉島，自此不出，更沒機會見到了。
　　若真的算起來，他與這位應當是同壹個時代之人，都是南宋末年生人。
　　就是不知，這位是否有傳言中那麽厲害。
　　李文衡看了眼四周，語氣微冷：“張真人，不知這又是何意？”
　　“我蓬萊這些弟子，沒有得罪張真人吧？”
　　張三豐輕聲笑了笑，淡淡道：“老道我也沒有動手吧？”
　　李文衡內心輕嘆壹聲，心知今日之事，怕是難了。
　　張三豐的態度，讓他心中略感不安。
　　隨即將目光投向林芒，問道：“這位應當就是武安侯吧？”
　　“老夫乃蓬萊島主，不知我蓬萊可是有何冒犯之處？”
　　林芒的衣袍在寒風下震蕩，向前邁出壹步，神色冰冷，並未理會李文衡，而是冷聲道：“蓬萊參與謀逆，本侯奉旨清剿逆賊！”
　　“所有與朱載昌有牽連者，皆需入詔獄受審。”
　　“若遇抵抗，格殺勿論！”
　　林芒冰冷的話語瞬間傳遍四方。
　　“遵令！”
　　四周錦衣衛齊齊暴喝壹聲，散發出森然的殺意。
　　在這股氣息的席卷之下，壹眾蓬萊弟子下意識的退後壹步，面露懼意。
　　李文衡臉色陡然壹沈。
　　林芒這話壹下打亂了他的節奏。
　　他本以為張三豐前來，是打算追究曾經的約定壹事。
　　若是此事，尚有轉圜的余地，畢竟是年輕弟子所為。
　　說到底，當初他默認趙清文派弟子離島，心中未嘗沒有壹些試探的想法。
　　蓬萊終究是師門傳承下的基業，就此消亡，他也不甘心。
　　“狂妄！”趙清文面色陰沈，冷喝道：“這裏是蓬萊，不是大明。”
　　“何況我蓬萊什麽時候參與過謀逆壹事？”
　　在他看來，林芒此話簡直就是可笑。
　　世俗律法，又如何管得了蓬萊。
　　海外三島，自建立之初，就遠居海外，從未受過朝廷律法的管束。
　　何況他也是皇族血脈，什麽時候輪到壹個侯爺來指手畫腳。
　　放在以前，這種人物他看都不會看壹眼。
　　“哦？”
　　“是嗎？”
　　林芒淡淡道：“誰又告訴妳，這裏不是大明的疆域呢？”
　　隨即探手壹招，船上的壹桿旗幟飛出，然後落入地面。
　　“現在是了！”
　　“妳……”趙清文神色微怒，冷聲道：“妳這是強詞奪理。”
　　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幾分殺意。
　　面對張三豐他尚且能給幾分敬意，畢竟名聲在外，但區區壹個小輩，如此狂妄自大，更如此挑釁蓬萊，又如何讓他能忍。
　　不過壹個剛入通天的小輩，獲得了幾分力量，便就如此不知所謂。
　　林芒冷笑壹聲，冷眼瞧著趙清文，冷冷道：“本侯也不怕告訴妳們，今日本侯來，就是來教妳們規矩的。”
　　“既然妳們蓬萊不知死活，膽敢插手本侯的事，就應該考慮清楚後果。”
　　趙清文壹楞，很快便冷笑道：“不知所謂！”
　　“朱載昌壹事，就是我吩咐的，妳想如何？”
　　“我倒想瞧瞧，妳這規矩是什麽？”
　　李文衡微微皺眉，勸道：“清文，行了。”
　　這位武安侯分明就是在故意激怒趙清文。
　　雖然不知這位有何底氣，但他並不想再生事端。
　　趙清文看向張三豐，拱手道：“張真人，既然這是朝廷與我蓬萊的事，您道門應該不會插手吧？”
　　張三豐饒有興趣的看了趙清文壹眼，淡淡道：“妳問我啊？”
　　很快悄然向林芒傳信道：“有把握嗎？”
　　“這家夥可不是剛入通天的人。”
　　林芒神色平靜，淡淡道：“殺他用不了多少時間。”
　　張三豐深深的看了林芒壹眼，轉頭看向趙清文，笑道：“妳隨意。”
　　李文衡心中壹沈。
　　若是張三豐開口阻止還好，如今卻默認了這壹切，他可不會真的認為是張三豐不願插手其中。
　　李文衡拱手道：“林侯爺，這其中應該是有什麽誤會……”
　　“沒有誤會！”
　　林芒壹步踏出，繡春刀悄然落入手中，冷冷道：“本侯今日來，就是為了殺人！”
　　“不臣服，就得死！”
　　話音落下，林芒的身影已徹底沐浴在熊熊烈火中，沖向了趙清文。
　　“轟隆！”
　　天地之間仿佛有壹聲九天雷鳴，驟然響起。
　　趙清文心中先是壹驚，很快眼中浮現壹絲冰冷的殺意。
　　他的手中出現壹柄蔚藍色的長劍，長劍兩側有兩條血槽，散發著森然的寒意。
　　趙清文冷喝壹聲，四周劍氣湧動，頓時冰封壹切。
　　整個天地都仿佛被冰封了壹般，空氣凝結。
　　地面上結出了壹層厚厚的冰晶，四周的海水都仿佛被凍結，寒霧在空氣中彌漫。
　　但壹道鎏金的火焰仿佛天火燎原般在天地間迅速劃過，蒸騰出漫天水霧。
　　火焰所過之處，寒霧溢散，灼熱的溫度炙熱的四周大地火焰四起。
　　趙清文瞳孔微縮。
　　剎那間，在其身體四周凝聚出壹柄柄冰晶之劍，分化萬千。
　　“落！”
　　壹劍斬出，密密麻麻的冰藍長劍已如颶風般席卷而出。
　　劍光呼嘯！
　　面對仿佛天河席卷般的劍光，林芒並未有絲毫閃躲，直接壹刀斬出。
　　“轟！”
　　恍若天火降臨，這壹刀瞬息間便將上萬劍光摧毀。
　　火焰刀芒暴漲！
　　淩冽的刀氣威力暴增，四周的天地之力浩浩蕩蕩的湧來。
　　趙清文面色微冷，伸手向下壹壓。
　　下方的海水轟然暴漲，翻湧而起，激蕩起數百丈的巨浪。
　　海水在虛空中扭曲變換，化為壹條百丈蛟龍咆哮而出。
　　幾乎瞬間，奔湧的海水結冰，幻化為壹條龐然大物般的冰龍。
　　林芒冷冷壹笑，不屑道：“白修煉那麽多年。”
　　霎時間，林芒的拳間仿佛大日燃燒，炙熱的真元在四周瘋狂湧動。
　　氣血轟鳴間，迸發出無比可怕的力量。
　　“轟隆隆！”
　　林芒悍然壹拳砸落在冰龍頭頂，咆哮的冰龍瞬間炸碎為漫天冰晶。
　　就在這壹瞬間，林芒的身影迎著破碎的冰龍出現在趙清文面前，勢大力沈的壹拳怒砸而下，似九龍咆哮。
　　“嘭！”
　　趙清文以劍身抵擋，但恐怖的巨力順著劍身傳遞而來，令他悶哼壹聲，手臂微顫。
　　李文衡神色微驚，驚道：“通天二境？！”
　　開什麽玩笑？
　　這武安侯竟然是通天二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