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五章 和盤托出

　　“殿下，所謂囊血射天，指的是商朝帝王武乙的典故，出自司馬公《史記?殷本紀》。商朝末期，帝王武乙暴虐無道，狂妄自大，惹的天怨人怒。狂妄自大的武乙為了炫耀權威，他用木頭和泥土制作天神，並與之打鬥。另外他還想出壹個名為‘射天’的遊戲，讓人用皮囊裝滿壹袋血掛在高處，在底下往皮囊射箭，弄得血汙四濺，腥臭無比，商帝武乙卻是張狂大笑，對左右炫耀曰：今日，‘上天’都被老子射穿了壹個窟窿。故此，被後人稱為囊血射……阿嚏……天。”
　　在周方正向嚴嵩父子揭露朱平安早晨拜訪楊繼盛的事情時，朱平安正在裕王的書房內陪著裕王壹起讀書，裕王府侍講學士本就是裕王的顧問，職責中就有這壹項工作。讀書時，裕王對書中的“囊血射天”壹詞，有生疏的感覺，便向朱平安詢問，朱平安記憶力很好，將“囊血射天”壹詞的來源典故簡單做了解讀，在快要解讀完的時候，不知為何，莫名其妙的打了壹個大噴嚏，還好朱平安心有所感，及時低頭用手遮住了，這才沒有波及裕王。
　　“微臣失態，還請殿下責罰。”朱平安揉了揉鼻子，很是不好意思的拱手向裕王請罪。
　　“呵呵，壹個噴嚏而已，子厚言重了，孤又不非武乙這般暴虐無道。子厚可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或是睡覺貪涼，身體著涼了？子厚妳可要多多註意身體，孤可離不開妳們。”裕王笑著搖了搖頭，對此並不在意，還關心了朱平安的身體。
　　“多謝殿下關心。”朱平安拱手道謝，微微笑了笑說道，“微臣身體無恙。殿下，咱們接著往下讀吧。”
　　“嗯。”
　　裕王點了點頭，兩人繼續往下讀書。
　　嚴府內。
　　雖然周方正開口已經有壹會了，嚴嵩都換了壹套衣服了，但是周方正的壹席話帶來的震動，還在書房內發酵著，從狂風暴雨已經發酵成滔天海嘯了。
　　“朱平安？”
　　趙文華怔在原地，神色復雜。
　　“妳說朱平安他已經向楊繼盛提示了這兩個致命疏漏，並建議楊繼盛刪除了？！”
　　獨眼大胖子像壹頭被偷了蜂蜜的黑熊壹樣逼近周方正，伸出熊掌似的爪子，壹把揪住了周方正的衣領，瞇著獨眼氣勢洶洶的問道，口腔中濺射的口水都噴到周方正嘴裏去了。
　　嚴世蕃氣勢太強了，比趙文華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周方正被嚴世蕃揪著領子，整個人都被嚇蒙了，大腦壹片空白，嘴巴張了又張，卻是壹個字都發不出來。
　　“說話！”
　　嚴世蕃手上再次用力，將周方正拉的更近了，不耐煩的張嘴罵了壹句。
　　“是是。”
　　周方正嚇的連連點頭。
　　“咳咳……東樓！怎麽說話呢，對周大人客氣點。”嚴嵩瞪了嚴世蕃壹眼，然後和顏悅色的對周方正說道，“呵呵，周大人妳不要管他，有什麽說什麽就是。今日，妳向老夫示警，已是有恩於老夫，老夫不會虧待妳的。”
　　“呵呵，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嘛，嘿嘿，不好意思，冒犯周大人了。”嚴世蕃聞言，胖臉上擠出壹絲笑容，松開揪著周方正衣領的手，還很體貼的幫周方正整理了壹下衣服。
　　“多謝閣老。嚴大人您言重了。萬事孝為先，嚴大人壹片拳拳關心閣老之情，下官豈能不知。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輝，嚴大人孝心可動天地，當為下官效仿之楷模。”周方正慌忙感激的躬身行禮，很是識趣的連聲回道，拍嚴世蕃馬屁的話不要錢似的，壹個勁兒的往外倒。
　　“呵呵，周大人理解就好。”嚴世蕃扯了扯嘴角。
　　“周大人，妳把妳剛剛所說的事，再詳細的說壹遍。”趙文華緩緩開口道。
　　“是，事情就發生在今天早晨，當時宵禁才剛剛結束，我正在楊逆家中，跟他壹邊吃早飯壹邊與他虛與委蛇的研究彈劾閣老的奏疏。就在這個時候，朱平安來敲門拜訪了，我當時留了壹個心眼，提前知會了楊逆就趕緊藏到了裏屋。朱平安當時穿著壹身……”
　　緩和下來後，周方正將早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壹五壹十的說了出來，將朱平安穿的衣服、說的話等等事無巨細，全部都講了出來。
　　“當時朱平安發現奏疏中的漏洞，向楊逆提議刪除時，我在裏屋聽到，心裏面為閣老擔心之余還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幸好楊逆的小兒子機靈，說他口渴倒了壹杯茶，沒想到茶太燙，致使他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將事情掩飾了過去……”
　　周方正記憶力不錯，將當時的情景對話，幾乎做到了復制描述，和盤托出。
　　“朱平安他是怎麽提醒楊繼盛的？”嚴世蕃瞇著獨眼問道。
　　“朱平安他提醒楊逆刪除兩點漏洞的理由，幾乎跟嚴大人方才所講，大同小異。第壹點，朱平安說楊逆的奏疏有影射聖上包庇閣老之意，還說聖上看到奏疏後，恐會不喜……第二點‘或問二王’這壹處，是朱平安提醒楊逆的重點，朱平安他說了兩個理由，和嚴大人剛才所說的幾乎壹模壹樣。他說……”
　　周方正壹五壹十的將朱平安提醒楊繼盛刪除奏疏中漏洞的理由，全部說了出來。
　　“噝……有意思，朱平安是個聰明人啊，呵呵，也是壹個大蠢人……”
　　嚴世蕃聽完周方正的匯報後，僅有的壹只獨眼也閉了起來，伸出熊壹樣的爪子使勁兒的揉了揉後腦勺，壹副疲憊的模樣，繼而又露出笑容嘲諷了壹句。
　　“那是，那是，他朱平安不識時務，竟然與楊逆勾結，不知死活，他就是個蠢貨。”
　　周方正躬著腰附和道。
　　嚴世蕃扭頭看了他壹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壹抹異樣的笑容。
　　周方正低著頭不敢再言語。
　　咚……咚……
　　嚴嵩坐在那，臉色很是陰沈，瘦骨嶙峋的手掌撫在桌上，飽經滄桑的手指有壹下沒壹下的輕輕敲著桌面，這是嚴嵩認真思索問題時的習慣性動作。
　　書房內安靜的可怕，只有嚴嵩敲擊桌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