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十七章 連貶三級

　　看到史朝賓在結案詞上備註的話，王學益瞬間臉黑如鍋底，扭曲到猙獰，牙齒咬的“格格”直響，拳頭攥的青筋直露，眼睛裏迸射著無法遏制逇怒火。
　　“史朝賓，妳罪該萬死！”
　　王學益如此猙獰的瞪了史朝賓足足三秒鐘，咬牙切齒的伸出氣的顫抖的手，用力的點了史朝賓三下，然後氣咻咻拿起結案詞，轉身向著公衙裏堂而去。
　　頃刻，朱平安隱約聽到裏堂傳來壹陣憤怒的斥罵聲，還有王學益惶恐解釋的聲音，再往後就聽不到裏面的聲音了。
　　過了大約壹盞茶時間，王學益倒退著從裏堂出來。
　　回到公衙後，王學益徑直來到史朝賓跟前，從懷裏摸出壹份新鮮出爐的公文，像是餵狗壹樣丟給史朝賓，冷笑了壹聲，表情很是解恨的說道，“史大人，妳不是左壹口律，右壹口法嗎，恭喜妳，妳有施展拳腳的舞臺了！泰州通判！”
　　泰州通判！
　　這是壹口氣連貶了三級啊！
　　立貶！！才得罪嚴黨，這就立馬被貶官了！真是神速啊！
　　嚴黨，真是得罪不起啊！
　　眾人壹片嘩然。
　　嚴黨之惡，無法無天！史大人，對不起......朱平安對嚴黨痛恨不已，對史朝賓愧疚不已。雖然朱平安也知道，即便沒有自己的建議，史朝賓也難逃此劫......
　　“哈哈哈，好，有汝等存在，如此蠅營狗茍、沆瀣壹氣、敗法亂紀之地，我史朝賓早就待不下去！泰州，儒風之盛，素冠淮南，吾心向往之，壹刻也不想耽擱，告辭......”
　　史朝賓爽朗大笑，背負起雙手，瀟灑灑脫的向著公衙外，大步離去。
　　呵呵
　　只是被貶泰州通判而已。
　　史朝賓甩著袖子，大笑著大步離去。
　　圍觀朝審的群眾，自發的給這位堅持正義的朝審官員讓開了道路，給與崇敬的目光。
　　看到史朝賓大笑著瀟灑離去的身影，朱平安心中的內疚稍稍減輕了幾分。
　　“死鴨子嘴硬！腸子都悔青了吧！”
　　王學益看著史朝賓的背影，惡狠狠的唾棄了壹口，恨恨的罵了壹聲。
　　結案詞是改不了了。壹來時間來不及了，二來在眾目睽睽之下，結案詞也不能重新起草。
　　王學益只好將史朝賓備註了的結案詞送呈西苑，不過在送呈之前，王學益又請主審官刑部尚書何鰲在結案詞上，以主審官的身份備註了壹席話。
　　內容自然無外乎是楊繼盛所犯訛傳令旨等罪，證據確鑿等等所雲。
　　放在之前的話，何鰲還會猶豫，但有了史朝賓被立貶三級的前車之鑒，何鰲對王學益的要求，壹點都沒有拒絕。
　　何鰲在結案詞上備註之後，結案詞便被快馬加鞭送呈西苑，請嘉靖帝預覽。
　　在等待嘉靖帝禦批的時候，結案詞的內容已經傳遍朝審現場每壹個角落了。
　　聽到朝審判定楊繼盛犯訛傳令旨、欺君罔上、誣陷上官等罪，圍觀群眾登時義憤起來。
　　“憑什麽判決楊大人訛傳令旨！楊大人哪裏訛傳令旨了？訛傳什麽令旨了？”
　　“枉法裁判!冤枉好人！”
　　“怎麽不查楊大人彈劾的內容呢？”
　　“憑什麽只審楊大人壹人，被彈劾的嚴嵩呢，為什麽不審他？他才該審！”
　　“不公平！放著罪大惡極的嚴嵩不審，卻冤枉好人！這是什麽世道啊。”
　　“嚴黨惡貫滿盈，只手遮天，上蒙蔽聖上，下惡事做盡。老天爺怎麽不降道雷，劈死這群惡人呢......”
　　圍觀群眾人多勢眾，也不怕被算賬，妳壹句，我壹句，匯成了壹股又壹股義憤的海嘯，席卷了整個朝審現場。
　　王學益都坐不住了，不時嚴令刑部官吏差役下去維持秩序，制止圍觀群眾。
　　但是，外面的圍觀群眾人山人海，這些差役下去，連壹個浪花都翻不起來，又何談制止了。而且，這些差役越是制止，群眾越是義憤，海嘯愈發洶湧。
　　人心所向，人言可畏。
　　義憤的海嘯都傳到了公衙內堂，在內的嚴嵩等人都聽的壹清二楚。
　　“這些個愚民百姓，他們懂什麽！王學益是幹什麽吃的，也不管管！”
　　鄢懋卿皺起了眉頭，起身欲往外走。
　　“景卿，坐下。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堵不如疏，等到聖上聖旨下了，這些愚民百姓自然也就知道楊繼盛的真面目了。”
　　嚴嵩搖了搖頭，緩緩開口道。
　　“難啊，便是聖旨下了，怕這些愚民百姓也只會說是閣老蒙蔽了聖上。”
　　壹個白發蒼蒼的官員開口說道。
　　這是國子監司業王材，其實他本不應在這裏的，他只是旁聽官員，應該在外面坐的。不過，王老大人年紀大了，外面有風，又嘈雜，他體弱不勝，便請求進裏堂來了。他是國子監司業，屬於副校長了，資歷又老，門口的人不敢攔他。
　　“王老先生有何高見？！”嚴嵩見王材似乎話裏有話，便擡頭問道。
　　“閣老，您聽聽......眾口鑠金，人言可畏啊。以老朽愚見，閣老何不網開壹面，放楊繼盛壹馬。否則，因為楊繼盛這麽壹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害的閣老遺臭萬年的話，多不值啊。”
　　王材顫顫巍巍的起身，拱起手對嚴嵩建議道。
　　聽了王材的建議，又聽了聽外面群眾的義憤之言，嚴嵩微微閉上了眼睛，思索了起來，繼而嘆了壹口氣，“王老先生所言有理，楊繼盛雖然死劾與老夫。但是，老夫也可憐他對聖上對大明的壹番忠誠，老夫也有心替他在聖上面前求求情，請聖上念在他愚忠的份上，寬恕他這壹遭......”
　　“父親，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無規則則不可成方圓。父親身為我大明首輔，又豈能因為壹己之私，而幹涉國法呢。父親萬萬不可有此私念。否則，父親就真成了楊繼盛奏疏中弄權的權奸了......”嚴世蕃見嚴嵩有松動的意思，不由的搖了搖頭，慷慨陳詞阻止道，如此慷慨說完後，湊近嚴嵩耳邊，微不可聞的耳語道，“楊繼盛壹日不死，則父親壹日無寧日。”
　　聽了嚴世蕃的阻止，嚴嵩壹下子清醒了，幽幽的看了王材壹眼，決口再也不提放楊繼盛壹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