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探花

　　而臺上王文瑞的表情更為古怪，事實上，他確實是建議將呈藏劍入在壹甲，當然不是因為師徒情分，而是呈藏劍確實有這個實力。但皇帝閱卷之時，卻要求挑出許仙的來看。
　　王文瑞早就料到會如此，畢竟許仙的名頭太響亮，便將許仙的考卷呈送給皇帝，且贊了壹句，“陛下，此子的詩文當真是壹絕！”他常在宮中行走，算的上近臣，這句話倒也不顯得突兀。而自己的弟子能做出這樣的名詩絕句，他這做老師的也跟著臉上增光。
　　皇帝看罷，果然面露微笑，撫須頷首道：“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恩，確實是難得。”王文瑞也不動聲色的說了許仙幾句好話，若是能給當今天子留下個不錯的印象，士子的仕途自然就會順利很多，這也是有老師的好處。
　　“那就將他入在壹甲之內，愛卿以為如何？”
　　王文瑞吃了壹驚，若是許仙入在壹甲之內，那豈不是要將呈藏劍降下壹格，連忙勸諫道：“陛下，許仙的詩雖佳，但為文卻是差了壹些，以微臣之見，呈藏劍的詩雖不及許仙，但為文卻還要升上壹籌。”
　　皇帝卻是壹副饒有興致的模樣，微笑道：“愛卿，聽聞呈藏劍和許仙都是妳的弟子，如今怎麽厚此薄彼。科舉選材，也不單單講壹個詩文而已，所以朕才立題為‘孝悌’二字，這是為人的根本，也是朕的考量。呈藏劍才學亦是不凡，便定為傳臚吧，其他的都依著妳們定好的名次，傳下去吧！”皇帝啟朱筆，在名冊上填上了三個人的名字，隨手交給侍立壹旁的王文瑞。
　　王文瑞恭恭敬敬的接過，“臣告退！”
　　王文瑞原以為皇帝驟然見得這樣的好詩，壹時興起，卻不曾想皇帝竟然如此堅持，眼見皇帝開始上綱上領，哪裏還能再說什麽，只能稱是。再說殿試的名次本來就跟皇帝個人的喜好有莫大的關系，前代也曾發生過被考官們定為差等，但卻對了皇帝的胃口而直接選為狀元這樣的事。這也是命，沒什麽好說的。
　　王文瑞心中思緒萬千，既替呈藏劍遺憾，卻也提許仙高興，不由有些出神，底下的貢生們卻大氣也不敢喘，不知是否有什麽變故。
　　王文瑞回過神來，從袖中掏出壹份薄薄的名冊來，緩緩打開，開口道：“許漢文，第三名，居壹甲，聖上欽點為今科探花。”眼睛不由在人群中搜索，輕易在最後面的角落找到了身材異常高大的許仙。讓王文瑞感到有趣的是，這次的三鼎甲竟然剛好跪在壹起。
　　許仙本來已經無聊到開始扣轉縫了，聞聲給潘玉了個燦然的微笑，以後咱也是小許探花了，考慮要不要也學個什麽飛刀絕技，傳下個“小許飛刀，例不虛發”的威名來。
　　王文瑞念完這個名字，毫不停頓的念下去，“潘明玉，第二名，居壹甲，聖上欽點今科榜眼。”
　　潘玉無奈壹笑，終於還是棋差壹招，不能不信許仙常掛在嘴邊的“人品”二字，她聽許仙說過關於功德的事兒，已經開始考慮以後是不是要多做做修橋補路的事兒了，但同時也知道，壹旦存了這樣的念頭，所得的功德就會銳減，不由感嘆，做好人也是要天分的。
　　“鐘馗，第壹名，居壹甲，聖上欽點今科狀元，欽此。”
　　鐘馗只覺胸中壹股熱血如海潮湧動，多少年寒窗之下的堅持，多少次魂牽夢繞的情景，此刻終於實現了。任憑他多大的定力也不能自抑，緊緊握住的了拳頭。原本那絲絲擔心，早已拋在腦後，壹雙眼睛更是瞪的如銅鈴般大小，呼吸也急促了許多。
　　許仙輕聲道：“恭喜啦！”
　　鐘馗這才清醒了壹些，許仙貫通了大雷音術之後，聲音中自帶了壹股安定心神的味道。鐘馗見許仙雖然也是滿面歡喜，但卻是神態從容，似乎並不為此感到激動。而隔著許仙的潘玉更是神情淡然，臉上竟不見多少歡喜之情，依舊淡然如冰玉，感覺鐘馗望過來，也還了微微壹笑。
　　鐘馗不由有些羞赫，自己雖在文章上略勝壹籌，但養氣的功夫比之他們卻是差的太多了，慶幸自己蒙著臉面。
　　王文瑞和顏悅色的道：“鐘馗妳且上前來，等下陛下親臨，會向妳問話。”這是狀元才有的殊榮。
　　鐘馗連忙站起身來，向前殿前走去。其他的新晉進士，都仰頭望著鐘馗，眼中滿是羨慕和嫉妒。他壹個人將代表數百進士，回答皇帝的問題，這樣的榮耀怎能不叫人羨慕。俗語雖說“十年窗下無人問，壹舉成名天下知。”但真正能夠讓天下皆知的，也唯有這壹個人了。
　　鐘馗來到眾人之前，便如許仙前世的學生代表壹樣，“魁星踢鬥，獨占鰲頭”，豈是虛言。
　　“陛下駕到！”不知何處傳來壹聲悠揚的唱和，期初還很輕微，然後由不同的太監，壹個個如點燃烽火壹般傳過來，層層疊疊，人未至，這份威嚴的氣度卻已傳達給了所有的進士，都不由俯下了身子，高呼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許仙也很沒誠意的跟著張了張嘴，壹門心思的扣著磚縫，讓壹旁的潘玉很是無奈，忍不住傳音道：“認真壹點。”
　　許仙還了潘玉壹個委屈的眼神，“我無聊嘛！”以前坐著聽學校領導開會，都覺得沒勁的很，現在還是跪著，當然更覺得沒勁了。
　　但卻也不會有什麽受辱的感覺，如果許仙只是個普通人，穿越者向別人下跪自然會覺得不適，甚至是受了辱沒。但隨著他修為日深，心性也漸漸改變，下跪在他的眼中已不過是個形式而已，甚至是見證古代歷史有趣遊戲。已有些道家和光同塵，捐棄榮辱的覺悟。
　　潘玉微微楞了壹下，此刻殘陽如血，斜照入殿。壹抹紅光剛好落在許仙的臉上，他的微笑也如這日光般溫暖，但那壹雙眸子卻如仲夏的夜空般深沈寧靜，其中似有無窮盡的星光閃耀。他的容貌依舊稱不上俊秀，至多只能算是英武，但此刻在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魅力，卻讓潘玉的心跳慢了半拍，臉上升起壹抹紅暈融在夕照之中。
　　“不知何時，他竟變得這麽好看了。”潘玉只記得同許仙初逢之時，他還只是個平凡無奇的窮秀才，往昔的他和此刻的他相比，便如魚與龍的分別。
　　“新科進士唱臚已畢，各新晉進士跪聆萬歲聖愉。”
　　“萬歲。”
　　不知何時，那身著金黃龍袍的老人已坐在龍椅之上，殿中也變得針落可聞。
　　皇帝用不急不緩的聲音道：“妳們都是四海之內選出的棟梁之才，飽讀聖賢書的讀書人。聖人有雲：學而優則仕。妳們能在這裏，可以稱得上是學而優了，只是這個‘仕’字如何，卻還要妳們自己考量……”照例訓誡壹番。
　　許仙聽著皇帝聲音蒼老，卻是中氣十足，微感詫異。這個時代的人是老的很快的，在這個時代，皇帝這個年紀絕對是許仙爺爺輩兒的，身體這麽好也算是異數了，但這卻是壹件好事，只要天子不突然駕崩，這天下自然就不會亂。
　　不過，說起訓話內容的話，就和天下所有領導訓話壹樣無聊了，但好在不像後世那麽冗長。沒說幾句，皇帝就結束了訓話，只道：“好生體念朕恩！”
　　殿中壹靜，鐘馗忽然想起王文瑞方才的交代，高聲道：“臣等必不負陛下聖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是粗啞的嗓音，甚是刺耳。
　　皇帝微微皺了皺眉頭，溫言對鐘馗道：“妳就是今科狀元鐘馗吧！妳的文章做的很好！”
　　鐘馗連忙應聲，將頭低的更低，心中惴惴不安。並非鐘馗無膽，而是因為對於皇權的敬畏，大概是流淌在這個時代每壹個凡人的血液之中，甚至修道中人也不能完全免俗，在原本的故事中，白素貞被許士林從雷峰塔中救出後，便有壹段皇帝召見白素貞的情景，敢於上天庭闖地府的白素貞面對壹個平凡的老者，竟也有些局促不安。許士林穿上狀元服後，已經算是妖的胡媚娘竟不能靠近十丈之內。
　　修道者最為恐懼的天劫，卻要靠積修功德來化解。仙凡之間的關系從來不是壹句話能夠說得明白。
　　皇帝微笑道：“擡起頭來，讓朕瞧瞧妳的樣子。”對於這個能在極短時間內交卷，遠勝於其他進士的奇才，也有幾分好奇。
　　鐘馗不敢違命，直起身子，“謝陛下！”
　　皇帝卻皺起眉頭，鐘馗將臉面裹得嚴實，只露出五官，可笑中透出怪異，心中便有壹絲不悅。卻還是和顏悅色的道：“妳這是怎麽了？”
　　鐘馗勉強道：“臣，自幼面相生的醜陋，怕驚了聖駕，是以蒙住面目。”
　　皇帝道：“朕又不是孩子，豈怕妳的面相，明日妳騎馬遊街的時候，難道也要這樣嗎？天地所生，父母所養，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您為今科狀元，更該自豪才是，站起身來，也讓妳這些同科見識見識妳的真面目。”
　　鐘馗胸中壹熱，道：“臣遵旨，陛下！”直起身子，轉身面對數百進士，慢慢解去了頭上的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