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五章 壹半

　　破碎的飛來峰上，胡心月猶自站在濃霧裏，望著許仙離去的方向，並沒有隨之而去。
　　而是在這濃霧中徘徊，拋玩著手中的紫金缽，走到壹處，忽然腳步壹停，半蹲下身子，將紫金缽倒扣在地上，對著沒有半個人影的濃霧輕輕說道：
　　“呵呵，偷妳金丹的是我，報上那段仇怨只是為了替她報仇雪恨，我又沒說自己就是白素貞，是妳自己誤會了，卻沒想到種下了這樣的因果。憑她的性情根本不會記得幾百年前的仇恨，不，根本連仇恨都算不上，她回來只是壹個勁兒的跟我說那個牧童怎麽救了她。只有我這樣的壞人才會記得那麽遠的仇恨，恨妳差點殺了她，但是她壹定沒說過這些吧！”
　　當初胡心月盜法海的金丹，正是用極高明幻術潛了進去，被質問是什麽來路，只說“妳忘了當年差點被妳殺死的那條小白蛇了嗎？”卻不曾報上姓名，法海便將這段仇怨錯加到了白素貞身上。
　　“剛才那壹下，她如果不是最後收力，妳也不壹定能活得下來，這就是她，無論再怎麽瘋狂，也總能存下壹絲善意，那個男人也差不多，不然那什麽降龍羅漢連轉世也不用想了，不要再逼他們發瘋了！”
　　胡心月仰頭舒了口氣，“所以，想報仇的話就來找我吧！不過，不要再被別人利用了，這裏面所包含的東西說不定即使是妳這樣的神仙也無法想象，再見了，和尚！”說完這句話，她留下紫金缽，化作壹道白光穿破濃霧，飛身而去。
　　她剛走不久，原本站立的地方就壹陣顫動，陡然壹聲巨響，土石迸濺飛空，躍出壹個身材高大，衣衫襤褸的和尚來，正是法海，他的腰間夾著昏迷不醒的道濟。低頭尋思了壹會兒，環顧四周已成廢墟的飛來峰，哪還有靈隱寺的痕跡，在此處辛辛苦苦經營了許久，如今皆成塵土。
　　心中說不痛惜那是假的，而自己當初所執，原來只是虛妄，觀念此情此景，頗有些萬念俱空。不由有些懷疑，這次的抉擇到底是對是錯！
　　壹道白光從天而降，觀音菩薩腳踏金蓮虛浮在霧海上空。
　　法海雙手合十，“弟子法海，見過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菩薩盈如滿月的臉上含著慈悲之意，“法海，妳的心中尚存懷疑嗎？”
　　法海仰頭道：“是，還請菩薩明示！”
　　觀世音菩薩卻不立刻答話，而是抽出玉凈瓶中的柳枝揮灑在這廢墟之上，大地震動起來。法海提著道濟飛上天空，只見坍塌了大半的飛來峰，竟然又重新匯聚起來。
　　仿佛電影鏡頭的倒放，山石草木壹壹回歸原位，直到最後連靈隱寺也開始重新立起，從破碎的山門直到巍峨的大殿，大雄寶殿四個字依舊熠熠生輝，廣場裏香鼎中的爐灰由在，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似的，沈浸在濃霧中更多了幾分飄渺的靈氣。
　　即使是法海也為這景象感到不可思議，他也能夠開山填海，但絕無法像是這樣將破壞的東西恢復原來的情狀，這般大能令他的心中更增添了幾分敬畏。傳聞菩薩曾跨越天仙，證得更高的果位，如今看來，恐怕不只是傳聞。
　　觀世音菩薩做完這壹切，將柳枝放回玉凈瓶中，“此事所關已非妳壹己之恩怨，白素貞得龍族秘法，法力大進卻難以自控。她本身的心性修快不過體內魔性的滋長。原本修行者的修為受制於心性修為，心魔壹生，自有外魔入侵，未及作惡，就被毀滅！”
　　“但龍族秘法卻偏偏是讓心魔越勝，法力越強。早晚有壹日，她的法力強如上古妖神，心性也將被心魔吞噬，化為毀天滅地的怪物，到那時候怕是免不了生靈塗炭，我佛慈悲也不能不開殺戒。我原想要妳擒下她，封在雷峰塔中，不受俗世的浸染，勤修佛法或許壓制，但如今看來，哎！”壹聲嘆息，似乎對於許仙擾亂命數的能力也有些無可奈何！
　　法海低頭道：“菩薩慈悲，只是弟子同那白素貞恩怨已消。未來心不可執，亦不欲因未來之事再起糾葛，若有壹日她真的喪心作惡，弟子必用師尊賜下紫金缽降服於她。但是如今，還請菩薩另派他人吧！”修行者皆有獨立意誌，雖在菩薩面前自稱壹聲弟子，但也不是萬事都順從。
　　觀世音菩薩點點頭，亦不強求，“妳能知未來心不可執，修為也能夠更進壹步！”言罷就又化光而去。
　　道濟也模模糊糊的醒了過來，“師傅？”
　　法海道：“妳去召回弟子，從今日起，靈隱寺由妳主持壹段時日，為師要閉關壹段時間。”束縛他七百年的誓言，原來根本就是建立在虛假之上，他所恨的白素貞與真正的白素貞原來並非壹人。如此這般，誓言也就失去了意義，令他覺得心中壹空的同時，急不可耐的想要去閉關，壹則是養傷，二則是頓悟。
　　如同地藏王菩薩發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到頭來卻發現根本沒有地獄，宏遠也就成了笑話。
　　道濟望著四周熟悉的情景還有些莫名其妙，答應了壹聲，便見法海遁入禪房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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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家的路上，許仙問道：“娘子，那金丹真的不是妳偷的？”
　　白素貞道：“算是不是吧！”
　　許仙道：“那妳為什麽要承認？”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法海也不會無聊到出來降妖除魔吧！
　　白素貞道：“其實也算是！”看著許仙有些古怪的表情，微笑道：“小月是為了我報仇，而且，金丹我也吃了壹半。如果壞事都讓她去做，險都讓她去冒，我躲在後面分羹落好，還裝作無辜，那成什麽了。更何況，她是我妹妹啊！”
　　許仙了然，望著她美麗的側臉，正是這樣的她才如此讓他鐘愛吧！
　　白素貞背著手，仰望繁星，遙想當初。素雅的容顏上多了幾分童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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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中遙遙的傳來吵鬧聲！
　　少女模樣的白素貞訓斥道：“小月妳又出去玩啦，再不好好修行，就要被我趕過去了。”
　　胡心月神秘壹笑，“就憑妳，再過壹千年吧！這次我可不是出去玩了，是去幫妳報仇了。”
　　白素貞莫名其妙，“報仇，報什麽仇？”
　　胡心月斜覷著她，“我就知道妳會忘，那個壹千年前那個差點把妳殺了的捕蛇人，被咱給找到了。”輕盈的躍上石桌，大聲宣稱。
　　白素貞腦袋裏靈光壹閃，想了起來，驚道：“妳把她殺了！？這可怎麽好，我們不能殺人的。”
　　胡心月搖搖頭，把手放在嘴上，陡然伸出來，“妳看這是什麽？”六顆舍利子金丹的光彩在洞中閃耀！
　　白素貞壹臉訝異的道：“這……這個是……這是什麽啊？”
　　胡心月敲了她的腦袋壹下，“笨蛋，這是舍利子金丹，壹顆就能頂壹百年道行，被我給拿過來，那個和尚都快要氣瘋了，哈哈哈！”
　　白素貞捂著腦袋，有些眼饞的望著那香氣撲鼻的丹藥，卻又猶豫著道：“這樣……不太好吧！我都不記得那件事了，要不我們還是還給人家吧！”
　　胡心月大叫道：“還！他可是差點害了妳，吃他幾個丹藥算什麽，只能算是利息！來，別想那麽多了。”抓過白素貞的素手，開始分贓，“妳壹個，我壹個，妳兩個，我兩個，好，剛好壹人壹半！我們快吃了繼續修煉吧！”
　　白素貞覺得她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更加上掌中的金丹誘人，想到只要吃下這三顆小小的東西就能省下三百年的光陰。而這時候胡心月已吞了壹顆下肚，催促她道：“楞什麽，快吃啊！”
　　白素貞便也將金丹吃了下去。
　　那時候，埋下了因果。
　　壹人壹半，吃下金丹，吃下蟠桃，妳的壹切罪孽，壹切過錯，我都願意承擔！
　　……
　　雷聲雨聲停了好久，杭州府的百姓，才敢悄悄打開房門，向外面張望，又過了許久，才敢走出門外低聲議論。
　　那山崩海嘯般的轟鳴委實讓人心驚膽戰，再加上這壹段時間龍王爺劈惡人的傳聞，哪有人敢上街去，什麽人沒做過壹兩件錯事，就怕龍王爺壹個看不慣，把自己這條小命收了去。
　　更有幾個作惡多端之人呆在家裏也被嚇破了膽子，竟然活活嚇死的家裏，更多沒被嚇死的小惡人也都難免是大病壹場！
　　靈隱寺中壹場大戰，竟沒有幾個目擊者，坊間偶有傳聞，說黑蛇從天而降擊塌了飛來峰，但看到了完完整整的飛來峰之後，這個傳聞就變成眾多傳聞中最無稽的壹種。最流行的還是佛祖鬥惡龍的版本！
　　素來繁雜的杭州府，壹時之間倒有些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景象。老人們都將那轟鳴不斷的雷聲當作龍王給凡人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