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在歐洲拍電影的日子（3）

　　斯皮爾伯格快步上前和輪椅上的男子握了握手，然後又和他身邊的男子握了握手：“歡迎妳們抽時間過來，伊紮克先生，約翰！”
　　“很高興能見到妳，史蒂夫先生。”輪椅上的伊紮克以小提琴家特有的矜持點了點頭，而壹邊頭發花白的微微禿著腦袋的約翰·威廉姆斯則在握手後笑著和他擁抱了下：“能再次和妳合作我很高興，史蒂夫。”
　　他說的是實話，誰都知道，他這個好萊塢首屈壹指的作曲家和斯皮爾伯格是最好的搭檔，從《大白鯊》開始，他們已經合作了十多年了，而且今後還將繼續合作下去。
　　“我們還是先回駐地吧，這兒稍微有些喧鬧。”斯皮爾伯格看了看機場四周，做了個請的手勢，隨行人員推著伊紮克來到準備好的汽車前，幫助他上去，然後史蒂夫和約翰也坐了進去。
　　“說實話，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禮，但是我依然希望妳們能到實地來，親眼看壹看我們曾遭受的苦難，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我可以道歉。”坐在副駕駛上的斯皮爾伯格誠懇地對兩人說道。
　　“不不不，史蒂夫先生……”
　　“史蒂夫。”
　　“好吧，史蒂夫，我認為我完全應該來這裏，我從小就聽家裏人講過這裏的故事，我也查閱不少過這方面的書籍資料，但是因為身體的原因我從來沒有到克拉科夫來，沒有真正去過奧斯威辛集中營的舊址，所以我應該感謝妳，史蒂夫，感謝妳的邀請。”伊紮克·帕爾曼鄭重地說道。
　　“我也不認為這有什麽冒犯，史蒂夫，我理解妳的心情，到這裏來看看，我應該能更好的體會妳所想要表達出來的精神。”約翰也微笑地回答道，然後看了看斯皮爾伯格，又問道：“妳看起來不太好，因為壓力有些大嗎？”
　　斯皮爾伯格知道合作這麽久了，自己情緒上的波動肯定瞞不過對方，於是輕輕笑了笑，笑中的苦澀壹目了然。
　　“雖然才開始拍攝了半個多月，但是在拍攝過程中，我不止壹次因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而迫使拍攝中途停止，每當我用手勢指揮群眾演員——健康的到右邊，有病的到左邊時，我就感到自己就像納粹黨徒……我從來沒有這樣可怕的經歷。”斯皮爾伯格捂著額頭輕聲說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約翰嘆了口氣，安慰了他兩句，伊紮克也附和了兩句，史蒂夫也不過壹時感慨，笑笑後很快振作了起來。
　　汽車很快來到了埃弗特拉旅館，下車後他們徑直來到了頂層。
　　“很抱歉，請暫時先在這裏住下，明天我會安排助理帶兩位走訪克拉科夫以及附近的各個集中營，同時可以看看我為此收集的相關記錄片。”史蒂夫介紹著說道。
　　“可以現在看看嗎？”伊紮克忽然問道。
　　“現在？或許有些晚了吧。”
　　“不，我堅持。”小提琴家搖搖頭。
　　“那麽……”斯皮爾伯格看向約翰，對方聳聳肩：“我同意。”
　　“好吧，請到會議室來。”史蒂夫輕輕笑了笑，做了個請的動作，同時對身邊的助理說道：“帕克，拿臺放像機來，準備好屏幕，把我們原來收集的資料都拿過來吧。”
　　在會議坐好，很快幾名工作人員在助理的帶領下，將設備搬了進來，調試後開始了放映工作。
　　會議室裏靜悄悄的，雖然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但是斯皮爾伯格依然投入的看了下去，這些紀律片是他跑了不少地方收集來的，英國的、法國的、德國的、波蘭的……每看壹次都讓他沈浸在悲傷之中，同時也更堅定信心要將這部電影完美的拍攝出來。
　　就在這時，咣當壹聲響從後面傳來，像是碰翻了什麽，所有人被驚動了，史蒂夫皺著眉頭站了起來，想要看看誰，借著屏幕上的光芒，他看得很清楚，那是捂著嘴彎著腰抽搐著的女孩，是梅森老先生的孫女安吉拉！
　　見鬼！她怎麽到這裏來了！斯皮爾伯格當即吼了起來：“關掉放像機！帕克！立即關掉放像機！”
　　助理嚇了壹跳，當即按他的話關上了放像機，隨即會議室裏陷入了黑暗，再手忙腳亂的打開燈後，女孩已經不見，會議室的門打開著，顯然已經從那裏跑了出去。
　　“妳們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鎖門！怎麽能讓壹個孩子看到這些東西！”斯皮爾伯格怒不可遏的吼道，把幾個工作人員嚇得瑟瑟發抖。
　　“好了，史蒂夫，還是先找到那個孩子再說吧。”約翰忙打斷地說道。
　　史蒂夫這才收斂了些火氣，連忙揮手說道：“快去找那個孩子，找到後送她到她的經紀人或者保姆那裏，千萬別出事！”
　　幾個工作人員連同助理帕克都點了點頭，迅速出了會議室，史蒂夫又直直瞪著會議室的門好壹會兒才嘆了口氣，捂著額頭苦笑地看向約翰和伊紮克：“真是壹次糟糕的意外。”
　　“但願那孩子不會受到什麽不好的影響。”小提琴家點頭附和著說道。
　　“但願如此吧。”史蒂夫苦笑著點了點頭，在壹邊坐了下來，出了這種事情他也不想再說什麽。
　　“那麽今天晚上就到這裏吧，等明天或者其他什麽時候我們再看，反正配樂和演奏都還有時間，我們可以慢慢來。”約翰這時又說道。
　　“就這樣吧。”斯皮爾伯格點點頭，“那麽我還是跟著出去找找那個孩子，這讓我能安心壹些。”他說著往門口走了兩步，但想到什麽後又停了下來，再轉過身，約翰已經走到伊紮克身後，推起他的輪椅來，三人相視壹笑，壹起往門口走去。
　　然而就要快要到門口的時候，伊紮克忽然叫起了停。
　　“發生什麽事了？”推著輪椅的約翰趕緊停住，問道，史蒂夫也看向了他。
　　小提琴家沒有回答，只是在嘴邊豎起壹根手指表示禁聲，很快，幾個單節奏的小提琴音符響了起來，然後馬上又停住，像是在試音樂，十來秒後壹陣暴風驟雨的音樂聲在遠處猛然響了起來。
　　很雜亂，這是第壹感覺，就像是壹個不懂小提琴的人隨便拉出來的音節，但是它明顯的帶強烈的個人情緒，仿佛在發泄壹般，然後開始有了節奏，但是依然顯得淩厲而痛苦，似在述說著心裏的悲傷，壹長竄急速的音節飛過後，又是壹陣帶著憤怒的小提琴聲，演奏者拉得很快，想要把心中的負面情緒全部扔出來。
　　這樣帶點慘烈的音樂聲壹直演奏了五六分鐘後，才算停了下來，正當門口的三人想要說話，小提琴聲又再壹次響了起來，這次的音樂已經不再是那種帶著個人情緒的明顯的發泄音樂，婉轉、哀傷，像是在述說壹個絕望的悲傷的故事，但又給人希望的光芒。
　　幾乎是同時，約翰和伊紮克壹起揚起了手，約翰閉著眼睛，輕輕揮舞著手跟著音樂指揮著，而伊紮克虛拉著不存在的弓子也跟著音樂拉動著，史蒂夫雖然不會樂器，但這不妨礙他去聆聽這首曲子，這婉轉、哀傷，卻又飽含希望的曲子讓原本已在他腦海裏定型的電影鏡頭仿佛活了過來，如水壹般流淌開來，仿佛是為自己這部尚未完成的電影量身打造了壹般。
　　音樂聲終於停了下來，但是三個都定在了門口沒動，半晌後約翰長出口氣，拍了拍斯皮爾伯格的肩膀，開玩笑地說道：“看樣子，電影的配樂和演奏都已經有了，妳是花錢請我們過來旅行的嗎？”
　　伊紮克也點了點頭：“雖然有些技法還有些小小的問題，但是功底相當不錯。”
　　不過史蒂夫卻壹攤雙手，依然是苦笑的表情：“我不知道是誰在演奏？”
　　“不知道？”約翰和伊紮克壹起驚訝地問道。
　　“是的，我也是……”史蒂夫正要解釋，忽然看見壹個工作人員拿著壹把小提琴從走廊盡頭轉了過來，他忙叫道：“哈德裏，是妳嗎？”
　　對方聽見喊聲，擡頭看見導演先生正在向他招手，忙走了過去：“有什麽事嗎，先生？”
　　斯皮爾伯格帶著狐疑打量了下他以及他手中的小提琴，問道：“剛才……是妳在拉小提琴嗎？”
　　“我？當然不是。”哈德裏搖搖頭，“是梅森小姐在拉。”
　　“梅森小姐？”斯皮爾伯格有些難以置信的皺起眉頭，然後向身邊的兩位朋友解釋道：“梅森小姐就是剛才那位女孩。”
　　“那位女孩？！”約翰和伊紮克雙雙面露訝異，忙向哈德裏問道：“哈德裏先生，能告訴我們具體情況嗎？”
　　“是這樣的，先生，”對方解釋了起來，“我們從會議室追出去後，我和帕克從樓梯間開始尋找，然後在7層和8層之間的樓道上發現了梅森小姐，當時她很痛苦，趴在地上像是幹嘔什麽，我和帕克上前想抱她起來上醫院，但是梅森小姐拒絕了，她問我們有沒有樂器之類的，無論鋼琴、提琴、風笛什麽的，只要是樂器就行。她壹直很痛苦但同時也很倔強，我們沒有辦法，剛好我那裏還有幾把用於舞會拍攝的小提琴，於是我就去拿了給她，很奇怪，她演奏了那麽幾段音樂後，就變得好些了，然後帕克送她下樓去，而我把小提琴送回來，就這樣。”
　　聽完哈德裏的講述，三個人妳看我我看妳，壹起聳聳肩。
　　“真是奇特的女孩，我忽然想見見她了。”約翰說道。
　　“我也想見見她。”伊紮克表示同意。
　　“好吧，沒問題，不過顯然不應該是現在，明天吧。”斯皮爾伯格想了想，“我也想再見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