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結果（2）

　　“壹個女同性戀的心理？”博維爾教授摸了摸下巴，“可以描述下具體印象嗎？”
　　“嗯，請讓我仔細回憶下，”娜塔莉在腦袋裏組織了下語言後，才小心開了口，“她是壹個……住在長島的離我家不遠的女人，很漂亮也很有能力。有些事情親眼看到過，有些事情則是聽來的。她的父母都有著很好的職業，本人的教養也相當不錯，家庭環境很正常。所有人都說，小時候的她是個乖巧可愛的女孩，而現在是個美麗性感的女人。”
　　說到這裏頓了頓，娜塔莉才又開了口：“但是這樣壹個漂亮的事業有成的女人，卻喜歡女人而不是男人，而且有意思的是……她同時和三個女人在交往，而且那三個女人也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甚至對她千依百順。這個女人不喜歡穿裙子之類的比較女性化的衣服，但是必要的時候——比如出席某些重要的場合或者父母要求或者情人要求，她還是會穿的。嗯……還有就是，和男性有肌膚接觸的話，如果對方想和她上床的，她會起壹身的雞皮疙瘩。”
　　“想和她上床就會起雞皮疙瘩？這麽神奇？”博維爾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毛，娜塔莉則笑著攤了攤手：“關於這壹點。我也只是聽說而已。”
　　當然，這笑容裏有多少別的內容，那就只有娜塔莉自己知道了。
　　“聽起來有點想是……”老教授摩挲著下巴沈吟道，“還有什麽情況嗎？比如工作情況，具體能力，周圍人的評價等等。”
　　“她是做金融證劵的——應該是這個，幾乎從來沒有失手過，而且對於自己的判斷相當有自信，即使有人告訴她可能是錯的她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從來，不過每次到最後都會證明她是正確的。”娜塔莉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很多人稱贊她極其聰明，雖然她不承認但所作所為始終在證明這壹點。”
　　“我記得以前曾在課堂上和妳討論過，”博維爾忽然插話道，“極度的自信往往……”
　　“往往也等於極度的自卑？”娜塔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對了，我曾聽說，她壹直不敢向自己的幾個情人吐露實情，但又想方設法維持這種……奇怪的關系。還曾聽說，她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會完全變得像是另外壹個人。”
　　“好吧，讓我想想，除非被迫或需要絕不穿裙子——她的外表男性化嗎？”
　　“不，很漂亮，除非用寫特殊手段，否則即使裝扮成男人還是能看出來性別。”
　　“好吧，不是壹般的迷人——對男性的態度怎麽樣？”
　　“還不錯，至少跟工作上的男性很合得來——聽說，那些男性在工作的時候很少把她當成女性對待，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好的，對壹般男性很正常，但對不軌的男性很敏感。能力出色，有著強烈的自信以及矛盾的優柔寡斷，甚至可能有兩種人格。對了，她現在還和三個情人同時保持著關系嗎？”
　　“這個我不知道，兩年前她就搬走了。”
　　“唔……”在紙上寫著的博維爾停下筆來，“我想她應該有很嚴重的性別認同障礙。”
　　“性別……認同障礙？”娜塔莉皺起眉頭又露出吃驚的表情，“坦白地說，我不……”
　　說到這裏她忽然閉上了嘴巴，遊弋著眼神不知道在想什麽，老教授則解釋了起來：“妳看，她不喜歡穿女裝，做事積極並且非常自我，占有欲強烈，喜歡女人，在事業上不斷的證明這自己——她顯然希望或者說渴望自己是個男人。但她女性的那壹面並沒有完全消失，體現在了感情的優柔寡斷上面。壓抑和渴望相互沖突，久而久之是可能出現第二人格的。”
　　說到這裏他長長的停頓了下，然後才又道：“我不知道她的童年時代是怎樣的，所以不好再下結論，不過我相信她的父母應該默認了她的行為。如果不是特別豁達的話，那麽應該是覺得對女兒有所虧欠，這或許是這個女人產生性別認同障礙的誘因之壹。”
　　壹大番話下來，博維爾說得口幹舌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後才發現娜塔莉正出神的想著什麽。老教授不由笑了起來：“好了，娜塔莉，這只是個推論，而且還是在沒有詳細資料的情況下的推論，基本上可以當做是我這個老頭兒在憑空臆想的胡言亂語。不過，妳這個例子倒是挺有意思的，如果真有這麽個女人，我倒是很想和她聊聊。”
　　娜塔莉笑笑沒再說話，靜默了幾秒鐘後才又站了起來：“謝謝妳的分析，教授先生。”
　　從導師的辦公室壹出來，掛在臉上的笑容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看了眼遠處那還在喧囂的畢業典禮現場，娜塔莉咬著嘴唇轉身往別處走去。
　　果然如此……和我的推論……她漫無目的的在校園裏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宿舍面前。眉頭微蹙了下，娜塔莉徑直走了進去，鑰匙還沒有還給管理員所以很簡單的進了房間。
　　比起平時，房間略顯空蕩了許多，除了自己早已經拿出去的東西，安吉拉的也消失了不少，只是長笛和小提琴依然掛在臥室當中，畫板、紙張也沒有收拾起來。
　　壹些畫面忽然從腦海裏閃過，讓她的嘴角不由翹了起來，但隨即又沈了下去。娜塔莉閉上眼睛咬著牙根緩慢地搖了搖頭，夠了！她幾步來到窗戶面前，深深吸了口氣，就這樣吧。
　　看了看外面，娜塔莉伸手從兜套出壹樣東西緊緊攥在手裏，然後轉過身面對著房間的門，捏成拳頭的手則放在了身後。很快，開門聲響了起來，混混僵僵神情恍惚的安吉拉走了進來，發現房間裏有人後她楞了好幾秒鐘才反應了過來，隨即露出驚喜的目光：“Nat！”
　　“嗨，安吉。”娜塔莉淡漠的回答了句。
　　“我還以為……”安吉拉說著想要上前擁抱，才走幾步就停了下來，那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的驚喜神色也變成了恐慌和害怕：“妳難道……妳難道……”
　　娜塔莉仿佛沒有註意她的變化，在捏了捏放在背後的拳頭後，依舊用那種淡漠的口吻說道：“我們結束了，安吉。”
　　就像被人迎面打了壹拳，安吉拉往後連退幾步靠在了墻壁上，臉色煞白的看著娜塔莉，哆嗦著嘴唇半晌說不出壹句完整的話。
　　“這個決定是我深思熟慮後做出的，很顯然，我們已經走到盡頭了。”娜塔莉看著安吉拉靜靜地說道，“現在分開對大家都有好處。”
　　“不，別這樣，Nat，我道歉好嗎？”安吉拉支撐著身體哀求地說道。
　　“同樣的話妳已經說得太多了，所以道歉的話還是收起來吧。”娜塔莉的聲音略微提高了壹些，但她隨即捏住了背在背後的手：
　　“不，Nat，我知道我錯了，錯得很厲害，求妳最後壹次……再給我個機會好麽？”
　　“我已經給過妳很多機會了，”娜塔莉打斷了安吉拉的說話，“當我以為妳和她們之間有曖昧的時候，希望妳能主動給予澄清，但妳沒有；當妳和她們發生關系的事情被坐實後，我希望妳能主動向我道歉並且說清楚，妳也沒有。如果這次不是凱特主動挑釁的話，妳還要這樣隱瞞多久？壹輩子嗎？”
　　“不是這樣，Nat，不是的，我……我只是害怕……妳知道……我愛妳……”
　　“妳不是愛我，只是想占有我罷了。”娜塔莉冷冷地說道。
　　臉色蒼白的安吉拉呆住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妳怎麽能……怎麽能這樣……”
　　“難道不是嗎？”背在背後的手捏得緊了些，“妳家境良好，從小就倍受家人的寵愛，而且聰明過人，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是上帝的寵兒。隨著年齡增長妳開始不滿足於現狀，妳早早開始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也確實做到了壹般人做不到的事情，可妳並不滿足。我不確定是什麽刺激到了妳，但妳希望自己能超過男性或者……希望自己本身就是個男性，也許妳沒有意識到，但這個念頭確實深埋在妳的心中。”
　　說到這裏頓了頓，看著臉上混合著呆滯與驚恐的安吉拉，娜塔莉將背後的手指繼續往掌心裏按去：“還記得我曾經給妳做的心裏分析嗎？妳想把壹切都抓在手上，妳想要所有人都按照妳制定的軌跡運轉，稍微有些偏轉妳都會不安。妳只是想要占有想要控制，無論凱特、傑西還是我，想想看妳那喝醉後流露出來的本性。最不知恥的是，妳同時還在拼命的維護自己的形象，想要左右逢源。坦白地說，我真不知道為什麽會跟妳在壹起浪費6年時光。”
　　“不……我沒有……我知道不該這樣……可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對妳們說……”安吉拉捂著胸口帶著悔恨的淚水結巴地辯解著，“Nat，請妳相信我……還記得嗎，我曾對妳說過等畢業後……邀請大家出海度假……我本來打算……本來打算……”
　　“然後呢？”娜塔莉的語氣裏帶上了壹絲譏諷，手指深深往掌心裏壓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妳希望我們三個人依然留在妳身邊，就像以前那樣。只不過，從前是彼此不知道，以後則是彼此知道——妳以為妳是誰？！妳憑什麽以為可以如此的玩弄我們！”
　　雖然最後她及時的壓抑住了自己的情緒，可語氣中的憤怒卻是再明顯不過了。安吉拉神色呆滯的看著娜塔莉，身體微微顫抖著，如果不是靠著墻壁也許已經癱軟在了地上。
　　“就這樣吧，別讓我看不起妳，安吉——雖然妳好像正在這麽做。”娜塔莉長長的吸了口氣，最後近似冷酷地說了句：“還有壹點——我不是同性戀！”
　　最後壹句話仿佛千斤重錘敲在了安吉拉身上，將她砸得支離破碎的，臉色更是變得近似死屍般的布滿絕望的灰白。沈默籠罩在了房間裏，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良久之後安吉拉終於勉強的支起了身體：“我明白了……對不起……”
　　她搖搖欲墜的向門口走去，雙眼空洞無神，翠綠的眸子也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靈動與光彩，身體僵硬猶如行屍走肉。註視著她離開的娜塔莉沒有再說什麽，只是不斷的把手指往掌心裏塞去。
　　砰，關門聲終於響了起來，娜塔莉又保持著這個姿勢好幾秒鐘後才微微晃了晃，然後慢慢的靠在了窗臺上低下頭去。握成拳的手終於緩緩了張了開來，三枚亮晶晶的已經被捏得有些變形的別針帶著絲絲血跡從掌心中掉了出來，落在地上發出壹聲輕響。
　　原本還算平靜的呼吸逐漸變得快了起來，到後面甚至變得有些紊亂。娜塔莉猛的擡起腦袋，奔進了盥洗室打開龍頭將手掌伸到嘩嘩的水流下面。
　　絲絲鮮血從被別針刺破的掌心中滲出，順著水流流進了下水道。仿佛感覺不到痛楚似的，低著頭的娜塔莉不斷搓揉著掌心。如此重復了數次，她忽然又掬起壹捧水澆在了自己的臉上，壹次不夠還有兩次、三次……
　　嘩啦壹聲，水花再次澆在了臉上，雖然掌心的血跡以及變淡了許多，可流經嘴角依然能嘗到淡淡的腥味。娜塔莉終於停住了動作，她在喘息聲中擡起來頭來，鏡中隨即映出壹張布滿水珠的臉。將全身重量壓在撐在盥洗池邊的兩只胳膊上的娜塔莉想要抽動嘴角露出個笑容，可最終只能再次低下頭去，在雙肩聳動的同時拼命咬住牙根。
　　……
　　搖搖晃晃的走在校園的小道上的安吉拉滿臉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走著。身邊的萬事萬物仿佛都和自己沒了關系，就連有仰慕的學生過來搭訕都沒反應。
　　如果說之前凱特和傑西的分手電話讓她的世界變成了灰白色裂成了壹片片，那麽娜塔莉的那句句直刺靈魂深處的話語則像重錘壹樣將她的世界砸得粉碎，隨風飄散得無影無蹤。
　　我只是想要占有欲作祟嗎？我真的是如此缺少安全感，想把她們緊緊撰在手中嗎？安吉拉壹遍又壹遍的在心裏問著自己，沒有答案，當那些曾經的美好畫面劃過腦海的時候只會讓她更加的痛苦，讓她那顆被用利刃劃成壹塊塊的心越發的支離破碎。
　　這就是我為我的所作所為應該付出的代價嗎？安吉拉露出個自嘲的慘笑，仰起頭來看著陰沈的天空，壹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時，悠揚的小提琴聲飄進了耳朵，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來到了音樂樹的附近。這顆孤零零的高大喬木之所以會被叫做音樂樹還是拜安吉拉所賜，正是因為她有空的時候喜歡在這棵樹下拉拉小提琴或者吹奏竹笛，所以引得很多音樂愛好者也到這裏來演奏，久而久之這棵喬木裏就有了音樂樹的美稱。
　　壹曲完畢，圍繞在四周的人群中響起了掌聲，還有好幾個叫著再來壹曲。演奏的是個戴著圓片眼鏡的大約二十歲左右的男性青年，在向眾人微微鞠了壹躬後正要繼續演奏的時候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他隨即分開人群幾步來到安吉拉的面前帶著禮貌有些激動的點了點頭：“妳好，安吉拉小姐，可以請妳演奏壹曲嗎？”
　　四周旁聽的人也發現了安吉拉的身影，頓時鼓噪了起來，只是好半晌都不見少女有所動作或者回答，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男青年。
　　戴眼鏡的男青年被那空洞的眼睛註視得有些發毛，壹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幾秒鐘後安吉拉忽然接過了他遞來的小提琴，幾步來到樹下既沒有說話也沒有試音，搭在肩膀上就拉了起來。
　　雖然剛開始有些走音，還是很快流暢起來，只是安吉拉明明拉的是《卡農》，為什麽調子裏卻有壹番別的味道。尤其是進入高潮部分的時候，明明應該是很歡快的旋律聽起來卻仿佛有壹個悲傷的人在哭訴和吶喊？雖說《卡農》的情緒並不是固定的，可在這麽多人面前拉著如此讓人難過的調子，未免太奇怪了些吧？
　　隨著壹聲略顯尖銳的聲調劃過，音樂終於停了下來，樹下的安吉拉不斷喘息著，看起來之前的演奏很費了壹番力氣。但讓人吃驚的時，她的臉龐上竟同時淌出了兩行眼淚。
　　“非常抱歉，各位，我……我只是有些激動。”安吉拉抹去淚珠強笑著說道，“雖然大家都知道我在劍橋城的日子並不是太多，但這裏依舊留有許多美好的回憶，現在隨著畢業終於要離開了，我非常非常的難過，請大家見諒。”
　　“沒關系，我們支持妳！”隨著壹聲喊，掌聲頓時響了起來。
　　安吉拉微微鞠了壹躬，將小提琴還給眼鏡青年後飛速的離開了這裏往外奔去，找到等候已經的保鏢，匆匆的坐進了車裏。
　　“開車。”她捧住了臉蛋，哽咽地說道。
　　“我們要去哪裏，小姐？”巴克特不動聲色地問道。
　　“隨便去哪裏，紐約！羅徹斯特！巴爾的摩！只要不是波士頓，不是劍橋城，不是這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