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在乎的不是那個
好萊塢的秘密花園 by 三千煩惱絲
2022-5-1 21:54
“謝天謝地,她終於不再被提名為最佳導演了!”這是79屆奧斯卡提名名單出爐後,《洛杉磯時報》娛樂版頭條新聞的第壹句話,“謝天謝地”這句話作為標題更是既粗又黑。
也難怪他們會發出這樣的感嘆,《Father》壹共獲得了五項提名:最佳電影、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歌曲以及最佳原創劇本。這真是太不容易了,要知道從1998年開始,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提名的那些導演們就承擔著巨大的壓力!
如果說在98年的時候這種感覺還不太強烈,世界上出色的女導演不多,出色的而且年輕得可怕的女導演就更少了,可畢竟那只是她的第壹次提名。但是到了99年,這種壓力就讓他們有些無所適從,《鋼琴家》讓當年的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飽受輿論的指責,最佳導演小金人得主萊塞·霍爾斯道姆在采訪時也只能閉口不談。
這種壓力隨著她的連續提名次數不斷增加,這種壓力越來越大,每屆被提名的導演都是又高興又郁悶——有機會拿到最佳導演自然非常高興,可要真的拿到了卻又覺得這座獎杯拿得並不牢靠。即使是那些已經被提名數次的大導演也是如此,不說03年的馬丁·斯科西斯,即使是02年的羅伯特·奧特曼,這位囊括金棕櫚獎、金獅獎和金熊獎的大導演在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後都曾被人說成是運氣好。
所以在05年之前,大多數導演能不希望自己能和安吉拉被同時提名,因為說不準什麽時候小金人就會交到她手中。即使再05年之後,安吉拉已經加冕成為最佳導演,可依然還是有很多人不希望和她競爭這個獎項,因為連續7次提名的記錄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誰知道呢……不過也正因如此,去年沒有推出作品後媒體才會大肆慶祝“天使小姐自94年以來頭壹次沒有獲得任何奧斯卡提名”,而斯皮爾伯格在第三次拿到最佳導演後才會幽默地說上壹句“還要感謝安吉拉小姐,非常感謝”。
現在她終於沒有再被提名最佳導演,壹直被這種壓力所籠罩著的導演們怎麽可能不因此松口氣,所以才有了《洛杉磯時報》的那句“謝天謝地”的大標題。
當然,某些人借著這個機會大做文章說什麽:“是的,《Father》的票房很高,也感動了不少人,然後從導演和制作上來說這只是部才剛及格的作品。很顯然,天使小姐已經耗盡了自己的才華,所以這次沒有獲得提名完全是在意料中的事情……”
以前這樣的文章就有不少,不過沒多少人去理會。但是這次這篇文章出來後,立即引起了部分人的附和,雖然占的比例不大可比起以前卻有著明顯的增加。
“很簡單,除了連續7次被提名最佳導演外,還有更為隱性的壓力,妳們知道是什麽嗎?”安吉拉翻著報紙用懶散的語氣說道,壹臉的不在意,顯然並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
“隱形壓力?那是什麽?”用勺子攪動著茶杯的麗芙這樣問道,小小的呷了口後露出滿足的神色。安吉拉並沒有答話,她顯然沒有指望從麗芙那裏得到答案,所以轉頭看向了同樣在翻著報紙的娜塔莉。
“她大概是在說年齡。”娜塔莉雖然是對著麗芙在說,眼睛卻始終瞟著安吉拉。
安吉拉不由失笑著搖了搖頭,不就是在屬於她的時間裏把麗芙帶到家裏來了麽,又不是故意的。再說,就算妳生氣也該包括麗芙才是,為什麽只針對我壹個人?
“這個的確是隱形壓力之壹,我已經破了好幾個年齡上面的記錄了,”安吉拉並沒有在意,接過娜塔莉的話頭說了起來,“不過還有壹個。”
“還有壹個?”娜塔莉終於把目光移動到了安吉拉的臉上,皺起眉頭思考了半晌後她的眼睛忽然壹亮:“妳是說……性別?”
“是的,沒錯,我的女性身份同時也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安吉拉點了點頭。
好萊塢的男性導演——或者幹脆說男性——從來沒有在性別上感受到這樣的壓力,壹個年輕的,至今不過26歲的女性卻從18歲開始在奧斯卡的舞臺上傲視著所有人,連續7次的最佳導演的提名不敢說壹定就後無來者,但前無古人卻是肯定的事情。
雖然西海岸的社會氛圍壹向都很自由,好萊塢的自由派也占據多數,可保守派的勢力也不容小視,更何況自由派當中也有不少男性沙文主義者。這也是為什麽99年的時候最佳導演的榮耀會花落別家的原因,只是他們當時錯估了形勢被女權組織抓住機會狠批了壹次,同時還得不到輿論的同情。
可即使這樣,還是有人不怎麽甘心,因為除了導演電影,安吉拉在很多領域都有著耀眼的光環,從94年起每年都會獲得編劇獎的提名,連續五次蟬聯格萊美最佳單曲,最年輕的金棕櫚大獎獲得者等等,甚至輕輕松松的就為自己賺到了豐厚的身家,從04年她登上了全球富豪榜三甲開始就沒有跌下來過。
這些光環實在讓他們太郁悶了,可以說,安吉拉之所以會連續7次提名卻在最後壹次才獲得了最佳導演,除了各種因素外,和這些人也多少有那麽點關系。
也正是因為有這麽個榜樣,婦女權益運動——尤其是西海岸這邊——也比以往任何壹個時候要活躍得多,更何況她還同情和支持同性戀,甚至自身也始終環繞著同性緋聞。
郁悶歸郁悶,他們卻拿她毫無辦法,就像最佳導演最終還是得頒發給她壹樣。所以現在難道有這麽個機會,就算不能打擊不到她惡心壹下總是可以的吧。
“事實上,這些大報的報道中也有點這樣的意思,只不過他們把這種意思隱藏在字裏行間,不是有心人的話根本看不出來。”安吉拉繼續解釋著說道。
“聽起來好像是……有些人輸不起?”想了想後娜塔莉如此問道。
“也不能這麽說,只能說這是慣性,有些東西依然不是說能改變就能改變的,而且男性和女性也的確有著差別。”安吉拉聳著肩不以為意地說道。
聽著她說話的語氣,娜塔莉不由瞇了瞇眼睛,摩挲了幾秒鐘下巴後她才又開了口:“知道嗎,安吉,每次妳在說這種話的時候我都有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那是什麽?”安吉拉不解的端起了茶杯。
“妳好像是……同時站在男性和女性的角度對這些進行嘲諷和調侃。”娜塔莉攤開手。
安吉拉差點沒把嘴裏的紅茶噴出來,娜塔莉的直覺也太敏感了點吧?
“妳是想說,我的身體裏的靈魂實際上是男性?”她不動聲色地問道。
沒等娜塔莉說話,旁邊的麗芙壹把將安吉拉摟進了懷裏嘻嘻哈哈地說道:“怎麽可能,有這麽可愛的好玩的女孩,又怎麽可能有著男性靈魂。”
她壹邊說著壹邊還在安吉拉的臉蛋上揉來捏去,並對那滿臉的郁悶和幽怨視而不見。
“這倒也是……”娜塔莉想到什麽的輕笑了聲,跟著臉色也變得有些郁悶。
“那是因為已經被這幾十年的生活同化了,所以現在正處在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尷尬位置上。”任憑麗芙上下其手的安吉拉翻著白眼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咕噥道。
還好,至少有些事情始終沒有改變過。她在心裏哀怨的自我安慰的想著。然而,就在安吉拉的心情剛剛好轉了些的時候,娜塔莉和麗芙的對話卻讓她有種想要撞墻的感覺。
“好了,麗芙,妳玩了那麽久也該換人了,別忘了這個玩具現在是我的。”
“嘿,別那麽小氣好嗎,Nat,讓我玩壹會兒又不會玩壞。”
“當然當然,可是我們有約定,不是嗎?”
“哦,別這樣,小小的調整壹下也不算違反約定吧?”
安吉拉翻著白眼從麗芙懷裏掙紮了出來,站起來壹聲不吭的往樓上走去。
“嘿,安吉,妳到哪裏去?”麗芙在後面喊道。
“妳們的玩具現在要去練琴了。”安吉拉頭也不回的回答道。
“我們可以參見我們的玩具練琴嗎?”娜塔莉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裏面的調侃聽起來是那麽的可惡,讓安吉拉差點壹腳踏空。
“不行!練琴的時候我需要安靜!”安吉拉轉過頭來威脅的揮了揮胳膊,“要是誰敢不經允許就過來打攪我,我壹定會給她好看!”
麗芙歪著腦袋看了她半晌後忽然問娜塔莉,“Nat,這叫‘愛嬌’還是‘賣門’?”
聽著她拿古怪的發音,安吉拉除了抽嘴角和翻白眼外還是抽嘴角和翻白眼。Nat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大嘴巴了?這兩個詞怕在中國國內都還沒有徹底普及吧?該死的!早知道就讓她自己拿詞典上中文網站!
狠狠瞪了捂嘴偷笑的娜塔莉壹眼,安吉拉轉身扭著屁股繼續往上走去,不到兩步又被娜塔莉叫住了:“對了,安吉。”
“還有什麽事情嗎,赫斯萊葛小姐。”安吉拉轉過頭來悶聲悶氣地問道。
“我是應該祝賀妳沒有提名最佳導演呢,還是遺憾妳沒有提名最佳導演?”娜塔莉攤開手問道,那認真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在調侃又或者揶揄。
“無所謂,”安吉拉思考了幾秒鐘後聳了聳肩,“我不在乎。”
她當然不在乎,事實上最開始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想過要把《Father》報到奧斯卡那裏去。不過艾德身為公司的CEO,自然希望利益能夠最大化,在他的勸說下安吉拉還是松了口,但沒有獲得最佳導演提名卻是安吉拉的預料之中。
正如很多影評人所說的那樣,《Father》在情節上面稍微有些俗套,雖然電影的顏色運用、鏡頭切換、節奏把握都相當出色,但不落俗套也是評判導演是否出色的重要因素之壹。加上去年湧現出來的出色導演不少,加上安吉拉之前提名的次數也太多了,所以沒有獲得是很正常的事情。從《Father》被提名為最佳電影上就可以看出,這部順著主流意識講述家庭故事的電影還是獲得了相當多的肯定。
當然,正因為情節俗套,這部電影獲得個最佳電影提名也就差不多,拿不拿得到就不用想了,要知道皮克斯的獎杯陳列室內可是放著6座最佳電影的小金人的。事實上,在安吉拉當初的猜測中,不僅沒有最佳導演也沒有最佳電影。
所以她對這些提名並不在乎,最佳男主角?阿爾的演技無疑是精湛的,只是今年始終沒有什麽好角色,這次出色的發揮了壹把,絕對有資格再次登上影帝的寶座;最佳女配角?嗯,家裏已經放了兩座最佳女配角的獎杯,多壹座或者少壹座都沒關系;最佳歌曲,頒給她就拿著不頒給她也沒什麽大不了。
安吉拉真正在乎的,還是那個最佳原創劇本的提名,因為這是最佳原創劇本!雖然從94年開始她每年都會入圍最佳編劇,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最佳改編劇本。最佳原創劇本也曾有過幾次提名,但因為這樣那樣的因素與其失之交臂,拿到的都是最佳改編劇本。但也正因為如此,安吉拉對這次被提名最佳原創劇本非常的欣喜,對於她來說還有什麽比《Father》拿到這個獎項更值得慶祝的事情?
“壹定能拿到的。”安吉拉喃喃說著收回了看向陽臺外面的目光,雙手壹揚,就在面前的鋼琴上叮叮咚咚的彈奏了起來。
壹首激昂的宏大的樂曲從她的指尖流了出來,那是馬克西姆的《出埃及記》。這首鋼琴曲是馬克西姆根據電影《出埃及記》的片尾曲改編的,在其中加入了更為現代感的節奏,也因此讓這首鋼琴曲比原電影更為出名。
不過,安吉拉現在彈奏的《出埃及記》相比馬克西姆版的少了份壯麗卻多了份浪漫抒情,有些克萊德曼版的《出埃及記》的感覺,不過大體上還是偏向馬克西姆版的。因為馬克西姆版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更像是交響樂,不是很適合壹人獨奏,可克萊德曼版又過於抒情缺少壹點昂揚的感覺,所以安吉拉綜合了兩個人的特點將曲譜修改成了自己的版本。
“安吉?”房門這時被打開了,娜塔莉出現在了門口。
“《出埃及記》?”只是幾秒鐘她就聽出了音樂的名字,“哪個版本?”
安吉拉沒有回答,微笑著瞟了她壹眼,繼續著自己的彈奏。娜塔莉也不多話,關上門後閉上眼睛靠在墻壁上安靜地聆聽著。
直到最後壹個音符停止了後,娜塔莉才睜開了眼睛。她用手指敲了敲臉頰,思考了下後才試探地問道:“馬克西姆版的?”
但她隨即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不不不,激烈的感覺和馬克西姆版的不太壹樣……”
“為什麽不是安吉拉版的?”安吉拉笑嘻嘻地問道。
“大體感覺和馬克西姆的差不多,”娜塔莉白了她壹眼,“或者妳想告訴我,這首樂曲是妳為馬克西姆改編的?”
“我可沒那麽說。”安吉拉豎起指頭搖了搖,跟著又問:“妳沒有聽過克萊德曼版的?”
“克萊德曼也演奏過《出埃及記》?”娜塔莉有些意外地問道。
“當然,妳沒有聽過?”這下換安吉拉驚訝了。
“我不是妳,對這些可以做到如數家珍。”娜塔莉聳了聳肩。
“好吧,有空可以聽聽,還不錯,就是過於抒情浪漫,少了壹份壯麗。”安吉拉說著取下曲譜晃了晃,“妳應該知道馬克西姆的雖然激烈昂揚,但不適合獨奏,所以我將他們的優點綜合在了壹起——聽起來還不錯。”
娜塔莉眨了眨眼睛,伸手將曲譜拿過來翻了翻,她輕嘆了聲後看著安吉拉半晌不說話。
“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安吉拉不由磨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哦,不,沒什麽。”回過神來的娜塔莉笑著搖搖頭。
“那麽妳上來有什麽事嗎?”安吉拉雖然看出她的笑容裏似乎有別的東西,但還是換了個話題,“我記得之前告訴過妳,要是不得到允許闖進來的話我會不客氣的。”
“那麽妳打算對我怎麽不客氣呢?”娜塔莉當即雙手叉腰。
“嗯……這個嘛……”安吉拉摩挲著下巴,壹臉壞笑的用目光在娜塔莉身上掃了幾眼,“妳會知道的……嗷!”
沒等她說完,娜塔莉已經用手中的曲譜啪的拍中了她的腦袋。
“這是幹什麽!妳怎麽可以這樣!”安吉拉抱著腦袋氣憤地說道。
“我只是在為妳趕蚊子。”娜塔莉面不改色地說道。
“趕蚊子?現在?”安吉拉磨著牙齒很想問壹句“現在才2月哎”,不過看著娜塔莉那危險的眼神,她還是將這話吞了回去。
“那麽,親愛的Nat,妳現在到這裏來有什麽事嗎?”安吉拉故意用壹副低聲下氣的語氣說道。
“我只是想來告訴妳,麗芙走了。”娜塔莉這麽說道。
然後,接下來,是長達5分鐘的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