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回山

　　壹陣子不見，這兩頭鷹都變了模樣，似是漲大壹圈，尤其翅膀變得更長更厚，展開比他胳膊還長，身子倒沒多大變化。
　　這般變化，使它們的飛行速度更快，更有力。
　　李慕禪從雌鷹左爪解下壹根拇指大小竹管，抽出壹個紙管，攤開了是壹張素箋，上面寫了幾個字。
　　李慕禪臉色微變，壹抖胳膊，兩鷹飄浮到壹丈高，它們在空中展翅，順勢而起，升上十丈高空，繞著他盤旋。
　　李慕禪扭頭望過來，冷無霜已站在身邊，白衣飄飄，淡淡幽香也飄入他鼻中，沁人心脾。
　　“湖主。”李慕禪遲疑著皺眉，臉色緊繃。
　　冷無霜淡淡道：“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李慕禪沈重的點點頭：“我需要盡快出發，有件事壹直憋在心裏，想跟湖主說明白。”
　　“長話短說。”冷無霜道。
　　李慕禪吸壹口氣，沈聲道：“湖主見諒，我本名李慕禪，乃大衍滄海劍派的弟子，這次南理之行，是為了除去林平，替滄海劍派的幾位師妹報仇，機緣巧合進了湖裏……”
　　“嗯。”冷無霜輕頷首。
　　李慕禪眉頭壹挑，驚疑的望向她。
　　他看冷無霜的神情，壹下明白她已經知道了。
　　冷無霜道：“滄海劍派出事了？”
　　“是，……湖主，妳不怪我？”李慕禪道。
　　冷無霜淡淡笑了壹下：“妳別有目的，但入星湖小築以來，從沒做對不起湖裏的事，反而做了不少好事，其心可誅，可行可勉。”
　　李慕禪苦笑著搖搖頭，嘆了壹口氣。
　　冷無霜道：“在大衍，妳是李慕禪，在南理，妳就是李竹！……行了，滄海劍派出了什麽事？”
　　李慕禪嘆了口氣，道：“三天之前，有壹群高手侵入滄海山，造成了不少的損失，我要回去看看。”
　　冷無霜道：“要不要派人去？”
　　李慕禪苦笑搖頭：“咱們南理武林人不能進入大衍的。”
　　冷無霜道：“我親自去。”
　　李慕禪搖頭：“那會引出南宮思道，還是不用了，湖主，妳不怪我就好。”
　　冷無霜擺擺手：“行啦，去吧，那邊的事解決了，就回來。”
　　“……是。”李慕禪重重點頭，伸手壹指頭頂的兩鷹，道：“我若有什麽消息，會讓它們傳過來。”
　　“嗯。”冷無霜點頭。
　　李慕禪深深看她壹眼，撮唇長嘯壹聲，拔身躍起。
　　沖到頂端，將要下落之際，雌鷹翩翩飛至，接住了他，鷹身往下沈了壹下，隨後接著往上攀飛，越飛越高，下面的落星亭成了壹個小黑點。
　　……
　　“湖主！”許小柔三女飄身過來，擡頭仰望天空。
　　冷無霜淡淡道：“今天的事不要與旁人說。”
　　“是。”許小柔三女遲疑壹下，慢慢點頭答應。
　　冷無霜飄身落地，慢慢回了她的水榭，三女目送李慕禪消失之後，也飄下來，慢慢回了許小柔的水榭。
　　壹到水榭，還沒等坐下，許小柔便道：“小師弟這是鬧什麽玄虛呀，騎著鷹飛走了！”
　　張巧怡沈吟不語，何若水也輕蹙柳葉眉，搖搖頭。
　　許小柔道：“他要走也不跟咱們說壹聲，做了林家家主就了不起啦，竟能騎鷹，真是氣人！”
　　張巧怡擡起頭：“行啦，小柔，小師弟應該有急事。”
　　“能有什麽急事！”許小柔撇撇嘴，哼道：“不就是林家的事嘛，他難道忘了自己這個家主是假冒的？……哎喲，他是不是要把家主壹直坐下去啊？”
　　張巧怡點點頭：“有可能呢。”
　　何若水開口：“我看不像，是不是別的什麽事？”
　　“唉……，算啦，既然湖主吩咐了，咱們別亂說，權當作不知道吧！”張巧怡道。
　　許小柔歪頭蹙眉：“奇怪呀，湖主為什麽特意吩咐咱們不與旁人說呢？有什麽值得保密的？”
　　“湖主自有道理，遵從便是，哪來這麽多心思！”張巧怡沒好氣白她壹眼。
　　“小師弟有點兒不對勁呢，是不是何師姐？”許小柔轉向何若水。
　　何若水蹙眉沈吟，慢慢點頭：“是有點兒……”
　　“行啦妳們倆！”張巧怡橫了二女壹眼，道：“其中是有隱情，但湖主既然發話，咱們就裝糊塗就是了！”
　　“好吧……”許小柔不甘心的嘆口氣。
　　何若水微笑道：“小師弟的那兩頭鷹真駿！”
　　“是呀！”許小柔頓時眉開眼笑，雙眼放光：“小師弟回來後，壹定要騎壹騎，我還沒騎過鷹呢！”
　　張巧怡微微壹笑：“飛那麽高，萬壹掉下來，輕功再好也要摔成肉泥。”
　　許小柔壹怔，笑容變得有些不自然。
　　何若水瞥她壹眼，抿嘴笑起來，搖了搖頭，許小柔膽子小，站在高處，兩腿便發軟，渾身如癱了壹般。
　　“張師姐，妳真不是好人！”許小柔嗔道。
　　張巧怡與何若水咯咯笑了起來，惹來許小柔攻擊，要撓她們癢癢，三女頓時鬧成壹團，嬌笑聲連連。
　　……
　　李慕禪騎在雌鷹背上，看著地面如棋盤，伸手好像能摸到白雲，他內力流轉，壹份在體表循環，形成護體罡氣，擋住寒風侵襲，壹份通過雙手註入鷹體內，給它提供幫助。
　　若在壹年之前，兩鷹馱他還很勉強，如今卻綽綽有余。
　　他當初創了壹套心法給兩鷹，利用的是大衍軍中武學的路子，走的是動功壹脈，軍中武學是利用四肢，它們的心法是利用翅膀。
　　通過翅膀的扇動，運轉內力，比靜坐調息效果更佳，隨著內力的增加，它們體形也發生變化，翅膀更長、更厚、更有力，身體變化不大，唯有壹雙鷹爪，變得黝黑如鐵，竟隱隱泛著光澤。
　　翅膀每扇動壹下，速度都增壹分，兩鷹速度奇快，雖不如他輕功，但勝在不必循路而行，縮短距離。
　　暮色湧動，天漸漸黑了下來，空氣變得越發寒冷，李慕禪壹心多用，施展起了虛空引氣訣，精純的元氣從百會滔滔湧入。
　　他壹邊練化，壹邊輸入鷹內，消除它的疲勞，增強它的力氣。
　　下面燈光壹點壹點，像壹盞壹盞的油燈，正經過壹座鎮子，華燈初上，他俯視世間，竟有超然脫俗之感。
　　隨著天黑，天空出現壹輪明月，月圓如銀盤，皎皎無瑕，散發出朦朦清輝，照徹整個夜空，群星失色。
　　李慕禪擡頭望著月亮，仿佛伸手可及，莫名的生出壹股豪氣，層層蕩動心胸，頓時仰天長嘯壹聲。
　　他嘯聲乍落，兩聲鷹唳響起，卻是兩鷹附和。
　　在這月圓之夜，下面燈光點點，他獨自壹人騎鷹而行，說不出的超然出塵，好像世間的壹切都遠離，變得淡漠，壹切都不重要了。
　　他微微帶笑，心神仿佛嵌入了靜謐神秘的夜空中，波瀾不驚，達到天人合壹之境，動中入定。
　　忽然心壹疼，心血湧動，如潮水般上湧，他眼前閃現出壹張美麗絕倫的臉龐，壹雙眸子深邃迷離，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就像進入美麗的夢境中，恨不得永不醒來。
　　他心頭壹跳，頓時破出定境，臉色大變，雙眼閃爍著金芒，這是不祥之兆，是梅若蘭出事了，她有性命之憂！
　　他深吸壹口氣後慢慢吐出，按捺煩躁，思索解決之法，片刻後，伏身把壹只手按到雌鷹腦袋上，運轉他心通，將自己的心意傳出。
　　雌鷹清唳壹聲，李慕禪知道它明白了，然後飄身離開鷹背，如壹片羽毛悠悠飄落，往壹片樹林落下。
　　……
　　將要落到樹梢之際，他雙手劃弧，衣衫獵獵作響，下落之勢再次壹緩，像是手裏按著兩只球，給了身體浮力。
　　下落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終輕飄飄落到樹梢上，松樹枝處稍微彎了壹下，他隨即消失，出現在三十丈之外。
　　他壹閃壹爍，每次皆在百米之外，偌大的樹林，轉眼功夫已經掠過，然後掠過壹條河，翻過壹座山，速度越來越快。
　　他壹邊施展浮光掠影之術，壹邊施展虛空引氣訣，內力源源不絕，支撐著飛快的速度。
　　頭頂有雙鷹帶路，他走的是直線，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穿樹林，經過城鎮時，無視城門直接掠過城墻，踏著屋頂飛馳，家家戶戶的狗叫出聲時，他已經在兩裏之外。
　　他日夜飛馳，三天之後的黃昏，他出現在滄海山下。
　　他已經恢復原貌，頭發卻沒抹去，如今的他壹點兒沒有了和尚的模樣，雙眼隱現血絲，滿臉於思，壹身風塵。
　　三天三夜不歇，壹直在高速的奔馳中，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即使他經過金剛不壞神功的煉體，也覺得吃力。
　　看著壹直通往山頂的臺階，李慕禪虛空之眼俯看，整個滄海山盡收眼底，滄海山依舊，山上卻彌漫著壹股悲憤之氣。
　　他搜索開去，找到了梅若蘭的院子，看到榻上坐著梅若蘭，身後是竹照師太抵著她背心，竹照師太身後是溫吟月，伸掌抵她背心。
　　床邊坐著小圓與宮輕雲，緊張的盯著梅若蘭，李慕禪看到梅若蘭臉色蒼白，氣息奄奄。
　　他心急如焚，長嘯壹聲，邁步往山上疾馳，不施展輕功的奔跑，速度極快，壹會兒功夫上了山。
　　他嘯聲壹落，數人已經擋在臺階上，當頭是壹青衣少女，容貌姣好，身材豐盈，遠遠看清了李慕禪的臉，怔了壹下，叫道：“是李師兄！”
　　李慕禪轉眼跑到她跟前，沈聲道：“貝師妹，不必通報，我去見師父。”
　　“是。”貝師妹點頭，露出壹絲笑容：“李師兄妳回來就好了，快去吧，梅師姐受了傷。”
　　李慕禪沖眾人點點頭，腳下加力，轉眼功夫跑得沒了蹤影。
　　周圍數人感嘆：“李師兄終於回來了！”
　　壹青年搖頭哼道：“李師兄早點兒回來就好了，那幫家夥討不了好！”
　　“這幫人厲害，李師兄回來怕也不濟事。”另壹個青年搖頭。
　　先前青年冷笑：“妳懂什麽，李師兄的厲害妳根本不知道！”
　　另壹青年不甘示弱的冷笑：“我怎麽不懂，李師兄比翠峰閣的前輩高手還厲害？”
　　“那是自然！”先前的青年哼道：“妳什麽也不懂的，妳去問問內門弟子，李師兄厲害不厲害！”
　　另壹青年白他壹眼，不屑道：“妳不就是認得孟師兄嘛，有什麽了不起，瞧妳得瑟的！”
　　“妳是吃不著葡萄楞說葡萄酸，懶得跟妳說！”
　　……
　　李慕禪從臺階上轉出，到了東邊的女院，他身形閃了兩下，出現在梅若蘭的小院，心下暗嘆梅若蘭命運不佳，總是受傷。
　　他又壹閃，出現在屋裏，站在宮輕雲與小圓身後。
　　兩女察覺有異，忙轉頭望，頓時瞪大明眸，張口欲呼，李慕禪忙豎指唇上，示意噤聲。
　　兩女忙把嬌呼咽下去，驚喜的看著他。
　　李慕禪沖兩女勉強笑了壹下，轉頭看榻上三女，竹照師太臉色黯淡，憔悴不堪，身後的溫吟月亦如此，李慕禪看得心疼，恨不得摟到懷裏安慰壹番。
　　兩女頭冒白氣，絲絲縷縷的白氣從秀發鉆出來，在空中飄散開去，涔涔汗珠貼在光潔的額頭，密密麻麻壹層。
　　李慕禪上前壹步，右掌慢慢抵到溫吟月背心，緩緩渡氣。
　　有了他內力的加入，白氣慢慢減弱，最終不再冒出來，兩女反而容光煥發，仿佛花兒澆了水。
　　李慕禪內力精純，木性內氣有恢復之效。
　　李慕禪卻慢慢鎖起了眉頭，通過真氣，他施展內視之術，看到了梅若蘭體內壹團糟的情形，死氣沈沈，生機杳杳，經脈俱斷。
　　此時的她，若沒有師父輸入的生機，已然氣絕而亡，還好有師父的陰陽造化術，才能吊住她的性命。
　　滔天怒火在李慕禪胸口沸騰，轉化為淩厲的殺機，屋內空氣壹下變得森冷，仿佛變成了冰窖。
　　兩人轉頭望他，李慕禪醒悟，壓下了殺機，當務之急是救梅若蘭，她的傷太重，即使有陰陽造化術，也只能暫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