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四章 還玉

　　三人告別了莫師兄，顧誠與胡思南帶著李慕禪進了樹林，頓時花香撲鼻，幽香沁人心脾。
　　“莫師兄叫莫天海，最喜大海，而且操舟之術極精。”顧誠低聲介紹。
　　李慕禪道：“那馮師姐是……？”
　　顧誠露出壹絲贊嘆：“馮明雪馮師姐是派同第壹高手，咱們雲霄宗的男人們被壓得擡不起頭，若能在別的技藝上勝她壹籌也算好的，可惜馮師姐聰明絕頂，天下罕有，什麽東西壹學就會，壹會就精，樣樣第壹！”
　　胡思南搖頭嘆息：“咱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實在沒有臉面，派內諸師兄們都臉上無光，底氣不足，那些師姐們都個個趾高氣昂！”
　　“原來如此……”李慕禪恍然大悟，對這位馮明雪馮師姐生出好奇來，這個世界還真是怪，男人是優秀，但最優秀的往往是女子，當真是不鳴則已，壹鳴驚人。
　　白雲宗是這般情形，狂風峽也差不多，古采英是女王，壓過所有男人的風頭，在她跟前沒人能大聲說話。
　　沒想到堂堂的雲霄宗，號稱天下第壹劍宗，竟也是這般，實在讓他無奈。
　　……
　　林中有小徑，三人沿著小徑往裏走了十裏，眼前頓時出現壹片連綿的建築，或有小樓，或是平屋，或是大宅，各種各樣的建築夾雜在壹起，卻有壹股奇異的和諧。
　　沿著壹條小徑再往裏走，從壹座宅子後面經過，到了前面時，眼前是壹條大街，街上有行人，密密麻麻，穿織如梭。
　　李慕禪訝然瞪大眼睛，看這些人好像大多數不會武功，他扭頭望向顧誠。
　　顧誠道：“今天恰好是趕集。”
　　李慕禪道：“這些都是雲霄宗的人？”
　　“是啊。”顧誠點頭，微笑道：“是不是覺得奇怪？”
　　李慕禪慢慢點頭，顧誠道：“雲霄宗的人不壹定都是練武之人，很多人不練武的，想練功要闖關，沒有捷徑。”
　　胡思南道：“他們都屬於外宗的，李師弟，妳現在也屬於外宗的，要是進不了內宗，可以留在雲霄宗，這裏很好的，寧靜安詳，大夥壹片和氣，沒有外面的廝殺與兇險。”
　　顧誠點點頭道：“咱們現在所在僅是壹座島，雲霄宗壹共有十八個島，每壹座島都有兩百來裏。”
　　李慕禪皺眉道：“外宗弟子應該能夠修煉武功的吧？”
　　“外宗弟子是能修煉，不過只能練壹年，若壹年練不出成績，便沒了資格，頂多練壹點兒強身健體的養生之術。”顧誠道。
　　胡思南道：“李師弟，開頭第壹關是還玉經，還玉經不能入門，直接失去修煉的資格，還玉經入門，年底大比最後壹名，也失去資格。”
　　李慕禪皺眉，入門壹年，豈能打得過雲霄宗的弟子們，他們多數是修煉十年以上的，雲霄宗十年開壹次山門。
　　隨即他眉頭壹挑，恍然明白，不是跟他們鬥，而是與雲霄宗新入門的弟子們鬥，需得勝過他們才成。
　　這有些苛刻，倒不至於讓人絕望。
　　李慕禪道：“萬壹這壹次不能收到弟子呢？”
　　“那妳運氣不好。”胡思南笑起來，搖頭道：“那就算倒黴嘍，放心吧李師弟，妳不會這麽倒黴的！”
　　李慕禪倒沒這麽自信，人的運氣是很奇怪的事，好運氣不會壹直伴隨，而至今為止，自己壹直好運連連，不敢說下壹次還會好運。
　　顧誠道：“實在不成，妳就找敗胡師弟！”
　　胡思南忙叫道：“顧師兄，妳也忒小瞧我了吧！”
　　顧誠道：“妳的武功最低，不勝妳勝誰！”
　　他扭頭道：“李師弟不必太擔心，大比時，比試項目是抽取的，像我與顧師弟，若抽中掌法，那就是弱項，咱們的掌法比劍法差得遠吶。”
　　李慕禪苦笑道：“顧師兄，我的強項也是劍法。”
　　顧誠摸摸眉毛有些苦惱，這確實挺要命，想了想，道：“那只能用笨法子了，只練壹招。”
　　“對，這個法子妙。”胡思南撫掌贊嘆。
　　三人走在大街上，人群湧動，周圍是小攤小販，賣什麽的都有，小飾品，小吃，甚至還有刀劍，與壹般的城市無異，李慕禪恍然生出錯覺，像回到了白夜城壹般。
　　“李師弟，妳有心上人吧？”顧誠問。
　　李慕禪點點頭，顧誠道：“壹年之後，不管能不能進入內宗，妳都可以把心上人帶來。”
　　李慕禪露出笑容，點點頭，不過現在也不必宋淑華再受苦了，隨著自己進入雲霄宗，宋淑華的地位水漲船高，給宋家壹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把宋淑華嫁給別人了。
　　他們三個往前走，壹路上人群攢動，對他們視而不見，不像李慕禪所想的處處有人打招呼。
　　三人擠過人群來到壹座大宅子前，這座宅子位置頗為偏僻，有些幽靜，不認得路很難找到這裏。
　　宅子外面也沒有守衛，好像極平常的人家，胡思南敲敲紅漆大門，青銅門環發出“當當”響，隨後大門右上角出現壹個小門，露出眼睛，清亮靈動，轉了轉，嘻嘻笑道：“顧師兄，胡師弟。”
　　“吱吱……”大門洞開，壹個青年笑瞇瞇的站在門口，笑道：“這麽久才回來，小碧落呢？”
　　“能去哪！”胡思南哼道。
　　李慕禪打量壹眼這青年，修長身形，氣質溫煦，相貌不是很英俊，只能算中等偏上，笑瞇瞇的道：“去馮師姐的小築了？”
　　“哼！”胡思南頗是不忿。
　　顧誠問：“席師兄，師父在嗎？”
　　“這幾天正念叨著妳們呢。”席師兄點點頭，望向李慕禪：“這是……？”
　　顧誠道：“咱們的小師弟李無忌，這回沒有李師弟，咱們沒命回來了。”
　　“李師弟，好好。”席師兄點頭不已。
　　顧誠道：“李師弟，這位是席友松席師兄。”
　　李慕禪抱拳拜見，席友松笑道：“咱們難得來了壹位小師弟，好好爭氣，爭取壹年後進入內宗！”
　　李慕禪笑著點頭，三人進了大院。
　　若非親眼所見，李慕禪絕不相信堂堂的雲霄宗竟然是這般模樣，與自己所想象的崇山峻嶺截然不同，這裏就像是太華堂。
　　大廳前是平坦的練武場，場上鋪著紅泥，此時冷冷清清的，沒人在練功，人氣不旺。
　　他們直接穿過練武場到了大廳前，顧誠道：“師父，咱們回來了。”
　　“進來。”壹道清柔的聲音幽幽響起。
　　李慕禪眉頭壹挑，訝然望向顧誠，顧誠微笑點點頭，沒說太多，邁步進去，李慕禪亦步亦趨。
　　大廳內整潔素雅，壹看就知是女子手筆，壹個嬌柔的少婦正靜靜倚躺在榻上，手上拿著壹本書看，美麗的臉龐神情慵懶而從容，自然的透出壹股端莊氣勢。
　　“師父。”顧誠與胡思南抱拳行禮。
　　美麗少婦慢慢放下書，斜倚改為斜坐，上身挺直，端莊而挺拔。
　　她壹雙丹鳳眼清輝流轉，落在李慕禪身上，李慕禪只覺壹道清泉澆下來，似乎澆透了周身，無所遁形。
　　顧誠道：“師父，咱們這次去西邊看看沙鬼，結果差點兒喪命，虧得李師弟相救。”
　　美麗少婦輕頷首：“唔，他就是那個李無忌？”
　　李慕禪笑笑，顧誠道：“李師弟，快拜見師父吧！”
　　美麗少婦擡壹下手，淡淡道：“誠兒，妳也會耍滑頭了！”
　　李慕禪抱拳道：“弟子李無忌，見過前輩。”
　　“師父……”顧誠還要說話，美麗少婦擺手：“宗門規矩不能破，無忌，妳日後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
　　李慕禪抱拳：“多謝前輩！”
　　雖說沒拜在她門下，卻與拜入門下無異，此舉不是看自己順眼，而是報道自己的救命之恩呢。
　　這個少婦端莊而清冷，實是最難打交道的人，萬事動不了她的心，壹切都照著規矩來，又智珠在握，壹般的男人根本承受不住，而看她的模樣，顯然是雲英未嫁之身。
　　美麗少婦淡淡說道：“讓誠兒給人安排好住的地方，盡快靜下心來練功，今年不知道能不能有新人入門，看妳運氣如何了。”
　　顧誠忙道：“師父放心，我馬上安排，還玉經還是師父親自傳李師弟吧？”
　　“嗯。”美麗少婦輕頷首。
　　顧誠露出歡喜神情：“那好，咱們告辭了！”
　　美麗少婦道：“安排好後，過來跟我說說壹路的經過，把小碧落也招來！”
　　顧誠嘆道：“她壹定又黏在馮師姐身邊了。”
　　“說我讓她過來。”美麗少婦淡淡吩咐，不容置疑。
　　“……是。”顧誠無奈的點點頭。
　　……
　　李慕禪住在海邊的壹座小院，位置極佳，面南背北，推門壹出去正對著樹林，繁花似錦，可以到樹林裏練功，也可以穿過樹林到沙灘上。
　　這裏離島上繁華中心甚遠，隔著師父顧橫笛的宅子甚近。
　　他這會已經知道了，所謂雲霄宗並非某壹處，而是十八島的總稱，雲霄宗沒有所為的宗門，每年舉行壹次大比，依次在十八島舉行，而雲霄宗的武功秘笈藏處則只有十八島主知道。
　　顧橫笛乃是顧誠與胡思南之師，也是楊碧落的師父，顧橫笛還是顧誠的小姑，極為親厚。
　　雲霄宗的弟子們雖有啟蒙之師，卻沒有固定的師父，日後要輪流到別的師父門下，壹共十八島，每年換壹個島，換幾個師父，十八年壹輪。
　　因此雲霄宗的弟子想要出師，起碼需要十八年，過了這十八年，才算是真正領教過所有師父。
　　每壹個師父各有獨門絕學，各有勝擅之處，若能集其大成，自然武功極頂，雲霄宗想弟子們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所以有這輪轉宗規。
　　不過真正做到集所有師父大成是不現實，只能選擇自己最喜歡，最擅長的修煉，其余只算輔修。
　　壹般人輪轉過五六年，就能確定了自己的路子，然後精研下去，總有希望練出成就來。
　　李慕禪所在的這座小島名橫波島，島上壹共有六位八代弟子，有兩個閉關練功，不收徒弟，其余四個可以傳授武學，弟子們可以擇壹而學，或者所有的都學，無人勉強。
　　李慕禪若想學武，可以師從島上任何壹人，李慕禪選了顧橫笛，隨她修煉還玉經。
　　還玉經是雲霄宗的入門心法，還換體質，融合內力。
　　對帶藝投師的弟子而言，修為越強的，修煉這還玉經越難，反而從沒修煉過內力的要容易壹些。
　　但這不過是相對而言，還玉經是極艱修煉的心法，這是舉世公認的，是通往雲霄宗武學殿堂的第壹道鐵關。
　　能闖關進來的弟子，都能夠修成還玉經，但花費的時間有長有短，修煉的進度也有快有慢。
　　對外宗弟子而言，還玉經則是壹道鐵門坎，幾乎所有的外宗弟子都是被還玉經擋在門外。
　　李慕禪想要進入內宗，必須得練會了還玉經。
　　……
　　清晨，李慕禪出了小院，腳下飄飄，來到了顧橫笛宅外，敲門後進去，練武場上正有十幾個弟子在練功。
　　顧誠與胡思南，楊碧落，莫天海，席友松，還有十個弟子李慕禪不認得，但見劍光霍霍，映得周圍明亮異常。
　　練武場的正中央，顧橫笛持劍靜靜站著，壹身雪白勁裝趁得她身段婀娜曼妙，越發的嬌柔。
　　她靜靜站著，氣質端莊，雙眸緩緩掃過眾人，最終落到李慕禪的身上，長劍招了招。
　　李慕禪掃壹眼他們的劍光，劍上散發著森森寒氣，直透人心，如此劍法，壹旦動作直接懾魂定魄。
　　他們的劍法很有古怪，好像蘊著奇異的力量，與壹般的劍法不同，李慕禪無暇再多想，只能先來到顧橫笛身前。
　　“前輩。”李慕禪抱拳。
　　顧橫笛點點頭，溫聲道：“還玉經重在感悟，誠兒說妳悟性驚人，說不定有幾分希望，隨我來吧。”
　　李慕禪應了壹聲，兩人往東邊走，穿過壹個月亮門，又穿過壹進院子，小院內種著奇異的白花，散發幽幽清香，沁人心脾。
　　兩人來到最後壹進，進了壹座後花園，後花園有假山有清泉，有樹木有小亭，自成壹片天地，是截然不同的壹個世界。
　　兩人跨過清泉小溪，從兩座假山間穿過，到了西北角壹座溫泉前。
　　泉水清澈見底，清粼粼的水面飄蕩著白氣，如輕紗舒卷，水底是泛著藍光的石頭，映得泉水越發清澈。
　　水底有魚兒遊動，自由自在。看到有人靠近，它們也不逃走，仍悠然自得的遊玩。
　　李慕禪望向顧橫笛，不明所以。
　　顧橫笛道：“還玉經需要在溫泉裏修煉，妳進去坐下，我傳妳心法。”
　　李慕禪二話不說，直接跨進溫泉裏，魚兒這次驚逃開。
　　他來到中間時，泉水沒過他胸口，他低頭瞧瞧，有些遲疑，壹旦坐下會直接沒過頭頂，聽不到她說話。
　　顧橫笛道：“還玉經的修煉，第壹步是要在閉氣情形下練，必須摒棄口鼻呼吸，妳能做到嗎？”
　　李慕禪慢慢點頭，顧橫笛露出壹絲笑意：“這就好，關鍵的壹步妳已經克服了，我傳妳心法，靜心寧神。”
　　她說罷右手食指已經點中李慕禪眉心，動作看著不快，白生生，如蔥白似的嫩指慢慢點上他眉心，他卻沒有躲避的心思，任由其點中。
　　李慕禪暗道邪門，卻波瀾不驚，這想必是雲霄宗的秘法，對於還玉經越發好奇，靜心寧神，任由壹道意念鉆進來。
　　他自己便會施展灌頂之法，自然不驚不動，這道意念鉆進來後，化為壹幅幅圖畫，圖上是壹個個練功人像，姿勢各異，畫有練功的路線。
　　顧橫笛收回蔥指，淡淡道：“無忌，這還玉經是咱們雲霄宗的入門心法，絕不能外傳的。”
　　李慕禪重重點頭：“前輩放心，我明白的。”
　　顧橫笛道：“外傳了這心法，宗門定要追殺的，這是門規，任何人都不能違背，……門規妳已經記住了吧？”
　　李慕禪點點頭，顧橫笛道：“那就好，妳既能閉氣，可以自行修煉，不懂的地方過來問我，開始吧。”
　　李慕禪沈吟片刻，理清了腦海中的圖像，並模擬了壹番，然後緩緩坐下，溫暖的泉水滅過頭頂，眼前明晃晃的，他慢慢闔起來。
　　外呼吸斷閉，開始進入胎息，這對他容易得很，然後遵照還玉經的心法，壹步壹步的催動。
　　還玉經壹共十二幅圖，看起來並不算復雜，但他已經發覺其異，還玉經與壹般武學心法確實不同。
　　壹般的心法，更註重內力在身體各處經脈的流轉，而還玉經卻更註重內力在頭上的經脈流轉。
　　頭上的穴道與經脈素來是禁區，很少有人敢把內力運到腦袋上的，大腦太過精密與脆弱，微不小心便會走火入魔。
　　還玉經的心法偏偏走險途，內力每經過壹處穴道，眼前幻象叢生，或者是茫茫白雪，或者是熊熊大火。
　　他定力深湛，這些幻相驚擾不了他本心，內力細微，若有若無，如縷如絲，慢慢的流轉，耐心細致。
　　顧橫笛坐在溫泉旁，隨時出手，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美麗的臉龐神情漸變，原本的端莊變成了驚奇，明眸閃爍。
　　李慕禪駕馭內力，慢慢運轉第壹幅圖，眼前雖然幻相叢生，卻動搖不了他的心，神誌清醒，壹步壹步往前，他極小心，運轉得很慢，但還是運轉了壹圈。
　　壹圈過後，他眼前幻相壹下消失，頭腦如被壹盆清水澆下，渙然清爽，又好像酣睡壹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