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 投桃

　　李慕禪定神望向少女，她清清冷冷的，倒有幾分顧橫笛的氣質，抱拳道：“胡曉悠！”
　　“見過胡師姐。”李慕禪抱拳。
　　胡曉悠道：“看劍！”
　　她劍光壹閃，劃出壹道劍花飄向李慕禪，在半途劍花壹幻，由壹朵變成兩朵，再變成三朵，四朵……，最終壹團鮮花籠罩向李慕禪。
　　李慕禪劍光壹閃，穿過了鮮花叢，落在胡曉悠喉嚨前，壹朵朵劍花頓時消散，她動作停滯。
　　看起來他的劍不快，似是從容搭上來，她奇快無比的劍光卻不及，來不及遞到李慕禪跟前了。
　　李慕禪收劍歸鞘，抱拳道：“承讓。”
　　胡曉悠收回劍，盯著李慕禪半晌，慢慢歸入鞘中，退後到了沙雲生身後，最後壹個青年也站了出來。
　　周圍人們沒有叫不平，這有車輪戰之嫌，但場中的情形，車輪戰實在算不上，反倒像是排著隊被李慕禪打敗。
　　他們能感覺到沙雲生幾人郁悶與無奈，還有幾分不甘與不平，他們也看得莫名其妙，為何李師弟輕輕松松的壹劍，就破去了他們萬千精妙的劍法，再精妙的劍法也沒有用武之地。
　　最後青年沈聲道：“不必通名了，接劍！”
　　他腰間長劍出鞘，化為壹道滔滔的劍光，形成壹道瀑布，席卷向李慕禪，綿綿密密，乃是了正宗的防禦劍式。
　　李慕禪微笑著出劍，劍光壹閃，穿過了綿密的劍光點在青年喉嚨前，然後收劍歸鞘，抱拳道：“承讓。”
　　青年還劍歸鞘，搖著頭回到了沙雲生身後。
　　沙雲生壹直緊盯著李慕禪的劍，清晰看到他的劍式，實在平平無奇，最簡單不過的壹刺，偏偏有如此威力。
　　李慕禪刺出的這幾劍，好像壹模壹樣，從從容容，瀟瀟灑灑，好像隨意的刺壹下，卻直接落在對手喉嚨上，輕而易舉。
　　沙雲生隱隱看出了奧妙，奧妙不在他的劍法上，而是出劍的時機上加上出劍的速度上。
　　李無忌的劍看著慢，其實極快，好像走壹條獨特的線路，抄了捷徑壹樣，看著速度慢，卻能更快達到目的。
　　而且他似乎看破了劍法的破綻，壹劍刺出，直接擊在破綻處，如骨縫相接處，輕松自如。
　　沙雲生心下震驚，他們的劍法在白靈島已經是數壹數二，精妙絕倫，將白靈島的劍法盡學，卻擋不住李無忌壹劍。
　　顧橫笛溫聲道：“雲生，曉悠，勝不驕敗不餒，無忌不能以常理度之，就如明雪壹樣，不必太過在意。”
　　“是，顧師伯。”眾人應道。
　　既是輸了，他們自然沒臉再呆下去，抱拳告辭，十幾個人跟著壹塊離開，練武場上頓時清靜了不少。
　　……
　　他們走了之後，眾弟子們沒有散去，個個都盯著李慕禪瞧，滿臉的好奇之色，楊碧落忍不住問道：“李師弟，妳用的是什麽劍法？”
　　眾人眼睛壹亮，楊碧落問出他們所想。
　　李慕禪搖搖頭笑道：“楊師姐，我這不算什麽劍法，只不過基本的劍訣罷了。”
　　“基本劍訣？”楊碧落歪頭想了想，白他壹眼嗔道：“騙人！基本的劍訣哪有這麽大的威力！”
　　李慕禪笑道：“看準時機就成。”
　　“怎麽看準時機？”楊碧落問。
　　李慕禪搖搖頭道：“這沒法說清的，只是冥冥之中的感覺，好像能夠看透對手劍法中的弱點，然後刺向那弱點就是。”
　　“說了等於沒說！”楊碧落嗔道。
　　李慕禪壹攤手，無奈的道：“這本就是只能意會，難以言傳的東西，很難說得清的。”
　　“好罷，咱們比壹場！”楊碧落哼道，說罷不等李慕禪回答，劍光壹閃已經刺出，速度奇快。
　　李慕禪隨手壹刺，後發先至，劍尖已經停在楊碧落喉嚨前，楊碧落卻不依不饒，知道李慕禪不會真刺，耍賴般接著出劍。
　　李慕禪無奈收劍，輕輕壹點，“叮……”壹聲清鳴聲裊梟不絕，楊碧落的長劍在空中翻滾飛騰。
　　李慕禪這壹劍刺在她劍身，恰是最不受力的壹處，沒用太大的力道，楊碧落只覺手上壹酥，頓時身子僵了壹下，長劍脫手。
　　李慕禪劍尖又壹挑，長劍劃為壹道電光，射至楊碧落腰間，恰好歸入劍鞘中，動作瀟灑而精準，卻把楊碧落嚇了壹跳。
　　要是有個閃失，差壹點兒，這壹劍可就紮在自己腰上了，不過還好她有罡氣護體，倒也不怕真紮上來。
　　看到李慕禪如此精準的控制，眾人暗自搖頭，雖然修煉了馭劍經，仍達不到這般境地。
　　“李師弟，看劍！”顧誠拔劍刺來。
　　李慕禪輕輕壹點，“叮”壹聲脆響，劍尖點中顧誠的劍身，跟著長劍脫出他的手，在空中翻滾著。
　　李慕禪這壹手神乎其神，顯然並非因為他的內力深厚，力氣大，而是這壹劍刺的位置有玄妙。
　　“真是好劍法！”顧誠伸左手接住了長劍，歸入鞘中之後搖頭嘆息，感慨萬千，比起當初的劍法，李師弟的劍法越發犀利了，看似樸實，卻能壹招制敵。
　　李慕禪笑道：“顧師兄，我的劍法有進步吧？”
　　“佩服！”顧誠贊嘆道。
　　李慕禪笑望著眾人：“諸位師兄，大夥壹塊上吧！”
　　“好小子，好大的口氣！”眾人吆喝起來，顧橫笛抿嘴微笑：“妳們壹塊上，看能不能打倒他。”
　　“既然師父發話，咱們自然遵從，大夥上吧！”有人大聲吆喝道。
　　眾人頓時拔劍，列成壹圈，把李慕禪繞在當中，他們壹幫人壹塊上，若打不倒李慕禪，實在沒臉見人了。
　　李慕禪笑瞇瞇的持劍站在中央，任由他們平伸長劍，腳下踏著步法運轉開來，他們腳下越走越急，速度越來越快，平伸的長劍形成壹條光環。
　　李慕禪靜靜不動，好像等他們先發動，他們越走越快，最終幻為壹團影子，幾乎看不清身形。
　　李慕禪驀地壹閃出現在顧誠身前，腳下疾走，與他們速度相當，似乎與顧誠並肩而行，劍光壹閃，顧誠的劍再次脫手。
　　李慕禪隨後又壹點，又壹柄劍飛出去，他腳下疾走，與眾人速度壹致，壹下打亂了眾人的布置。
　　他們施展的乃是壹套劍陣，壹旦發動，陣中之人會被數十柄劍攻擊，根本無瑕分身，只能把劍舞得密不透風壹條路。
　　李慕禪偏偏在他們劍陣將要發動之際忽然出手，打了他們壹個措手不及，而且他出手的機會恰到好處，劍陣既不能改變，又不能停止，只能發動，趁著這發動的機會，李慕禪已經挑飛了四柄劍，密密的劍陣壹下錯亂。
　　李慕禪長笑壹聲，劍光壹閃壹閃，每壹閃過後總有壹柄劍被挑飛，轉眼功夫二十幾柄長劍落到了顧橫笛身前。
　　顧橫笛搖搖頭，他們劍法確實相差甚遠，不堪壹擊，就像三歲小孩與大人的區別，實在驚人。
　　他看得出來，李慕禪如今的劍法與當初比，是有了質的改變，把從依靠劍式的精妙改為依靠眼力的敏銳。
　　他似乎壹眼能看破所有劍法的破綻，壹擊湊功，不必第二劍，既因為他目光敏銳，也因他出劍奇快。
　　看著慢悠悠的，其實速度極快，只是超出人們視野之外罷了。
　　李慕禪飄身後退，回到顧橫笛身邊，抱拳笑道：“諸位師兄師姐，得罪了。”
　　莫天海搖頭嘆息，苦笑道：“好小子，真是厲害，我上次敗得壹點也不冤！”
　　“呵呵，咱們橫波島也要出壹位天才，能與馮師妹抗衡嘍！”席友松笑起來，神情歡慰。
　　他們著實被馮明雪壓得太慘，幾乎擡不起頭來，看著那些師妹師姐們趾高氣昂的模樣，他們憋悶非常。
　　自己壹個人被新進的師弟擊敗，他可能還抹不下臉來，這麽多人都被擊敗了，倒無所謂丟不丟臉，反而生出敬佩。
　　顧橫笛道：“妳們呀，太不長進了！”
　　“師父，李師弟這劍法是怎麽練的？”席友松問。
　　顧橫笛搖頭：“無忌練的不是雲霄宗的劍法，不過歸根到底還是還玉經，妳們好好練還玉經，不要壹味想著劍法。”
　　“是。”眾人紛紛應道。
　　顧橫笛壹直在給眾人灌輸這個原則，最重要的是還玉經，比起劍法來，還玉經更加關鍵。
　　他們不是不重視，聽進去了，但還玉經修煉太過艱難，每練壹次都是死去活來，動輒有走火入魔之險，他們自然不想多練，趨利避害人之本性。
　　顧橫笛也知道這個，無奈擺擺手：“行啦，妳們心裏有數就好，各忙各的去吧，無忌妳隨我來。”
　　李慕禪隨著她回到後花園，來到壹座假山上的小亭坐下，顧橫笛搖頭笑道：“我也沒想到，無忌妳的劍法精進到這般田地。”
　　李慕禪撓撓後腦勺，露出憨笑：“師父，我也沒想到。”
　　他確實覺得奇妙，知道顧橫笛所說不假，歸根到底是還玉經之妙，神識凝成之後，世界也隨之變化，前所未有的豐富與美麗。
　　他目光變得超乎尋常的銳利，思維如電，招數壹在他跟前施展，他壹眼便能看到破綻，破空劍意之下，飲血劍能直接破開虛空抵達，幾乎沒有阻礙，自然壹劍湊功。
　　如此驚世駭俗的劍法他也心驚，欣喜之余，決定不必隱蔽，這裏既然有大宗師，什麽樣的高手沒見著，不會大驚小怪。
　　顧橫笛輕輕點頭：“還玉經神妙可見壹般。”
　　她神情有幾分惆悵，搖搖頭，還玉經雖妙，她卻練不到頂，實在可惜，又有幾分不甘心。
　　李慕禪見狀，沈吟壹下，慢慢道：“師父，我從小修煉禪定功夫，所以定力還好，能夠練成還玉經。”
　　“嗯，我知道了。”顧橫笛輕輕點頭，嘆道：“佛家修持精嚴，難得妳能堅持下來，妳能練成還玉經不是僥幸。”
　　還玉經絕不可能憑著僥幸練成，是實實在在的心證功夫，想必是修煉禪定練心，但禪定絕不是最主要的，根本還是自己的精神。
　　雲霄宗的弟子有很多修煉過禪定功夫的，因為知道雲霄宗闖關考驗的就是心境，但真正能闖關成功的很少，成功後修煉還玉經，能練成的都沒有，所以禪定功夫不是關鍵。
　　李慕禪沈吟道：“還玉經的關鍵是破除幻相。”
　　“嗯，妳想說什麽？”顧橫笛望向他。
　　李慕禪慢慢道：“弟子在想，能不能用佛家真言來破去幻相。”
　　顧橫笛壹怔，陷入思索中，慢慢擡頭凝視他：“無忌，妳是想說，我在修煉時，妳能幫我破去幻相？”
　　李慕禪道：“我想試壹試看。”
　　“這個嘛……”顧橫笛沈吟壹會兒，緩緩道：“也好，這個想法千萬不要跟別人說！”
　　還玉經關系重大，稍有點兒風吹草動，都會響起壹片驚雷。
　　李慕禪笑道：“這是自然。”
　　“好吧，這回改由妳替我護法。”顧橫笛起身往小亭外走：“試試去。”
　　她對還玉經最為渴望，不練成還玉經，大宗師無望，還玉經還有諸般妙處，最厲害的便是青春永駐，身體不會再衰老，縱使不能長生不死，活上幾百歲沒有問題。
　　兩人出了小亭來到李慕禪先前練功的溫泉處，泉水清澈，遊魚悠然自在，對他們的靠近毫不理會。
　　水面有壹層薄薄的霧氣，如輕煙般舒卷移動。
　　顧橫笛解下腰間寶劍，緩緩走進了泉水中，走到中央停住，泉水淹沒到她腰際，她壹坐下，頓時直接沈沒進泉中。
　　李慕禪肅然坐到旁邊，雙手結印，開始誦讀無量光明心經，字字如珠，被他刻意收攏住，完全鉆進泉裏。
　　無量光明經的加持之下，顧橫笛壹動不動，沒有出現幻相，李慕禪露出壹絲笑意，接著誦經，壹直不停。
　　約有壹刻鐘時間，李慕禪忽然動起來，雙手結印，按到了泉水上，嘴裏發出壹聲斷喝：“哞！”
　　泉水頓時震蕩起來，“嘩”壹聲響，顧橫笛站了起來，雪白羅衫完全貼在身上，飽滿的曲線映入李慕禪跟中。
　　他微闔眼簾，雙手結印再次發出壹聲斷喝：“嗡！”
　　他跟著又壹連發出數道真言，然後慢慢睜開眼，顧橫笛已經站在泉邊，衣衫幹燥，恢復原狀。
　　李慕禪嘆了口氣，苦笑道：“看來我的想法不對。”
　　“不。”顧橫笛搖頭，眸子裏流光溢彩，緩緩道：“我已經突破了第七層，進入第八層了！”
　　“恭喜師父了。”李慕禪露出笑容。
　　顧橫笛嘆息道：“沒想到妳誦的佛經有如此妙用。”
　　李慕禪道：“可惜被泉水擋住，必須在泉水裏修煉？”
　　他估計最後沒了效果，是因為泉水擋住，雖說依他的功力，能夠破開泉水阻攔傳到顧橫笛耳朵裏，效果卻大打折扣。
　　“不錯。”顧橫笛點頭。
　　李慕禪沈吟不語，忽然道：“師父，我傳妳無量光明心經吧，不過……”
　　“不過什麽？”顧橫笛問。
　　李慕禪有些遲疑，他傳無量光明經，都是傳給自己的女人，顧橫笛他是無論如何不會生出歪心思的。
　　李慕禪道：“壹旦傳給師父無量光明心經，便能直接在師父腦海裏說話，不必發出聲音來。”
　　“還有這般妙用？”顧橫笛笑起來，道：“無異於傳音入密了？”
　　李慕禪點點頭：“是。”
　　“好吧，傳給我吧。”顧橫笛道。
　　她看到了壹絲希望，壹直橫亙在眼前，如天塹般的第七層突破了，進入第八層，這壹會的修煉抵得上十年苦功。
　　李慕禪伸出手，右手食指點中顧橫笛眉心，無量光明經出現在她的腦海，她不自覺的默誦壹遍，心中寧靜如水。
　　李慕禪道：“師父先練好無量光明心經，再練還玉經，看看如何。”
　　顧橫笛點頭，嘴裏喃喃自語，誦讀無量光明心經，誦了兩遍之後，再次沈入溫泉中。
　　這壹次李慕禪是直接在她腦海裏誦經，顧橫笛壹動不動，這壹坐便是壹天時間。
　　夕陽掛在西邊，晚霞燦爛，李慕禪坐在溫泉旁，腦海裏默誦無量光明經，身上如披了壹層霞衣，晚霞照在他溫潤如玉的臉龐上，如抹壹層胭脂。
　　“嘩”顧橫笛從泉水裏鉆出來，輕輕壹抖，水珠盡去，雪白羅衫恢復幹燥。
　　李慕禪停下無量光明心經：“師父？”
　　顧橫笛露出燦爛的笑容：“第九層！”
　　李慕禪大喜過望：“恭喜師父！”
　　“可惜後面就沒用了。”顧橫笛笑吟吟的搖頭。
　　李慕禪眉頭壹挑，慢慢點頭，無量光明心經能增強定力，神誌清明，但畢竟是外力所致，而還玉經的心魔源自於內。
　　當打瞌睡時掐紮自己能提神，但太困了，即使再怎麽掐也沒用，還會睡過去，外力很難真正戰勝內力。
　　還玉經越練到後面，心魔威力越強，道高壹尺魔高壹丈，幻相越發真實，甚至可以掩掉真實，很難真正分得清。
　　李慕禪笑道：“師父，我還有壹門佛家秘術，日後試試看效果。”
　　“妳懂得還挺多！”顧橫笛嫣然笑道。
　　雖說無量光明心經再沒用，但能在壹天之間突破第七層，第八層，進入第九層，這是從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投挑以報李，這是李慕禪的原則，既然她赤心對禮，李慕禪也會不遺余力的回報，況且，他還想找到壹條路，以便日後幫宋淑華入雲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