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貍

　　當天深夜，何慎言正準備紮營生火做飯。他遣散了那些依依不舍的動物，讓他們都回去了。雖然他其實擼動物擼的很是開心，何慎言頭壹次知道，原來狼也能躺在地上露肚皮。他開始明白那些德魯伊為什麽能在深山老林裏壹待幾十年了。
　　當然，也還有另外壹個原因。他不打算與動物們分享自己的食物。壹是其中蘊含魔力太過，二是，萬壹他們嘗到甜頭，等到自己離開後開始進入人類村莊要求其他人給他們做飯吃。那場面可就好笑了。
　　這片土地上的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似乎都非常具有靈性，空氣中的魔力濃郁的令人難以置信。更別提那無處不在的自然之靈了，空氣中的每種元素都在躁動。
　　法師壹邊拿出鍋碗瓢盆，壹邊悠閑地說道：“妳最好自己出來，女士。”
　　從樹林的黑暗中走出壹個美麗的女子，她穿著壹身粗布衣，頭上有著兩只毛茸茸的狐耳。身後的九條潔白尾巴分外顯眼。
　　她刻意靠在壹旁的樹上，顯露出自己完美的身體曲線，還非常做作地伸了個懶腰：“妳好啊，人類～”
　　“嗯，妳也好。”法師不鹹不淡的反應讓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但很快，她便又重整旗鼓了。
　　那雙如海壹般碧藍的眼眸中突然湧上壹股媚意：“妳不想過來和我壹起坐坐嗎？我們可以聊聊天——或者幹點別的～”
　　“不，我要吃飯。”何慎言再次拒絕了她，甚至懶得看她。
　　這個人怎麽回事？！阿貍在心中發出咆哮，但面上依舊風淡雲輕。
　　她邁著不知從哪兒學來的誇張步伐，壹抖壹抖的抖到了法師面前，就算是以他的定力，也不免得分神看了壹眼。阿貍立刻在心中大喊：抓到妳了！
　　我就知道嘛，男人們都這樣，只要我勾勾手指……現在，讓我來看看妳的記憶！她摩拳擦掌，壹把撲了上去，將何慎言撲倒在地。
　　但法師的表情卻沒有像從前那些被她輕而易舉吃掉精魄的男人壹般那麽好色，相反，她只看到壹片平靜。
　　他的黑色眼眸分外幽深，有那麽壹剎那，阿貍覺得自己看到了火焰：“妳想做些什麽？”
　　阿貍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我想，看看妳的記憶。”
　　男人的聲音如同耳語，像是從天邊傳來，又像是從地底傳來。既遙遠又幽深：“妳確定嗎？”
　　“是的……”
　　“如妳所願。”何慎言笑著說道。
　　……
　　我在哪？
　　阿貍先是這樣問自己，隨後，她便被席卷而來的悲傷淹沒了。
　　悲傷、悔恨、憤怒、仇恨……各種負面情緒在她的腦海中盤旋，這些東西仿佛無窮無盡壹般向她襲來。她看見壹個男人在壹片鋼筋水泥的叢林中艱難地生存——這個畫面壹閃而過，隨後便消失了。
　　她看見倒塌的廢墟，崩塌的城市，人們的死亡，漫天飛舞的鮮血與屍體。還有壹個地下室壹般的場所內那些被解剖開來的人類屍體，種種這些，都讓她的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阿貍有種想要為他們哭泣和嘔吐的沖動，並非是受那些感情的影響，而是她自己的想法。
　　宛如靈魂被撕扯壹般，她不過是眨了個眼的功夫，便回到了現實世界。她發現自己躺在壹張躺椅上，身上還蓋了壹條非常舒適的薄毯。
　　男人背對著她，淡淡地問道：“看的還開心嗎？”
　　“那些都是什麽……”阿貍看上去想要將自己縮進杯子裏，她捏著被角，顫抖著問道。
　　初生之土在上，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場面。那些死亡與鮮血幾乎徹底將她淹沒，她從中沒有看見壹點點的快樂，相反，除了悲傷與憤怒別無他物。
　　“妳看到了什麽？”
　　男人反問道。
　　“死亡……人們仿佛麥子壹樣倒下，天上到處都是那些紅色的光束，還有那些怪物……它們，它們吃人？”
　　法師沈默了壹會：“是的，它們吃人。”
　　他轉過身，遞給阿貍壹杯牛奶，說道：“算是給妳壹個教訓吧，不要隨便窺探他人的內心。妳並不需要這麽做也能活下去，而那些被妳看過記憶的人——他們可就難了。”
　　“快樂等種種正面情緒都被吸走……妳還真是放縱自己的本能啊，阿貍。”
　　阿貍壹個激靈：“妳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何慎言笑瞇瞇地看著她：“我還知道很多呢，又誰規定只能妳看我的記憶，我不能看妳的呢？”
　　“妳看了我的記憶？！”阿貍驚恐地尖叫起來。
　　“是的，被人翻看記憶的感覺如何？”何慎言隨意地問道。
　　誰知，阿貍卻突然平靜了下來，她貌似嬌羞地回答：“如果是您這樣壹位強大又英俊的人，我其實也還好啦……”
　　沒有揭穿她試圖掩飾自己的話語，法師看了她壹眼便移開視線，不再繼續給她制造壓力。他看著艾歐尼亞美麗的星空，說道：“妳覺得，做錯了事需要道歉嗎？”
　　“……需要。”
　　“很好。”
　　“對不起……”阿貍見風使舵，立馬給他道了歉。但法師卻並未接受。
　　他搖起了頭：“妳不應該向我道歉，阿貍。妳應該向那些無辜的，被妳吸取了記憶與情感的人道歉。他們才是無辜的，只因為妳的壹己貪欲。所以，我要妳向他們做出壹些補償。”
　　阿貍本想拒絕，但不知為何，她心中有個柔軟的部分，她以往壹直忽視的部分替代她開了口：“我……很願意。”
　　“很好，我的要求也並不過分。”
　　何慎言上前壹步，點在阿貍的額頭上，他的身形逐漸消失，只剩下聲音還在風中緩緩傳來：“我要妳找到他們，壹個壹個的將妳吸取的那些東西都還回去，不過分吧？至於怎麽做……已經被我刻在妳的腦海裏了。慶幸妳沒有徹底走入歧途吧，阿貍，否則今天妳得到的只會是死亡。”
　　阿貍壹個激靈睜開眼睛，發現天已經亮了，她什麽時候睡著的？
　　她看向手中的牛奶，這玻璃杯裝著的牛奶即使倒了過來也沒潑出來，甚至還是溫熱的。清晨的風吹在她臉上，阿貍壹口喝下牛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