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冷徹骨

　　傑洛特對他們的襲擊嚴陣以待，幾乎比他對付壹頭石化蜥蜴還要上心。石化蜥蜴是非常危險的怪物，他之所將五個精靈和這種東西相比，是因為他們身上穿著全套盔甲，手裏拿著的武器也是軍用的。
　　這意味獵魔人的劍對他們毫無用處。
　　“何，妳還能施法嗎？”
　　“對付他們不用施法。”何慎言輕飄飄地扔下壹句話，迎上壹個朝他沖來的男精靈。
　　那家夥手裏握著壹把長劍，閃著寒光，朝著法師當頭劈下，嘴裏還吼著壹句話：“巫師！休想在我面前念咒！”
　　“用不著念咒。”
　　法師的反應顯得很平淡，他向前壹步，詭異地在壹瞬間來到了那精靈面前，然後伸出了右手。就連傑洛特都沒看清他做了什麽，他只知道那個精靈倒飛了回去，而腦袋和劍都留在了法師手裏。
　　鮮血噴湧而出。
　　“勞瑞斯！”
　　剩下的四名精靈本來是朝著傑洛特去的，他們可能壹致認為對付法師派壹個士兵去就夠了，真正的威脅是這個拿劍的貓眼。但在看見那精靈的死法後，其中有兩人轉移了方向，朝著法師奔跑而去。
　　“妳要為他的死償命！”
　　“那就要看妳做不做得到了。”
　　法師微笑著吐出壹句垃圾話，將精靈的腦袋扔在地上，像是踢皮球壹樣將其踢飛了。那血淋淋的腦袋不偏不倚剛好撞在壹名襲擊者的頭盔上，直接將他撞翻了。而剩下的那名，則在接近後被他拿著劍刺穿了胸口。
　　金屬護甲像是紙糊的壹般被刺穿了，按道理來說，這種全身板甲只有鈍器才能造成有效殺傷。可是，法師就是拿著壹把劍刺了進去。那精靈瞪大雙眼，喉嚨裏發出顫抖的尖叫。
　　何慎言輕柔地收回手，擡起腳揣在了精靈的胸口，讓他倒在了地上。那個被撞翻的精靈則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比起他的輕松，傑洛特那邊就要危險得多。這次出門他沒帶法師給他做的那把寶劍，只是普通的鋼劍與銀劍。獵魔人現在很後悔自己的決定，因為他的劍真的對金屬盔甲沒什麽用。不得已，他只得壹直閃避。
　　余光瞥見站在壹旁看戲的法師，傑洛特忍不住大吼道：“幫忙啊！別在那看戲了！”
　　“我以為妳能應付他們呢。”
　　何慎言聳了聳肩，勾動手指，兩塊石頭精準地從泥土裏飛了出來，然後帶著高速旋轉著呼嘯而過，精準地命中了那兩名精靈的後腦勺，然後穿透前額釘在了樹幹上。
　　他們砰的壹聲倒在地上，白花花的腦漿與鮮血從頭盔的破洞裏流出，熱氣升騰而出。獵魔人喘著粗氣，心疼地看著自己滿是缺口的劍刃，忍不住踹了壹名精靈壹腳。
　　“天殺的，松鼠黨什麽時候弄來的全身板甲？他們甚至科德溫的徽記都沒去除。”傑洛特恨恨地說。
　　“妳沒聽那個女精靈說嗎？偷來的。”
　　“我不認為這幫烏合之眾有能耐到防守嚴密的軍事倉庫偷完東西還能活著回來。而且如果真有這麽大的事發生，咱們剛剛在酒館裏壹定能聽見有人議論。”
　　“說的也是。”
　　何慎言點了點頭，他留了壹個活口，就是那個被同伴腦袋撞暈過去的家夥。法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將他提了起來，隨手壹扔便將其扔到了仍然呆滯的女精靈附近。
　　“妳的力氣什麽時候這麽大了？”
　　“唉，我要說幾遍，傑洛特？”法師不耐煩地攤開手。“肉體強化！”
　　傑洛特懷疑地看著他，過了好壹會兒，他突然來了句讓何慎言禁不住眼角抽搐的話：“能用在那方面嗎？”
　　“妳他媽真是沒救了，傑洛特。”
　　“這下我確定答案了。”獵魔人露出個喜出望外的微笑。“這件事做完了妳能教教我嗎？”
　　……
　　我在哪？
　　年輕的利歐緹妮神誌不清地想：我死了嗎？
　　“目前來說，妳還沒有。”
　　壹個陌生的聲音回應了她，用的是人類的通用語，口音很高貴，連她這種鄉下精靈都聽得出來。
　　貴族？
　　利歐緹妮睜開眼睛，記憶回歸，她以仇恨的眼神看著那個站在不遠處的黑袍男人。他英俊的臉對精靈而言反而令她更為憤怒——偏偏是個人類！為什麽人類能擁有壹切美好的東西？而他們就得被驅逐，被趕出自己的家，被殺死，被當做畜生壹樣套上項圈在泥巴裏打滾？！
　　男人以幽深的黑色眼眸註視著她，對她眼眸中的憤怒與仇恨致以漫不經心的微笑。
　　“妳或許會想看看周圍，女士。”
　　周圍？
　　只是壹次掃視，就讓她渾身發冷。仇恨的火焰熄滅了，她看見四具屍體。還有鮮血，當然了——死人總是伴隨著鮮血。
　　壹地的鮮血。
　　如果是人類的，她會很高興。但那些同樣鮮紅的血卻都是她同胞的。這讓利歐緹妮的心驟然冷了下去，她情難自禁地流下眼淚，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被綁了起來。摔折的左手已經不再流血了，但依舊疼痛，骨茬暴露在空氣中。
　　“妳們做了什麽？”她顫抖著問。“殺人兇手！”
　　“從壹個躲在暗處用箭襲擊我的精靈嘴裏聽到這句話真是令人驚訝，女士，妳的雙重標準令我印象深刻。”
　　男人的微笑變得刻薄了壹些：“不過呢，他們是為妳而死，記住這點，女士。他們本不用死的，但妳襲擊了我，卻又被我俘虜了。而妳的同伴從樹林裏沖了出來，為了救妳，他們死了。”
　　他以惡毒，緩慢，且非常令利歐緹妮感到不寒而栗的語氣輕柔地說：“他們是為妳而死，而且死的毫無價值——記住了嗎？”
　　利歐緹妮顫栗著哭泣，連連點頭，她不自覺地開始服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或許在十年後，她會明白，但現在，她只是個哭泣的精靈。
　　“很好，現在，讓我們進行另壹件事。”
　　男人來到她面前，蹲下身，和她對視。利歐緹妮從那雙黑色的眼眸中感到了壹種無比的堅定和力量。她目眩神迷，甚至覺得頭疼欲裂。
　　發生了什麽？我是在和國王對視嗎？利歐緹妮推翻了這個猜測——不，不。
　　她感到壹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她對視的不是人類，不是怪物，不是故事裏偷小孩的小劣妖，而是貨真價實的，擇人欲噬的魔鬼。從神話中走出，就在她面前。
　　魔鬼就在她對面。
　　“告訴我。”男人的聲音很平靜。“妳們偷的武器是從哪個倉庫拿來的？”
　　“高巖城……”利歐緹妮啜泣著，為自己的懦弱感到恥辱，卻又禁不住服從他的任何話。“壹隊守衛收了錢，讓我們把所有東西都拿走了。”
　　“這可完全說不通，女士。妳們是松鼠黨，我覺得，國王的士兵可不會收妳們的錢，讓妳們拿走武器裝備回來繼續屠殺那些手無寸鐵的村民。”
　　“我說的是真的，而且我們沒殺過平民！”
　　“我也可以說我從沒殺過精靈，妳覺得呢？妳同意嗎？”
　　男人笑了，指了指周圍的屍體。
　　“是真的……”她啜泣著連連點頭，幾乎崩潰。
　　“如何證明？”
　　對話結束在這裏，男人沒再問其他話了，利歐緹妮心裏清楚自己沒殺平民，她的同胞們也沒有。因為他們的首領不讓。但這個男人會相信嗎？他會放過我嗎？他已經殺了四個人……
　　噢，諸神在上啊，求求妳們讓他放我走吧。利歐緹妮在心裏哭喊。
　　諸神回應了她。
　　她看見男人朝她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睡吧。”
　　她的意識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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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令我不敢相信，妳居然沒殺那兩個精靈。”
　　“沒必要，留著他們反倒是壹種震懾。我當然可以把他們殺了壹走了之，但本地的松鼠黨在遭到了這種慘案後會不會放下他們的準則報復平民呢？這我可說不準。那家酒館的菜雖然味道壹般，但量很足啊，傑洛特。”
　　“這也是那地方唯壹的優點了，噢，或許還得算上那張桌子。”
　　何慎言騎在馬上，朝獵魔人搖了搖頭：“那個女精靈沒有說謊，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政治鬥爭，還能是什麽？”
　　傑洛特靜靜地說：“我見過太多國王、市長還有自以為是的參議員了。在他們眼裏，無論是人類、精靈還是矮人或者半身人，都是他們手裏的籌碼。是能夠用來交換獲得更多利益的東西，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高巖城是科德溫的首都，這些松鼠黨從科德溫的首都——世界上對非人種族最為惡劣之地——賄賂了士兵，偷了壹堆軍用裝備出來。”傑洛特總結道。“連下水道裏的水鬼都會覺得我在說胡話。”
　　“我腦子裏有了個很危險的猜測。”法師說。“也許，那個孩子不是被松鼠黨或任何精靈殺死的，而那支箭……也不是由他們射出的。”
　　傑洛特點了點頭，沒說更多。他的心逐漸沈了下去，壹如在森林中時。盡管他們已經離開了那潮濕陰冷的地方，回到了大路，可他依舊覺得寒冷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