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三章 大混亂（下）

　　災難，來的是無聲無息的。
　　神京特區經過了壹年多的建設，已經初見規模。那非是舊神京那種原始的城池，反而更接近辛嶽城那種帶著壹點古色古香的現代化都市。此時，正是下午，許多人都是剛剛結束了壹天的工作，正匆匆往家裏趕去。
　　童學生李曉夢最近有些不大高興了。壹個月之前，自己最喜歡的辰先生居然離開的神京。
　　辰先生真是個好人呢，生得也好看，修為也高，講課也有趣。哎，現在來的那些經學講師，真是的，居然還會打人手板呢！
　　居然會打小女孩的手板呢！
　　辰先生怎麽說的來著？小女孩是不應該被打的呀！
　　由於太過憤怒，壹直低著頭走路，小女孩沒有在第壹時間發現天空中的異變。隨著眾人的驚呼，她才擡起頭，看向天空。
　　然後，小女孩發出壹聲尖叫。
　　天空當中，壹個飄飄渺渺的人影漂浮著。它高數十丈，通體純白，輝光瑩瑩，手腳極長，除了壹對狹長的、燃燒著血色火焰的雙目之外，就再沒有任何人該有的特征，仿佛本身就是壹個剪影。而它頭上，壹個色彩繽紛的巨大光圈正在飛速擴張——那些顏色正是心魔大咒的代表色。
　　有許多修士企圖飛起來，去試探試探這個巨大的怪物，但是，這個怪物身上的強大威壓卻在精神層面碾壓了他們。所有敢於接近這個怪物身周百丈的修士，精神都陷入了否定的死循環當中，再也指揮不動法力，跌落凡塵。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常駐於神京的空緣仙子瑟瑟發抖。就在剛才，她與那個巨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意擦肩而過，然後身體內部的法力居然潰散過半。壹種發自內心的寒意，讓她根本不敢動彈。
　　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個問題，這個神京也大概只有節度使莊學翎知道。
　　“大京兆尹暴走了！”
　　仙盟自己接著心魔系統汲取人道之力塑造出的城市公仆，大京兆尹，暴走了！
　　此時，他的右手上戴著壹個臂鎧，臂鎧之上則插著三支心魔大咒記憶體。這個臂鎧，正是王崎發明的法器，用來指揮心魔大咒的。正是這三只記憶體賦予了他極高的權限，保護他不為心魔大咒所害。
　　此時，他心中也充滿了疑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
　　他知道大京兆尹暴走了，可不知道那個神為什麽會暴走。
　　他不知道，這壹切的源頭，只是壹篇論文。
　　無上心魔玄網是萬仙幻境最大的子系統，當初設置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制作與萬仙幻境脫離的功能——當時馮落衣的想法是“這種危險的東西必須牢牢掌控”。當時的他做夢也沒有料到，真正的大崩潰，反而是從他最信任的萬仙幻境開始的。
　　就在這時，暴走失控的大京兆尹揚天咆哮：“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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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災難，並不只是發生在神京。
　　萬法門群峰稱得上山清水秀。除了二十八主峰之外，其余諸多山峰皆不顯崢嶸，相對平緩。平時，多有兩三同道共遊其中，暢談算之大道。
　　當然，也僅限算之大道了。若是有男女修士想在這山野之中做出壹些超友誼的舉動，萬法門操行司的修士就會從天而降，將之按住。狗男女們想要敗壞萬法門的門風，就非得與操行司當中那身經百戰的精英修士做過壹場。
　　但是這壹日，沒有人有這個興致了。整個萬法門都陷入了莫名的恐慌。
　　異常恐怖的靈力風暴從地脈之中噴湧而出，席卷了整個萬法門。這股靈力性質詭異，不是人族的法力，不是妖族的精元妖氣。這個恐怖的災難仿佛是人為，但是它的威能實在太大了，就算是元神宗師也會隱隱心驚。金丹期以下的，更是有不少都直接嚇昏了過去。
　　所有萬法門修士都在瑟瑟發抖，幾乎跪倒在這不似人力、直追蒼天震怒的恐怖威能面前。
　　“哼！”
　　就在這時，壹聲冷哼在所有人耳邊炸響，湛藍的靈光亮起，精準的抵消的每壹分莫名靈力。白澤神君騰飛在半空當中，環視四周，最後目光穿越重重封禁，落在發狂的彌身上。他壹步跨越，來到萬法門地底的小洞天裏，然後伸出壹只手掌，遙遙壹握。
　　“給我……鎮！”
　　白澤神君的法力與彌的靈力激烈沖突，如同強酸遇到強堿，雙方立即沸騰。大大小小無數爆炸自兩人力量交界的地方出現。彌為了隨仙盟之人穿過仙路，已經在絕大部分身軀舍棄在母星海天上，分散給其他留守的同伴，力量百不存壹。現在論起靈力的絕對量，它並不比逍遙期修士更強，很快，在這壹場純粹的對抗之中，它就落在了下風。
　　強大的法力凝聚成鎖，化作法陣，層層套嵌，鎮壓住彌。然後，白澤神君跪坐在地上，如同剛剛負重跑七八裏地的凡人，汗如雨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若澈仙子來得比白澤神君慢了壹步，最後只看著白澤神君將彌封印住。不知為何，這位萬法門第壹女仙現在的臉色非常蒼白，仿佛剛剛受到了猛烈壹擊。
　　“彌道友這是怎麽了？”若澈仙子問道：“海神類性子平和，從未有過……如此事情啊。”
　　“多半是還沒有脫境……剛才還沒有脫境……”白澤神君擦了擦頭上的汗珠，然後“哇”的壹聲，吐出壹口血來。
　　“白澤前輩！”若澈仙子急急去扶，卻腳下壹軟。現在她竟也是有傷在身。
　　若是旁人見了，說不定會覺得心驚肉跳吧。這個星球上，又有什麽能夠擊傷逍遙境界的巔頂修士？
　　可是，無論是白澤神君還是若澈仙子，都沒有奇怪對方為什麽受傷。
　　他們都是因為同壹個原因受創的。
　　自持本領，沒有在第壹時間脫境，反而留在萬仙幻境當中詢問馮落衣事情來龍去脈的，並不只有彌壹個。
　　對於這些強大的修士來說，即使沒有算器，他們也可以進入萬仙幻境，更別說其中壹些人還有仙盟律賦予的、僅次於馮落衣自己的權限。他根本沒法強制將這些人清掃出去。
　　“感覺到了吧？”白澤神君問道。
　　若澈仙子點點頭：“可怕……”
　　“那股意念……武道真意？還是其他什麽？真是可怕。”白澤神君看著眼前被自己束縛住的大湖，神色悠悠：“真是太可怕了，中招的時候，我居然感覺到，自己的法力循環正在自我否定……不斷的否定、否定那個‘否定’、再否定那個‘否定之否定’……壹個死循環……”
　　若澈仙子光是聽著白澤神君復述，身子就忍不住打了個顫：“真的，太可怕了。那到底是什麽？”
　　白澤神君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想必彌這丫頭就是感受到了這股可怕的真意，陷入了不斷的自我否定之中吧……過了壹會，應該就會好轉的。”
　　“那場崩潰雖然可怕，卻始終留了壹線生機。”若澈仙子點點頭，認同了白澤神君的判斷。
　　在解決了發狂的彌之後，白澤神君松了壹口氣，壹股怒火卻是升起：“這個馮月寒，到底在幹什麽？”
　　“馮先生之前只說是要去看壹篇極具顛覆性的論文。”若澈仙子遲疑道。
　　白澤神君罵罵咧咧：“這個我也知道！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看什麽論文去了！”
　　算學不同於與實驗聯系緊密的其他學科，它的壹切都是推演出來的，算學的壹切都是有跡可循，只有更新前人的認知，又哪裏有推翻前人認知的？
　　難道後人算學發展，就可以推翻“壹加壹等於二”嗎？
　　而算學當中，壹旦出現必須推翻前人認知的發現，那就只能用“危機”來形容了。
　　算學的危機。
　　可是，算學危機，又哪裏是那麽容易發生的？
　　白澤神君死也不相信，這種事情會那麽容易發生。
　　若澈仙子則有些擔憂：“這個……師父問過他了，可是馮道友他壹直都不肯說……”
　　馮落衣自己在意識到王崎論文的實質之後，根本忍受不住閱讀的欲望。他必須親眼看見，究竟是什麽在擊碎他的信仰。但是，他也不是徹底的不分輕重。他至少知道，有什麽東西是不能直接給算主希柏澈看的。
　　他太清楚自己老友的個性了。
　　既然打算對希柏澈隱瞞，那他就必須徹底的保密。希柏澈號稱算主，除了因為他算學水平高絕之外，還因為他桃李滿天下，威望甚高。若是壹個不小心，走漏了消息，這位神州最強者之壹搞不好就會隕落當場。
　　但是，這種遮遮掩掩的行為，也導致了壹部分自持實力、地位甚高的逍遙修士沒有聽從馮落衣的警告。
　　只要不是仙人通過萬仙幻境入侵神州，咱怕什麽？
　　這樣的心態，最終使得不少逍遙修士受創。
　　不過那些都只是小傷，運轉功法，壹兩日自愈。
　　透過萬仙幻境攻擊到他們的，只不過是馮落衣在看到某壹篇顛覆性的論文之後，流露出的“思想”，若是以鬥法而論，他們只不過是相當於被余波掃中了。
　　僅是“余波”就恐怖如斯，那麽，相當於身處“中央”的馮落衣又會怎樣呢？
　　萬法門，萬仙真鏡子器萬法鏡面前，算主希柏澈面帶憂慮。
　　“老友啊……妳究竟看到了什麽？”
　　那針對“算學”的力量，究竟是什麽？
　　老人隱約感覺到，危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