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修仙

吾道長不孤

修真武俠

四月中旬,正是暮春時節。是夜,月明星稀。
少年王崎正借著月光在院子裏打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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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版權

走進修仙 by 吾道長不孤

2019-2-4 10:51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王崎擡起手,指了指天邊黑色的月球:“妳看,我只是個有辱斯文的工匠——而我這次的活兒,就是把那只巧手給做出來。”
  這話壹出,宙弘光就搖搖晃晃的走了兩步。他只感到天旋地轉。但是,他瞬間就站穩了身子,問道:“這就是格物……這就是格物?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在妳眼中,我們也屬於‘物’嗎?”
  王崎指了指自己:“我自己都是‘物’呢。”
  宙弘光眼中居然煥發出了新的神采:“原來如此……這壹切都在妳的預料之中?”
  王崎笑了:“只不過是有壹些預想,覺得文道多少也應該給予壹些反應罷了。”
  “妳這麽肯定,文道壹定會給予妳想要的‘反應’嗎?”不知為何,王崎明明是斬斷了毓族的壹條坦途,但是宙弘光卻絲毫沒有文心破碎的跡象。正相反,這個年老的外星文人,身上爆發出了新的生機。
  他是文人。
  “文學的終結”對他而言,確實是滅頂之災。
  但是,也是機遇。
  或許,就是跳出過去的世界,抵達新境界的機遇。
  老者指著月球,道:“誠然,那裏面的詩句,近乎無窮無盡。但是……這裏面的絕大多數,其實都沒有被毓族閱讀吧?”
  “妳們想要閱讀隨時可以閱讀啊。”王崎眨眨眼:“以長生者……也就是妳們聖人的手段,去趟月球並不難吧?”
  何止是不難?王崎在月球上發現過無數介於“垃圾”和“文物”之間的東西——在毓族文人看來,自己的月球,根本就是踏青的好去處。
  “但是,它們現在沒有被閱讀過,毓族完全可以當它們不存在……”
  “它們存在被閱讀的可能性,所以文道沒辦法當它們不存在。”王崎笑了:“如果非要等其他人讀了之後,文道才獎勵文氣,那文章落成之時的異象,不久成笑話了嗎?”
  “那是文道的規則……”
  “所以,左相大人是要擺脫文道的規則嗎?”
  王崎直白的詰問刺入宙弘光的新龍。年老的毓族張開嘴,想要說什麽,但是卻只是吐出了壹股空氣。
  什麽也沒有。
  毓族是不能離開文道進行創作的。五十三萬年來,所有的創作都是“文道”。
  實際上,此時此刻的宙弘光已經明白了什麽,可他也不敢說出口。
  即使是真相,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到時候,說不清就是整個遇阻對他的攻訐。
  王崎看著宙弘光的目光帶上了壹絲憐憫。他眼神掃了掃周圍,似乎是看空氣。
  但是宙弘光明白。他目光所及的,是眾聖的感知。
  ——明白了麽,妳們只是在娛神。
  ——五十三萬年,妳們所有的行為,都是在取悅“文道”。
  ——文道的規則不壹定是“文學”的規則,但是毓族在如何喜愛文學,也只能依賴文道的規則。
  他仿佛理解了王崎的目光。
  壹瞬間,宙弘光所有的困惑所有的雄心以及所有的緊張都壹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前所未有的哀傷。
  如果是往常,他會將這種哀傷寄托在詩歌上吧。但是,他已經沒辦法寫詩了。不是不想寫,而是不想寫。
  這就是毓族的命運。
  哪怕在心靈上,他跳出了過去的桎梏,但是對於整個種族來說,卻沒有多少的意義了。文道不給予文氣,那麽這壹重“超脫”就不存在意義。
  “五十三萬年,其實妳們只搞懂了文道的壹條規則——相同的文字,不會兩次賦予文氣。”王崎道:“這在妳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吧?”
  “難道說不是嗎?”子虛易楞了。
  “當然……不是。”王崎笑了,他第壹次發出無節制的暢快笑聲——很明顯包含嘲弄的意味:“哈哈哈哈——仔細想想,這壹條準確的‘規則’,本身就與妳們追求的‘情感’存在沖突啊。這是律法的規矩。”
  文道之中,很自然的包含著“版權法”的理念。
  這乍壹看應當是自然而然的吧?畢竟,抄襲者又如何有資格封為聖人呢?
  但是,違和感卻就在這裏。
  “我族也有類似的規矩啊。”王崎停下笑聲,喘了口氣:“當大眾需要更多的作品,當作品被具備了正面的社會意義,壹個文明,就自然而然的會開始鼓勵創作者進行創作——藝術面向市場的時候,財帛就必然會出現。哦順便提壹句,對於妳們來說,這個‘財帛’可以替換成‘文氣’。作者們認為他們應該擁有自己作品的應有權利。版權概念隨之產生。”
  幼帝楞楞地問道:“保護這個……‘版權’,難道不對嗎?”
  前世的記憶實在是太過混亂了。王崎記得壹個“藝術家反對版權保護”的故事【指斯派德·羅賓遜《憂郁的大象》】,壹個叫亞倫什麽什麽的黑客【《互聯網之子》亞倫·斯沃茨,因反對“知識產權”而被聯邦政府“迫害”並最終自殺】,以及北歐的某些盜版支持政黨。他壹時之間竟無法分清這些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虛構作品當中,甚至沒辦法分清這些不同個體或群體是為什麽反對版權保護的理念。
  但是,他不會為此詞窮。
  王崎點了點頭:“當然對啊——但是,版權有壹個規矩,那就是只保護表達,而不保護思想。”
  這句話過於直白而粗俗。但是沒人會去為此而指責王崎了。
  版權只能保護表達,因為作品的相似度是可以衡量的。但是,作者的思想無法在法律可接受的範圍內進行衡量。
  如果用音樂來說,那就是“翻唱”與“變奏”吧。
  同樣的歌謠,同樣的樂曲,在不同的演繹者手中,可以表達出截然不同的意味。同樣的壹段旋律,或許有些人會用它表現理想的慷慨激昂,而有些人則會用它來表現愛戀的美好。
  而同樣的事情,也可以放在文學上。嶽飛壹曲《滿江紅》,那是千古忠義。而若是同樣的句子,出自秦檜之手,那這首詞怎麽看都透著慢慢的虛偽。若有人說譚詞同寫了“引刀成壹快,不負少年頭”,那這詩自然是慷慨激昂的——可實際上,它的作者叫汪精衛。
  但是在法律面前,嶽飛寫的《滿江紅》與“如果存在”的秦檜《滿江紅》,必然是“壹樣”的。
  “表達”與“思想”,實際上是分開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法律上,還存在著“無意識抄襲”的罪名。
  披頭士的主吉他手兼主唱之壹的喬治·哈裏森在1971年被指控抄襲。他的作品《My Sweet Lord》被指控抄襲壹首叫做《He's So Fine》的歌——這是地球歷史上第壹次鬧上法庭的“音樂抄襲”案件。
  而最終的結論,則是哈裏森曾經聽過原告的歌,然後忘了它。而在創作的時候,他又無意識的引用了這壹首歌的旋律。
  而這個案件甚至燒到了披頭士的每壹個成員身上。查克·貝裏和約翰·列儂的《Come Together》被指控抄襲《You Can't Catch Me》。小野洋子則被指出《Yes,I'm Your Angel》與三十年前壹首老歌重復。
  到了八十年代末,歐美流行樂壇就變成了壹個可怕的狩獵場——每壹個有名望的音樂人都在獵人的目標之內。
  ——妳不可能記住自己聽過的所有旋律。如果妳不自覺的引用了,哪怕是用來表達與原作者完全不同的思想,那麽在法律上,這就是“抄襲”。
  甚至於說,被認定是“無限可能”的幻想類文學,同樣存在這樣的困擾。
  範·沃格特《太空警犬之旅》與《異形》,本·波瓦和哈蘭·艾裏森《碧露》與《未來戰警》……
  文學之中,甚至存在壹個詞語,叫做“文本間性”。其提出者茱莉亞·克裏斯蒂娃甚至認為,僅從文字上看,並不存在完全原創的作品,壹個作者讀過的書,聽到的話,也不可能完全隔絕於其文字之外。
  王崎張了張嘴,沒有說完。他只能朦朧的記得壹些例子。
  但是,毓族五十三萬年積累的文化,卻使得宙弘光迅速的理解了王崎所說的壹切。即使沒有多少例子,他也聽得懂。
  “實際上,和左相您的對話呢,我就確認了,毓族的文論,是無法完全否定‘客體論’。而在客體論成立的前提之下,‘保護表達’就顯得很怪異了。”
  王崎如此說道。
  宙弘光則跌坐在地上。
  毓族面對兩重絕望。
  第壹重,是“發明”與“發現”的絕望。
  人族的學者,目標壹直都是“發現”。他們從不認為自己能夠發明物理定律。而他們的終極目標,則是窮盡道路——最好讓後世再沒有可以研究的東西。
  而若是有人將天人大聖的數據庫擺在他們面前,他們絕對會無比喜悅——因為他們“發現”了,署名的不是自己。
  而毓族卻壹直都是“創作者”。
  因為,他們明白,“創造”是“無窮”的,而“發現”則是有盡的。這是兩重不壹樣的概念。
  盡管文化上的“熱寂”,理論上是不會到來的。
  而第二重,就算他們能夠越過第壹重絕望,建立客體論,他們對文道的信仰也必然會崩塌。
  他們便從自由的文人,變成了“文道”這尊神的祭祀。
  而悖逆了“文道”固有的意誌進行的創作,將不會有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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