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出口

　　不知道為什麽，王崎突然覺得有些冷。這是壹種莫名的預感。它和所謂的“本能”、“直覺”很像。但是王崎清楚，自己並不會產生這樣不理智的感情。或者說，只要他沒有全心全意投入思考，而是收束自己的意識，那他就不應該有這種“直感”。
　　而“那種感覺”，其實也不是“直覺”。
　　它就好像是……某壹個外來的信號直接在自己魂魄內新生成的刺激。
　　“怎麽了？”宗路拓見王崎突然停下來了，不由得問道：“我們還有很長壹段路要走呢。”
　　王崎搖搖頭：“距離下壹個地點還有多遠？”
　　“如果保持最小消耗的話，憑我們的腳力，大概需要三分鐘。”
　　王崎點點頭：“妳先過去，三分鐘之後我就跟上。”
　　他揮揮手，似乎不想解釋什麽。
　　等到宗路拓壹個人走後，王崎才閉上眼睛繼續感應。
　　“那是什麽？”
　　壹段未知的信息居然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那不是錯覺，絕對不是。對於我自身而言，數秒鐘之前所有的念頭都能回憶起的……那個感知，確實是在的。”
　　在修煉虛實兩相修法，完成我法如壹之後，王崎某種意義上就如同算器壹樣在思考著。因此，那絕對不是錯覺。
　　——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神靈庇佑壹樣……
　　作為壹個死硬的理性派，王崎說“冥冥之中自有天佑”，就絕對不是比喻，而是說明他真的覺得有壹個被稱為“天”或者“神”的客觀存在的機制在對他產生作用。
　　“這是……”
　　“難道說，四十九道還有類似於‘天啟’的機制？這是為了做什麽？”
　　王崎敲了敲自己的肋下——埋入戒指“數學”的地方。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嘆息：“我靠……要是我七歲聽老頭講課的時候認真壹點就好了。”
　　這個時候，要是有個對古法有深入了解的人在，那很多問題或許就不是問題了。
　　王崎搖了搖頭，繼續思考：“剛才的‘警覺’不知道是如何產生的。可能性有三種，壹，來自四十九道的影響；二，我虛實兩相修法走火入魔；三，某種未知的神瘟咒法發作。”
　　“從我壹直以來對自身的監控與五德之力的蕩滌來看，二的可能性不大。而從梅歌牧實際水平來看，三的可能性也很小。所以，最大的可能性還是四十九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是有對我不利的要素在前面嗎？”
　　“由於不知道四十九道真正的能力，所以也不好確定之後的事情，不好確定這個負面的感知是指向哪裏。看起來，也只有小心了。”
　　王崎思考片刻之後，再次加速，追上了宗路拓。
　　“怎麽樣？”
　　“也不是這裏。”宗路拓敲了敲周圍石林：“我感覺應該沒有空洞的。”
　　有壹些地方因為地形的原因，沒法靠那些沒有靈智的戰鬥員探明。而王崎又讓宗路拓做了壹次篩選，選出其中有可能存在“出口”的位置，然後由王崎算出最優路徑，逐步排查。
　　這片石林和壹片建築群融為了壹體，大約是因為兩億年前跌入巖漿的時候這裏的防禦機制就瀕臨崩潰吧，這裏巖漿形成的石林異常復雜，幾乎可以說是“鏤空雕塑”了。從火成巖上“流淌”壹般的脈絡，王崎可以想象，當年那些巖漿仿佛就是在壹片片看不見的壁障之間流淌。
　　“走吧，去下壹個地方。”
　　宗路拓嘆息：“多好的地方啊——走吧。”
　　王崎註意到了他的措辭：“好？”
　　“只是感嘆壹下罷了。”宗路拓放緩速度，稍微用腳尖踢了踢地面：“我們這些日子遇到的全是火成巖覆蓋在大地上形成的地貌——看不到兩億年前龍族文明是如何影響大地的。”
　　“謔，這也是妳的研究方向？”
　　“有所了解罷了。”宗路拓回答道：“生靈是會影響大地的——生靈圈是會影響巖石圈的。化石、風化、沈積巖，都是生靈留下的痕跡。而文明則更進壹步。光是火的利用，就會使得碳元素分布呈現不同。礦石的采集、搬運，作物的種植，建築，乃至幹涉的風水、銘刻的符篆、布置的大陣——這些都會在巖層之中留下痕跡。”
　　“龍族，始新妖族，更新妖族，他們文明的歷史，也是地質年代歷史——甚至還有人提議，將八萬四千年前的時代和現代，統統定義為‘人族紀’。”
　　王崎失笑：“人族紀？這名字還真是張狂……”
　　“始新紀和更新紀同樣是以某壹期文明為基準來劃分的。”宗路拓道：“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啊？文明本就是對地質影響最大的因素之壹——唔！”
　　王崎冷不丁的壹記手刀砍了過來。宗路拓腿朝天的栽倒在地。他跳起來就要翻臉。王崎止住他，道：“我去……我現在相信妳的話了——文明果然是對地質影響最大的因素，沒有之壹。”
　　越過壹片石林的時候，異常的光亮出現在兩人面前。在遠方，壹座倒懸的宮殿分外耀目。它倒掛在穹頂上，似乎那個穹頂才是“大地”——不，不對，王崎他們現在頭頂上的穹頂，還真有可能是壹片大地。這座聖殿仿佛是由無數大小不壹的圓環壘成的抽象風建築，倒懸的宮殿之上，還有壹個陌生的印記。這座宮殿放出湛湛靈光，撐起了穹頂和大地。而宮殿的背後，則是壹片耀目的金紅。
　　那是——巖漿。
　　看不見的墻擋住了巖漿。在目力不可及的遠方，耀目的金紅蠕動著。而那座兩億年前的古老宮殿安撫了地幔深層的狂暴力量，讓它化作照耀洞窟的柔光。
　　“這……這……”宗路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手按在巖石上，閉著眼睛感知地震波。只壹秒，他就睜開眼睛，道：“這樣的波動——錯不了，這就是兩塊區域碰撞的地方！”
　　“壹定是那座宮殿，它殘存的力量緩和了兩塊大陸的撞擊，但是地幔的高壓使得兩塊大陸無法分離，所以就有這樣的奇觀！”
　　宗路拓手舞足蹈，想要沖向那座宮殿，卻被王崎壹把拉住。
　　王崎道：“蠢貨，仔細想想，這麽重要的地方，對方不會設置壹點兵力嗎？”
　　“啊？哦，也對。”宗路拓皺眉：“可我們怎麽判斷那裏面有沒有敵人？”
　　“不用判斷。”王崎指了指遠處地面上：“看到沒有，那裏有點綠色，還會動。”
　　宗路拓點點頭。
　　“妳要是謫仙的話，在用活人做實證的同時，種點植物玩玩還不是美滋滋？”王崎道。
　　“為什麽不是原生物種？”
　　“如果是兩億年前留下的孑遺物種，而且在這麽多年的演化之中適應了環境，那這裏早就該被占滿了。”王崎哼到：“連有光的地方都沒有長滿，這邊也沒有留下什麽生長的痕跡。我敢打賭，這絕對是謫仙帶進來的。”
　　兩億年前的高靈大滅絕，將這個星球的生物滅得連個活的細胞都不存在，這裏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出現生靈？
　　“現在怎麽做？”
　　“妳先回去，將那些村民叫過來。”
　　宗路拓吃了壹驚：“什麽？叫他們過來？”
　　“那些村民和我們不壹樣。從村子出發走到這裏，少說也要三天左右。我們若是打完了這裏再過去叫他們，說不定等再過來的時候，這裏已經刷出新的守關者了。”
　　宗路拓皺眉：“刷出……”
　　“就是新的守關者被派過來的意思。”王崎語氣之中沒有絲毫動搖：“所以，妳先過去，將他們叫過來，然後，等那些凡人到這裏只有半天路程的時候，妳再帶上龔德勝，快速過來。”
　　“另外，從村子離開之後，妳壹路上走幾個小時就吹壹次這個。”王崎又甩出了壹枚哨子：“這枚哨子會將我之前放出去的所有戰鬥員都叫過來。”
　　“集合所有的力量度過這壹關先吧。”
　　宗路拓點點頭：“那妳呢？”
　　“守在這裏。”王崎道。
　　宗路拓臉上露出堅毅之色：“那妳小心。”
　　等到宗路拓走遠之後，王崎才露出放松的神色。
　　——他單純只是不想跑而已。
　　“大約要等三天的樣子。這三天，正好平心靜氣，將之前沒能做的事情做了。”
　　王崎找了個舒服的角度靠著，腦袋枕在壹塊凸起的巖石上，手裏則拿著兩塊透明晶體，用法力緩緩研磨。
　　他要做透鏡，組成望遠鏡。在地表上，修士不是使用靈識就是使用光學法術，幾乎用不到“望遠鏡”這玩意。但是在這種法力無法外放，靈識無法探出的環境下，望遠鏡就很有用了。
　　隨著研磨的專註，王崎心中雜念漸漸消失，心靈平靜了下來。
　　然後，他起身，找出壹張紙，刷刷的寫了起來。
　　“關註文字本身，而不思考句子的內涵……”
　　“這只是默寫而已……”
　　只寫了幾句，王崎就停了下來。不是難以為繼，而是他怕自己繼續寫下去，就會開始思考內容。
　　然後，他繼續研磨鏡片，靜心。
　　重復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