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九章 語言學

　　艾輕蘭最近在做的項目，除了功能性血脈根須叢之外，還包括了兩點——萳族修行體系的解析、始新妖族修行體系的解析。
　　和更新妖族不同，始新妖族的道路更加傳統——修煉精元妖氣，積累力量，壯大魂魄，提升生命本質，將自己思考器官替換為由靈力構成的存在，最終變為完全開放的負熵系統。
　　這也是已知的世界當中，壹般生靈的晉升路線。
　　“艾師姐，最近我也從更新妖族的壹些學生那兒學習了壹些功法，對於精元妖氣來說，也有壹些比較深入的理解了。可是，越是了解，我就越是疑惑。”王崎伸出手，亮出壹道精元妖氣：“這種東西，到底是怎麽做到超脫血脈藩籬的呢？”
　　王崎對於修法本身縱使有千百般理解，在這壹點上也是不如艾輕蘭看得深刻的。
　　“哦？妳為什麽會這麽看？”
　　“就已知的情報來說，這壹門修法，確實是能夠被所有碳基生靈修煉的，對吧。妳我這樣的人族，龍族那樣的強大物種、蟻族那樣的獸群種，還有各色妖族，甚至還有植物。它確實是所有碳基生靈都能夠修煉的。”王崎皺眉：“但是，碳基生靈肉體上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了呀。我之前接觸到的方法，大約是通過導引拳術與觀想的配合，牽動肉身的力量，開啟肉身的神藏，錘煉出精元。這個過程，就肯定會用到肉身的，對吧？”
　　艾輕蘭點點頭：“是這樣沒錯……”
　　“可是，如果這個過程借助的是我肉身宏觀上的結構的變化，引導靈力的流轉與性質改變，那它沒道理適合其他生靈。壹個棘皮動物，壹個腔腸動物，它們顯然也能夠修煉這壹門修法。可是，它們作為無脊椎動物，身體的宏觀結構明顯和我不壹樣。如果說這個過程涉及的是肌肉，那沒有肌肉的生靈又拿什麽來修煉？”
　　“可是這若是涉及到血脈，那就更扯了。天知道碳基生靈的血脈差別能夠有多大。可大家的肉身精元差別居然遠比我想想的小。仔細想壹想，難道說這是將碳基生靈體內碳原子的某種排布方式當做特殊的符陣、用來改變靈氣的性質？或者說，這個和神靈體內的線粒體有關？”
　　艾輕蘭看了王崎壹眼：“對於這個，我倒是又壹些猜測。不過，基本上也不構成理論，更沒有實際驗證過就是了。我書桌上左手邊的青色鎮紙下面，那壹篇沒寫完的論文，妳倒是可以看壹看。”
　　王崎笑道：“真的可以？”
　　“隨意。”
　　按照艾輕蘭的提示，王崎找到了那篇論文。他看了摘要，沈吟：“是從魂魄入手的嗎？”
　　“魂魄是靈力自組織形成的靈力場。在生靈這種高度有序的個體身上從，這幾乎是壹種必然現象。但這並不是說非生靈就沒有。”艾輕蘭道：“作為壹種紫珠芝的靈力場，不同生靈的魂魄性質相似度很高，遠遠高於血脈或者外形。雖然任何生靈的魂魄性質都會不可避免的受到肉身的影響，但是這個大前提是不會變的。它可以視作壹種……母胎當中獲得的後天性狀。”
　　“母胎之中獲得的後天性狀”聽起來或許有些怪異。這是因為，仙盟對“先天”與“後天”的劃分和古法有些不大壹樣，對於古法修來說，母胎之內便是先天。但是在生靈之道中的嚴格定義裏，受精之後都算後天。
　　人族胎兒獲得獨立魂魄，乃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算是標準的“後天”。嬰兒產生獨立的生命。開始獨立運作的時候，自然的靈氣變在這負熵的過程之下產生了自組織現象，出現了最初的魂魄。而在母體魂魄的溫養與肉身的滋潤之下，這個最初的魂魄就會慢慢成長。
　　“負熵”是所有生命共通的屬性，而由這個屬性出現的魂魄，自然有很大的壹致性。
　　“妖族精元名為肉身精元，但是魂魄參與的成分還是挺深重的。在魂魄壯大、統禦壹定靈力之後，精元妖氣才能開始錘煉與生產。這也是這個修法第壹步要求專門開靈的原因……”艾輕蘭說到這裏，突然靈光壹閃：“哦哦，原來如此，我之前還在猜測到底是肉身的那個部分對精元妖氣的煉化產生的決定性的影響……妳剛才說的……嗯……碳基生靈生靈大分子上碳原子的排布？啊，挺不錯的……”
　　“這個方向我是做不下去的，您若是有興趣，就順著它研究吧。”王崎點點頭：“下壹個問題，意識在這個過程當中到底起了什麽作用？”
　　“這個問題，就很難說了。”艾輕蘭點了點腦袋：“我們的大腦啊，也不過是基於電物性平衡【電化學平衡】運作的，可是它為什麽能夠產生意識呢？我們肉身的新陳代謝，同樣是建立在電物性平衡的基礎上，這個肉身又是為什麽能運作？而意識與肉身，又是如何幹涉天地靈氣、產生功法的？對於我們來說，這依舊是壹個謎。”
　　——或者說，這是這個宇宙最大的黑箱……
　　看著艾輕蘭，王崎鬼使神差的在心中補了這樣壹句話。
　　意識、肉身、最初的功體，這三者之間到到底存在怎樣的聯系？“修行體系”的支持層、協議層、物理層又是怎樣的？人的法力系統和物理世界的交互，到底遵守著怎樣的協議？這些“協議”能夠被邏輯轉化為人能夠理解的東西嗎？
　　這些問題王崎並不知道。
　　幸運的是他不需要知道，因為這個宇宙支撐得起這個巨大的黑箱。
　　可怕的是他不需要知道，因為這個宇宙支撐得起這個巨大的黑箱。
　　不需要知道這些東西，就可以修行，因此這個宇宙，仙道廣泛存在，不死獸層出不窮。
　　王崎迅速看完論文，道：“看起來之前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咱們人族原本就沒有經歷過‘開靈’的階段，然後，妳現在又已經是半步元神，生命層次強過初生的妖族無數倍，所以註意不到這些事也是正常。”艾輕蘭點點頭：“話說妳剛才那個想法……”
　　“送妳啦。”王崎很是誠懇：“總之，師姐，多謝妳，我現在就要回去調整我的功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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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崎閉上眼睛，讓自己法力流轉，紛紛灌註進自己的本命法寶“宗萬法之寶綱·偏方三八面體”內部。這件異化的算器乃是王崎本命法寶，與王崎的法力最是融洽。它本身的水準確實不足，但是，王崎身上還有另外兩件高階算器，戒指“數學”和肩甲“離散”。在賈維斯的調遣之下，兩件算器進入高速解析之中。
　　然後，王崎那已經龐大了許多倍的意識，終於順著南溟慘淡的信號擠入了萬仙幻境當中。
　　時隔許久的完全連入，讓他再次感受到自身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這裏，他的意識好像變成的光，在無數載體當中閃爍。他的意識仿佛貫穿了萬仙幻境的八重協議。在這裏，他既可以從打入物理層，通過廣域連接，應用原始數據構成自己的分身投影，又可以登臨引用層，在任何算器的交互界面布下騙局……
　　在這裏，他可以興風作浪……
　　但是，某種別有深意的“註視”讓他收斂起玩心，老老實實的進入壹個局域幻境。
　　那是壹片碧綠的海洋。壹道長虹貫穿整個天穹，而巨大的血色太陽則占據了三分之壹的天空。
　　這並不是神州的景象。
　　這幅景象，來自於壹個叫做“天海”的行星。那就是海神類的故鄉。
　　而這裏，自然就是海神類彌的心象時空。
　　“看起來您學得很快啊，師姐。”王崎嘆道：“您居然已經知道如何將自己與萬仙幻境連接起來了嗎？”
　　彌雙目無神的看著他，口裏神神叨叨，仔細壹聽，居然是“共時的語言系統……排除壹切幹擾……共時的……語言是形式，不是實質……語言是形式，不是實質……”
　　王崎拍了拍彌的臉，張開雙臂：“師姐啊，您口中這壹套理論，創始人不就在這兒嗎？來，問我啊！”
　　彌學習的，就是王崎根據“形式主義”的思想和自己殘存的壹點點地球記憶，歐諾個數學家的思維推測出的“形式主義語言學”——如果這個語言學未來發展壯大的話，大約會作為基派形式主義算學的壹部分而存在吧？
　　彌點點頭：“確實啊……妳說的那些關鍵數據，帶來了嗎？”
　　王崎點點頭。與此同時，他的肉身將壹個非常高階的靈犀瓶插入了算器配件當中。
　　海量的信息湧入了這個小小的幻境。
　　“我幫妳，妳幫我，所謂的‘家人’啊，不久應該是這個樣子嗎？”
　　彌嘆息：“理論上是如此……但是我真不喜歡跟妳用我族的方式交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