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二章 余暉

　　太壹天尊，今法仙道的最強者之壹。
　　註意，這裏的“最強之壹”，是特指裸裝狀態下。
　　不計算法器的情況下，太壹天尊的武力值，與量子尊師、算君、算主等強者，拉不開本質上的區別。
　　但現在不同了。
　　由於爭鳴之會的關系，算君已經提前解除了武裝。屬於他的獸機關集群，正懸浮在鎮星軌道之上。
　　而太壹天尊則掌握著太宇宙光螺這件法寶。
　　他有絕對的武力值，可以保證這壹場爭鳴之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這就是他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現在只有他才能真正的服眾。
　　不管是誰想翻臉，都必須考慮這位最強者的想法。
　　而最難能可貴的是，太壹天尊，也確實是壹個中立者。
　　雖然他曾經在歌庭派求學，但是並不會因此偏向歌庭壹點。曾經算主打壓連宗修士的時候，他也勸阻過，認為算主不應該將學術上的爭端蔓延開去。
　　所以，他確實是最適合的主持者。
　　他說道：“那麽，萬法門的爭鳴大會，便正式開始吧！”
　　說罷，他就端坐在萬法門中央，壹言不發。
　　算主看了看周圍，說道：“還有同道沒有到，還是先等壹等吧？”
　　太壹天尊左右看了看：“王崎？王崎沒有來嗎？行，那就等壹等吧。”
　　不周之算，以及九卷《原算》，已經讓王崎成長為壹個真正的龐然大物。
　　這樣的關鍵性時刻，若是王崎缺席，那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覺得，缺了點什麽。
　　於是，萬法門所有弟子都開始等待。
　　兩個時辰之後，太壹天尊再次開口了：“已經等了許久了。”
　　老者的目光看向基派眾人。
　　這壹派人馬修為最低，存在感最為稀薄。見太壹天尊看了過來，蘇君宇急忙說道：“王崎師弟，或許是要來……但或許，也無需等了吧？”
　　太壹天尊有些疑惑。
　　而這個時候，雪國主開口道：“王崎這五年來，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發表過論文。他或許是不會來了吧？”
　　但馮落衣卻說：“再等壹等吧？”
　　又過了半個時辰，雪國主再次開口：“他大約是不會來了。”
　　馮落衣皺了皺眉。
　　太壹天尊開口道：“這壹次，是萬法門的重要事情。卻是，很難等壹個人的。畢竟，這爭端還是早日解決比較好。”
　　馮落衣於是沒有開口。
　　——王崎大約是真的不會來了吧？
　　就連他也略微動搖了壹下。
　　身為主持者的太壹天尊開口了，說道：“眾所周知，這壹場論戰之中，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成果，是由萬法門的壹位年輕人給出的。我那些歌庭派的朋友告訴我說，蘇君宇所完成的力迫法，就是集合論公理化以來，最重要的成果。我想，由這壹位年輕人來打頭，是再適合不過了的吧？”
　　這確實是壹個殊榮了。
　　在這樣的場合下，講道的先後順序，本身就是會微妙的影響受眾的。
　　這裏面甚至還能體現出哪壹方所受的認可度更高。
　　但另壹方面，蘇君宇又確實配得上這樣的殊榮。
　　或者說，力迫法實在是太耀眼了，非得這樣的殊榮來匹配不可。
　　在地球的歷史之中，這可是哥德爾都沒有完全搞定的問題。
　　集合論公理化以來，最重要的成果，就得有這樣待遇。
　　蘇君宇抖了抖衣袍，邁步走向萬法門正中央。
　　太壹天尊默默閉上眼睛。時空無聲無息間扭曲。無形的力量護住蘇君宇，保證他不會被某個強者突然攻擊。
　　和力迫法的成果來說，蘇君宇的修為，實在是不值壹提。
　　蘇君宇站到了太壹天尊面前，松了口氣。
　　他開口道：“諸位道友。關於‘無限’的話題，其實可以從中古數家時代說起。芝龍真人的飛矢不動等問題，已經涉及了壹個‘無窮’的概念。而算王高嗣，高前輩，就曾經表示，他強烈的抗議萬法門內將無限當做某種加和的用法，這在物質的世界中是不允許的，在算學之中也是不允許的。所謂‘無限’、‘無窮’，就應該只是壹種比喻而已。”
　　“在康門主的時代，算學家們逐漸產生了壹個共識。他們認為，算學的基礎是集合，而非是數字。集合才是建造算學實體的基本材料。正如我們所熟知的‘正整數集’之類的東西。”
　　說到這裏，算君鼻子哼了壹聲。很顯然，他並不同意這個說法。
　　在他眼中，天集、算主，都是壹樣的蠢貨。
　　“康門主最先在‘無限’的領域，為我們開辟出壹條道路。他提出使用這個概念，來描述‘整數集’壹類集的大小。他在這裏提出了壹個全新的概念，‘基數性’。如果我們在兩個集合甲和乙之間能夠找到壹壹對應的關系，使得甲中的每壹個元素都能夠與乙中的壹個元素之間形成獨壹無二的對應關系，而且反之亦然，那麽這兩個幾何便具有相同的基數性。”
　　“而希門主則提出了壹個很好的例子。我們不妨將甲甚至成旅館中所有房間的集合，將乙設置成需要房間的客人的集合。我們需要將每壹個客人安排到壹個房間之中。”
　　“假定，這壹家‘希氏客棧’具有無窮多的房間，而壹批客人的集合到來，並且不多不少恰恰可以住滿房間，那麽這就是壹個可數無限集。”
　　“以此為開端，我們就可以發現壹些驚人的事實。”
　　“比如說，這個時候又多來了壹位客人……”
　　算主也閉上眼睛。臉上神色帶著某種光彩，似乎在回憶自己過去的輝煌。
　　蘇君宇繼續說道：“而算主在後來，又以二十三個問題的形式，將他眼中算學的方方面面，都整合到這壹個體系之中。這便是曾經指引我們前行的希門二十三問……”
　　男人說到這裏的時候，整個歌庭派都微微垂下頭顱。
　　那是自曲面天魔黎曼以來，歌庭派最為輝煌的時代。
　　那輝煌如此美好，以至於人們都不想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
　　“……然而，第十問，相容性問題，已經被壹個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形式完成了。萬法門弟子王崎在數年之前完成了它，並且摧毀了萬法門半數人曾經的信仰。”
　　歌庭派內，有人抽泣。
　　“而在證明這壹問的過程之中，王崎拋出了壹個對現在影響最大的概念‘自我指涉’。在自我指涉的思考之下，我也對著二十三問之中的第壹問，連續統問題，發起了我自己的挑戰。”
　　“就是在‘不周之劫’的那壹年，我完成了連續統假設的初步論證。”
　　最開始的時候，蘇君宇自然是很緊張的。
　　但是，壹旦開始講了，這種情緒就自然消失了。
　　強烈的自信從心底裏湧現。
　　遠處，白澤神君看著蘇君宇，點了點頭：“這孩子，很有出息。”
　　數年之前……大約也就是不周之劫的那壹年，白澤神君被算君的混沌理論重創。他本就逐漸遠離壹線，遭到算君重創之後，更是幾年沒有露頭。
　　但是這種場合，他還是出現了。
　　萬法門弟子的本能驅使他過來了。
　　蘇家的元祖曾是他的弟子。白澤神君壹向是護短，對蘇君宇壹家也是多有照拂。
　　現在，看到自己弟子的後人如此有出息，甚至比當初的自己更為強大，他怎能不開心？
　　隨著講述的繼續進行，越來越多的修士也沈浸了下去。
　　哪怕是算君，也在靜靜的聽著。
　　“……而在內模型完成之後，我逐漸意識到，這種結局，並不是我想要的。對於算學來說，內模型法，是削足適履的過程。大基數，同樣也應該是算學基礎的壹部分。”
　　“算學，不應該只有內模型。集合，也不可能只有良基集合！”
　　雪國主微微點頭。
　　概率算學需要非良基集合。
　　遠處，薄笑風忍不住握緊手心。
　　盡管薄筱雅傷重，但是她也來了。薄家的萬法門高階修士卻是不少。薄筱雅被親人看護，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薄笑風甚至覺得，自己妹妹說不定還能在這壹場論道之中，找到突破的希望。
　　只是，他看著萬法門正中央侃侃而談的蘇君宇時，卻忍不住感到失落。
　　當初他和蘇君宇可還是不相上下的。
　　幾年過去，蘇君宇就已經成為壹個讓人無法生出追趕之心的大家了。
　　——真是，這人生境遇啊……
　　“……以上，就是我在這壹場論戰之中，所做的全部工作。”
　　很快，蘇君宇就完成了自己的講道。
　　沒有掌聲，只有沈靜。
　　太壹天尊開口：“那麽，諸位，提問吧。”
　　這就是今法的“講道”，或者說“學術會議”的形式了。
　　壹個學者講演，介紹自己的學術成果。
　　而在他講完之後，所有對他的研究有疑惑的修士，都應該有權力問出自己的問題。
　　唰唰唰……
　　壹片人海站了起來。
　　蘇君宇被下壹了跳——尤其是他發現算主都對自己有疑惑的時候。
　　太壹天尊環視壹周。他有些意外，提問的人居然會這麽多。
　　最終，他還是開口道：“希道友，妳先來提問吧？”
　　他到底還是在歌庭求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