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快樂每壹天

　　清晨，露水凝結在了琴弓上，大提琴的琴箱上出現了壹道道濕跡。
　　濕度這麽大的天氣，按道理來說，應該將他們好好保養的，可槐詩如今卻沒有這個心思。
　　按照慣例練完了兩個小時的琴順帶冥想完畢之後，他就坐在花園的臺階上發呆。
　　然後理所當然地感到屁股涼。
　　“改天放個墊子在這兒算了。”
　　坐不下去了之後，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繞著光禿禿的花園漫無目的的溜達著。
　　胳膊上傷口縫合的痕跡依舊隨著手臂的擺動隱隱作痛。
　　再壹次提醒了他昨晚的自己究竟有多危險。
　　不，應該說，深切地提醒他，如今的自己究竟是出於什麽樣的境地裏……如今的自己，還遠遠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雖然時常感覺如此窮苦困難的人生繼續下去也沒有意義，但有活的誰都不會覺得死了好。
　　況且，槐詩的人生還沒真正開始呢。
　　活著多好啊。
　　他還想多賴壹會兒。
　　“又在花園裏發呆嗎？”
　　他忽然聽見烏鴉落在籬笆上的聲音，“妳就不能換個地方？”
　　“我喜歡不行嗎？”
　　“那妳倒是努力點啊，槐詩，升華就快完成啦。”她恨鐵不成鋼的嘆息，擡起翅膀比劃，“就差那麽壹點點。”
　　對此，槐詩完全提不起精神：“升華完成了也沒什麽卵用吧？難道能撒更多的辣椒面兒麽？
　　再怎麽厲害都比不上昨晚那個吧？”
　　“說了多少次，劫灰只是妳靈魂屬性的副產物，壹旦升華完成，靈魂的力量才會有突破性的變化，況且，妳以為昨天那只猴子真得是靠自己的能力麽？”
　　“嗯？”
　　“鵺，瀛洲的物語譜系中的聖痕，屬於第三階段·以太化的成果。”
　　烏鴉飽含深意地看了他壹眼：“升華才是開始呢，槐詩，潛力巨大的升華者往往都是十壹二歲時覺醒，妳已經慢了壹截了，不要懈怠。
　　或許妳希望這壹次結束之後重歸寧靜，但我想妳必須先明白壹點——命運之書的擁有者註定會踏上這世間的巔峰之路，權勢、財富、美人屆時都會唾手可得，但唯獨不可能會擁有風平浪靜的人生。”
　　槐詩沈默許久，把那本筆記那在手裏：
　　“……我現在把這玩意兒丟了還來得及麽？”
　　烏鴉想了想，忽然興奮：“雖然我不建議妳這麽做，但歷史上還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呢，我很好奇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情，不如妳試試？”
　　槐詩翻了個白眼。
　　“所以，沒得反抗就好好享受咯。”烏鴉同情地伸出翅膀，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現在的妳還擁有某種意義上算得上很平靜的生活呢。”
　　是啊，忽略了窮到快倒斃要在牛郎店打工，路上遇到死屍還莫名其妙被人追殺，現在還跟壹個禿頭牛郎同居，而且還要被人當做誘餌……
　　不知為何，想到這裏，槐詩腦子裏忽然響起那個只見過兩次的女孩兒，好像只比自己大兩三歲的輪椅少女。
　　艾晴。
　　似乎在哪裏見到過，但仔細想的話，自己短暫又空蕩的前半生裏，似乎並沒有類似的記憶。
　　不論怎麽樣，壹個長得那麽好看又坐著輪椅的小姐姐，誰見了都不會拋在腦後吧？
　　他撓了撓頭，不論怎麽思索都想不起來。
　　直到門口傳來車喇叭的聲音提醒他上工，他才不情願地扛起琴箱向外蹭過去。
　　半吊子牛郎槐詩，又迎來了飽受折磨的新壹天……
　　然後理所當然的，惹了麻煩。
　　……
　　……
　　“來這裏上班不就是出來賣的麽？給我這裝什麽大尾巴狼呢？”
　　在柳東黎前面，那個年紀快足夠當槐詩媽的精瘦女人怒氣沖沖地指著他身後的槐詩，猛然壹杯酒潑過去：
　　“香檳塔我都在妳們這裏開了十幾座了，難道讓他過來陪我坐壹坐喝幾杯都不行？真當自己是天仙啊？把妳們經理叫出來，我他媽今天就不信了……”
　　壹片混亂中，槐詩在後面幹笑著，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被人手忙腳亂的推出去了。
　　過了好壹會兒，柳東黎終於擺平了麻煩，找了半天之後才在會所後門找到了正在煎餅攤子前面等午飯的槐詩。
　　這貨自從有了每天八百的津貼之後就膨脹了，買個煎餅還敢加兩根火腿腸，看著開心的跟什麽似的，讓原本郁悶得不行的柳東黎忍不住嘖嘖驚奇：“上班第二天被人投訴六次，妳是怎麽做到的？”
　　槐詩認真地想了半天，試探性地問：“大概是我長得好看？”
　　“我說槐詩啊……”柳東黎嘆息，“被人潑了壹臉酒，臉上還被撓了這麽幾道子，妳怎麽就跟沒事兒的人壹樣的？”
　　“那我能怎麽樣？”
　　槐詩茫然地看著他，“回去壹腳踹她屁股上，告訴她三十年河面三十年河底，莫欺少年窮？
　　況且，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有什麽好生氣的嗎？我連這事兒都生氣的話，早四五年前就氣死了。”
　　“……”
　　柳東黎無言以對，只能說：這個家夥，總在奇怪的方面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長處。
　　從他半刁難的帶著槐詩上班開始起，糟心的事兒不知道有多少，偏偏卻沒見過這家夥發脾氣或者掀桌子的時候，就算被潑了酒也只是笑了笑，挪到壹邊去，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雖然私底下騷話說個不停，可耐性好得讓人說不出話來。
　　樂天派樂到這個程度，讓人不知道究竟是傻缺還是什麽。
　　看著他的笑呵呵等煎餅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柳東黎總有些煩躁，總覺得自己好像在逼良為娼，欺負老實人，良心已經大大地壞了。
　　“別等了，走吧。”
　　柳東黎扯著他回去換衣服：“下午不上班了，哥哥帶妳去吃好的去。”
　　“真的假的？妳終於良心發現啦？”槐詩驚喜：“那妳什時候把電費也交壹下？”
　　柳東黎正在上臺階，腰差點閃了壹下，回頭狠瞪：“妳說我免費給妳做保鏢就算了，為什麽電費也要我來交？”
　　“是妳要用熱水器的啊。”
　　槐詩說，“用冷水洗壹下就不行麽？”
　　“餵，妳有沒有良心！我昨天還為了救妳受傷了啊，況且冷水洗澡很傷皮膚的好麽！”
　　“……是啊，也很傷頭發呢。”跟在後面的槐詩接了壹句。
　　肉眼可見的，臺階上的柳東黎踉蹌了壹下，險些滾下來。
　　換衣服的時候，槐詩特地戴了墨鏡和巨大的口罩，遮住了自己的臉，看上去儼然是壹個準備隨時搞事兒的不法分子。
　　沒辦法，牛郎會所上班是壹回事兒，真被同學看到拍了照就是另壹回事兒了。
　　上次他好不容易糊弄過去，這壹次可不能讓人認出來了。
　　可惜……事情往往不以人的主觀意誌為運轉，常年點兒背的槐詩剛剛出門，就聽到背後的呼喊。
　　“是小詩嗎？是小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