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壹章 等待

　　在沈默中，貓廚娘靜靜地端詳著面前的少女，許久，許久，摘下了臉上的圓框眼鏡，似是無奈。
　　“妳真的想好了嗎，孩子。”
　　她說，“所謂的賭局，不過是為了讓妳知曉與領會這裏和外面並沒有差距而已，難道在充滿災厄的外面，真的有什麽東西是值得妳如此留戀的嗎？”
　　“是的。”
　　傅依斷然的點頭。
　　貓廚娘再問，“哪怕賭上永遠留在這裏的可能性，也要不惜代價的離開？”
　　“沒錯。”少女再度點頭。
　　“真讓人難過，妳的樣子讓我想起我們的很多同伴與族人。”蒼老的貓祖母嘆息，撫摸著手中的小貓：“他們也都和妳壹樣，不惜和我們決裂，只為了奔向地獄中去……去尋求死亡，太不可思議了，生命是珍貴的，不應該這樣。”
　　“我明白。”傅依說。
　　“盡管這樣，依舊要去？”
　　“是的。”
　　“哪怕妳根本沒有獲勝的可能？”
　　“不，唯獨這壹點，我不會贊同。”傅依愉快地笑了起來：“這場賭局，我贏定了！”
　　所有的貓兒都陷入了沈寂，肅容端詳著面前的少女，等待著她的要求。
　　“請吧，孩子。”
　　貓廚娘說：“告訴我們，妳最後的願望。”
　　“那麽，請妳們告訴我——”
　　傅依深吸了壹口氣，鄭重發問：“我在這裏能得到愛情麽？”
　　“……”
　　無人回應，所有的貓兒都沈默著，靜靜地看著她，或者彼此錯愕地凝視，最後，視線看向蒼老的祖母。
　　祖母沈默。
　　傅依的笑容越發的愉快起來：“我所要求的，是我在外面所擁有的，而且妳們沒有辦法給予我的，是吧？”
　　祖母沒有反駁。
　　傅依再問，“和友情壹樣……愛情也是相互的，對不對？”
　　“沒錯。”祖母頷首。
　　傅依如釋重負，深吸了壹口氣，問出了最後的問題：“所以妳們沒有辦法給我，是吧？”
　　祖母沈思片刻，忽然說：
　　“可以試試。”
　　……
　　似是恍惚，在激烈的鬥牌中，槐詩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困了。
　　幻覺壹樣的，他聽見身旁傳來壹個熟悉又甜美的聲音：“槐詩，我喜歡妳。”
　　“兄弟，別鬧……”
　　下意識的，他向旁邊推了壹把，卻推了壹個空，楞了壹下。
　　絕了。
　　竟然聽見好兄弟對自己表白。
　　這特麽是哪兒來的青春期特有幻覺麽？
　　“怎麽了？”
　　旁邊的狼獸催促：“快打啊，我等得花兒都謝了。”
　　“催催催，催什麽催？”槐詩甩手，將大小王摔在了牌堆上：“妳拿什麽比我大？我贏了！妳們連底褲都要輸給我了好嗎？”
　　兩只臉上黏滿了錫箔紙的單身狗罵了句臟話，無奈地將壹手爛牌丟在了地上。
　　輸得透徹。
　　……
　　“……”
　　在室內，尷尬的沈默裏，老婦人猶豫壹下，說：“我可以引導他……愛情總要有點時間去發展，對吧？”
　　“但這不是妳們給的，對不對？”
　　傅依微笑著：“愛是相互的，但和友情不同，裏面容不下第三個人存在……”
　　蒼老的貓廚娘忍不住低頭，沮喪地嘆息了壹聲。
　　然後，聽見門外的聲音。
　　“她贏了。”
　　似是在門外等待許久，那個駐足在此的老人下達了最後的判斷之後，帶著衰弱的腳步聲遠去了。
　　貓廚娘頷首。
　　雖然有些惋惜，但依舊接受了賭局的失敗，低頭安撫起懷中傷心的小貓兒。
　　傅依緊繃的身體終於放松了壹下，長出了壹口氣，旋即產生了疑惑：“為什麽不騙我呢？”
　　“嗯？”老廚娘不解。
　　“我是說，這種規則完全是自由心證的吧？”
　　傅依說：“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只要稍微歪曲壹下我們的規則，就很容易實現，哪怕創造出壹個假人來都不是很容易麽？”
　　貓廚娘苦澀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那樣的話，豈不是在欺騙妳了麽？”
　　傅依楞了壹下。
　　“我們只是想要讓妳留在這裏，和我們成為朋友。”
　　她認真地說，“在毀滅到來之前，大家可以幸福的在壹起……不會背叛，不會傷害，也不會彼此猜忌。
　　畢竟這裏是庇佑所，而不是囚籠，不是嗎？”
　　她慈祥地笑起來，擡起毛茸茸的手掌摸了摸白鼬的小耳朵：“孩子，欺騙，換不到真心……也換不來友誼。”
　　老廚娘認真地提醒道：“隱瞞也不會。”
　　傅依楞住了。
　　她有些躲閃地別過視線。
　　“我知道……”她低聲說，“我只是，需要壹點時間……”
　　“那就耐心的等待吧。”老廚娘最後溫柔壹笑：“在結局到來之前，我們都還有充足的時間去等待，去愛。”
　　她的身影緩緩消散了。
　　隨著眾多失落的貓兒壹起。
　　小木屋的溫暖光芒緩緩熄滅，好像沈沒進了遠方的黑暗中，離她遠去了。
　　傅依重新回到了冰冷的雪地之中，可暴風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止了，天空晴朗，空氣清新。
　　而就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正擺放著壹盆熱氣騰騰的燉菜和兩幅碗筷。
　　壹顆白水晶壓在壹張紙條上。
　　紙條上畫著壹張酷似老祖母的笑臉，還有壹行字跡：【在等待結束之前，請和妳的朋友壹起分享吧！】
　　“……”
　　傅依楞了許久，忍不住嗅了嗅面前暖意升騰的燉菜，忍不住笑起來：“什麽啊，最後還對我們這種惡客這麽溫柔的嗎？”
　　她沈默了許久，回頭，看向趴在雪地裏睡得哈喇子都流下來的某只哈士奇，神情就變得惱怒又無奈起來。
　　壹顆足球那麽大的雪球砸到他的狗臉上。
　　槐詩驚起，警惕地環顧四周：“什麽？怎麽了？敵人在哪裏？傅依不要怕，我保護妳！”
　　想起這貨和敵人達成共識的樣子傅依就忍不住生氣：“妳保護個屁！還楞著幹嘛，過來吃飯！”
　　“嗯？怎麽有飯？好香啊。”
　　“管那麽多幹嘛，吃就是了……別用妳的嘴拱了好麽，都要翻了！算了，我給妳舀吧……”
　　白鼬嘆息著揮手，念動力發動。
　　順帶，悄悄地將那壹張字條藏進自己的空間裏。
　　等待……嗎？
　　她的心情又壹次沈重起來：和這種貨說等待，等到世界末日心裏都沒底吧？
　　算了，先吃飯。
　　她端起小碗，啃了壹口鮮嫩多汁的牛肉，滿足地瞇起眼睛。
　　“真香！”
　　旁邊傳來了掃興的聲音。
　　……
　　壹頓飯很快就吃完了，畢竟盆就那麽大，還不夠槐詩塞牙縫的，但味道確實不錯。
　　熱氣騰騰的，吃完好像心裏都暖起來了。
　　然後，槐詩終於註意到了傅依手裏的白水晶。
　　“哪兒來的？”他湊過去瞪大眼睛：“閃亮亮的，怪好看。”
　　想吃。
　　這幾天他吃習慣了。
　　“去去去，人家送我的，妳舔個什麽勁兒啊。”傅依將水晶拿走，不讓槐詩再繼續舔來舔去了。
　　但不知為何，手裏拿著水晶，她就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了起來。
　　呼吸急促。
　　很快，白水晶竟然就發出了隱隱的光亮，融入了她的身體裏去了。
　　“哇，妳竟然自己吃，分都不分我壹口？”
　　槐詩詫異，緊接著就看到傅依好像喝醉了壹樣，踉蹌後退，頭暈目眩地坐在地上。
　　“我好像……有點……”
　　她說：“……困。”
　　眼睛壹閉，她睡著了。
　　緊接著，她那壹層細細的白色絨毛就開始瘋狂生長，將她包裹在內，變成了壹個蠶繭那樣的東西。
　　槐詩錯愕地拿著鼻子拱來拱去。
　　在猶豫要不要來壹口鐵汁把這玩意兒燒了，把傅依救出來。
　　但想到這裏特麽的可沒有什麽屏蔽友軍傷害的功能，萬壹壹不小心把傅依給燒死了怎麽辦？
　　出去之後還不得被社保局的好哥哥們拿著鋁熱劑、噴火器和汽油燃燒彈殷勤招待壹波。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蠶繭便已經分崩離析。
　　好像煥然新生的傅依從其中睜開眼睛，看到槐詩張開口，便下意識地舉起手把他的嘴給封了起來。
　　要再說什麽壹句妳掉毛了或者妳變禿了，傅依可有點遭不住了。
　　牙齒合攏，崩的壹聲。
　　傅依都嚇到了。
　　槐詩的嘴真得被她的念動力給封住了，好像鐵鉗合攏壹樣，張都張不開。
　　直到她反應過來，松開鉗制，槐詩才愕然感慨：“妳怎麽變透明了？”
　　此刻，傅依才註意到自己的身體……好像真的……變得透明了壹些。
　　似乎是PS圖層的透明度調錯了，往上拉高了壹點，導致她竟然能夠透過自己的身體隱約看到後面泥土的顏色。
　　“除了這個呢？”槐詩好奇地問道：“還能整個什麽活兒？”
　　“我看看……”
　　傅依打開插件，匆忙地檢索起來，很快，槐詩腦子裏就傳來了傅依的聲音：“餵？餵？能聽見麽？”
　　“哇！人形移不動！”
　　槐詩嘖嘖感嘆：“電話費都不用交了！”
　　“……妳可閉嘴吧。”
　　碰上這煞風景的貨，啥好東西都能給他說得不值錢了。
　　“除了這個之外，還有嗎？”槐詩問道。
　　“沒了，妳還想有什麽？”傅依回頭白了他壹眼：“有點就不錯啦。”
　　“好吧……”
　　槐詩失去了看稀奇的機會，悻悻搖頭：“那我們走吧。”
　　“恩，走吧。”
　　傅依跳起來，嫻熟地飛到了他的後背上：“強襲槐詩，出擊！”
　　不知道為什麽，槐詩忽然感覺剛剛傅依還挺可愛的……emmmm，壹定是錯覺，好兄弟這麽鐵血，壹定是自己想多了。
　　於是，槐詩咧開嘴，甩著舌頭向著前方飛奔起來。
　　在他的後背上，傅依忍不住嘆息壹聲，最後看了壹眼面板，收回視線。
　　這就是唯壹沒有告訴的槐詩的新技能，【心理暗示】
　　好像壹點用都沒啊……
　　她嘆息了壹聲，無力地仰天倒下來，睡了。
　　在他們背後，叢林的深處，虛幻的小木屋從空氣中隱約浮現。
　　靜靜地目送著他們遠去。
　　“向王都去吧，外來者，妳們所渴求的東西，都在那裏。”
　　貓廚娘輕聲道別：“願妳們離開這壹場短暫之夢後，能正視這個殘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