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七章 雷霆霹靂

　　壹片寂靜。
　　隨著槐詩的話語，音樂聲壹滯，無數鍛煉的壯漢錯愕地回過頭來，就連羅老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壹瞬。
　　如此清奇的思路，真的是他平生僅見。
　　而槐詩則平靜了下來，神情堅決。
　　——這老王八蛋想要騙我的錢！
　　捂著錢包，少年內心之中驟然浮現出無窮的勇氣，仿佛連那震耳欲聾的歌聲和無數肌肉大漢都不怕了壹樣。
　　堅守底線，絕不動搖。
　　表示拒絕之後，槐詩便起身整理了壹下領子，當著他們的面拉開了壹罐冰可樂喝完，以示決心的同時大家順便劃清壹下界限。
　　快樂水這麽好的東西，竟然還有人不喝的，簡直有毛病！
　　然後轉身離去。
　　如此輕松又瀟灑。
　　直到背後的老人往地上啐了壹口濃痰，不屑地問：“連打架都不敢？妳還是不是個男人？看妳長得這麽娘娘腔，胡茬難道是貼上去的？
　　恩，當牛郎的時候富婆快樂系列玩多了也說不定啊……”
　　“嘖……”
　　槐詩的腳步停頓在了原地，眉頭皺起，緩緩回頭。
　　“老大爺，妳都這麽壹大把年紀了，話可不能亂說……”
　　“恩？”
　　羅老似是不接，歪頭看著他：“我亂說什麽了？不都是實話麽？”
　　說著，他鼓動了壹下胳膊上的肌肉，渾身野蠻生長的肌肉像是潮水壹般地波動起來，向著槐詩挑釁道：“來啊，小鬼，不爽的話，打我撒！”
　　“妳確定？”槐詩冷聲問，“上次跟我這麽說的老頭兒還欠我四十塊演出費沒給呢，別不是訛我。”
　　“哈哈哈，小鬼真有想法。”
　　羅老咧嘴，臉上短短的白色胡茬像是鋼針壹樣壹根根地舒展了起來，笑容變得漸漸猙獰，好像就連那笑意之中也長滿了肌肉壹樣：“如果妳能打死我，說不定還能領個幾億的賞金回去呢，哪裏需要擔心有人訛妳呢？”
　　“我倒是不怕，但問題是……”
　　槐詩看向羅老的背後，努了努下巴。
　　就在老人困惑回頭的時候，從背後的槍套裏拔出手槍撥開保險對準他光禿禿的後腦勺。
　　行雲流水，壹氣呵成。
　　他扣動扳機。
　　轟！
　　在槍口噴薄而出的巨響中，槐詩錯愕。
　　在那壹瞬間，他開啟的閃電反射中，窺見了瞬間的動蕩。
　　當他扣動扳機的瞬間，自無可躲避之處，老人的腦袋詭異地從脖子上轉了三百六十度，回到了原本的方位。
　　右臂的肌肉瞬間鼓脹，迸發出鐵青的顏色，瞬息間如鞭子壹般向著槍口所指的方向掃下。
　　那壹聲破空的脆響和槍聲的轟鳴重疊在壹處，竟然難以分辨。
　　而壹顆扭曲的子彈，已經自羅老的手中落在地上。
　　嘶……
　　槐詩倒吸了壹口冷氣，不可置信中湧現出了難以言喻的震撼：這老王八蛋，GAY是GAY了點，但搞不好真的是個世外高人……
　　雖然早就已經斷定子彈對他造不成威脅，可老男人的反應依舊令他感覺到壹陣恐懼。
　　他聽得清清楚楚。
　　羅老手臂抽下所迸發出的聲音不是壹道，而是六道。
　　就在那肉眼和凡軀難以窺見的短暫間隙裏，粗壯地手臂柔若無骨的向前甩出，迎向了灼紅的子彈。
　　可真正碰撞在壹處的，卻是他五根宛如撥動琴弦的指頭。
　　從瞬間輕柔地彈奏，便自扭曲了膛線所賦予的離心，將它自從原本的軌跡之中摘出，掃落在塵埃裏。
　　近乎恐怖的力量，肉眼難及的速度和駭人聽聞的技巧融匯在這壹擊之中……
　　“怎麽樣？這壹手，可還讓妳滿意麽，小鬼？”
　　羅老對於槐詩背後開槍的行徑並不憤怒，倒不如說，對這種卑鄙無恥的行為竟然還有幾分滿意，咧嘴微笑著，壹根根細小的肌肉便在面容之下跳動起來。
　　光禿禿的腦殼之上充盈著紫色的血氣。
　　他自長桌之後走出，緩緩地活動著身軀，就好像熱身壹樣，不斷地有鐵塊摩擦的聲音響起，恐怖的熱意自那壹具軀殼中迸發。
　　在擂鼓壹樣的心跳聲裏，他渾身的肌肉劇烈地跳動著，可是卻沒有鼓脹，反而緩緩收縮，到最後，竟然回復到了常人壹般的身量，隨著他漸漸彎下腰，青色的肌肉映襯之下，就好像壹只人立而起的鋼鐵裸猿。
　　音樂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匆忙地閃向了兩邊，躲避著興奮起來的教練，生怕被卷入這壹場殘酷的教習之中。
　　“妳很不錯。”
　　羅老卻緩緩向前，緩緩說道：“聽說妳從小嫻那裏學到了壹點寸步的技巧時，我就有些遺憾，她自己學藝不精，根本只會誤人子弟。
　　今天妳既然來了，看在妳這壹份才能的那份兒上，正好給妳展示壹下——”
　　說著，他在十五米外站定，扭了扭脖子，微微俯下身，向著嚴陣以待的槐詩做出了沖刺奔跑壹般地準備姿勢。
　　“瞧好了，這就是……”
　　槐詩眼前壹黑，颶風撲面而來，緊接著，轟鳴聲的迸發裏，那壹張驟然出現在面前的蒼老面孔擡起眼眸，緩緩地介紹道：
　　“——禹步！”
　　十五米的距離，壹躍而過，甚至就連閃電反射都無從窺見的極速！
　　老人咧嘴微笑著，無數紫青色的肌肉重疊在壹處，明明眼眉之間還帶著林間散步壹般地喜悅和輕松，可面目之上所湧現的卻是莊嚴如嶽、肅冷如鐵的威嚴和震怒。
　　就好像……傳說中持杵的明王那樣！
　　在驚愕之中，槐詩下意識地後退。
　　“錯了。”
　　羅老無奈地搖頭，嘆息。
　　這個時候哪裏能後退呢？
　　後退只有給敵人步步緊逼的機會，既然敵人已經送上門來，那麽，就應該先奮盡全力的去進攻才對吧？
　　妳錯過了，唯壹壹個可以出手的瞬間，只為了換取短短壹米的躲閃空間？
　　有用麽？
　　妳覺得有嗎？
　　我來告訴妳，沒有。
　　老人向著槐詩伸出了手掌，可他的速度已經慢了，距離槐詩的衣角只差壹線。可槐詩卻感覺不到喜悅，反而感受到壹陣濃濃的惡寒和危險從老人的手中迸發。
　　“看清楚了……”
　　那壹瞬間，羅老伸出的手掌之上，五指緩緩地張開，隔著三十厘米的距離，猛然收緊了，向後拽出！
　　此乃——鼓手！
　　五指摩擦迸發出火花，堪比深海的力量向掌心內施加。
　　轉瞬間，巨響轟鳴。
　　在那五指之間，氣浪憑空迸發，向著四面飆射而出，化作淩厲的颶風。像有震撼彈在面前爆炸，槐詩眼前壹黑，耳朵嗡嗡作響。
　　完了！
　　他的心裏壹涼，想要趁勢隨風向後退出，緊接著便感覺到此刻驟然動亂的颶風……宛如海底的暗流那樣，隨著羅老五指的拉扯，竟然推動著他飛向前方。
　　向著那個三步之外的老人。
　　微笑如佛。
　　他正向著槐詩伸手。
　　就好像他真的壹掌抓住了虛空那樣。
　　緊接著，就在槐詩呆滯的視線裏，羅老的另壹只手掌擡起，蓋向了自己‘緊握虛空’的右拳。
　　石頭剪刀布。
　　啪！
　　兩者在瞬間碰撞在壹處，張開五指的左手已然將拳頭包住，動作輕盈又溫柔，卻迸發出了令人心悸的轟鳴和巨響。
　　就好像看到天和地在自己的面前緩緩合攏。
　　穹空坍塌，砸碎了無垠的大地。
　　月球墜落，在大氣層中燒成了灼熱的赤紅，然後沒入了深海中，掀起宇宙尺度的滔天巨浪，自劇震中散發出如有實質的毀滅力量。
　　槐詩的心臟狂跳，臉色慘白。
　　那壹瞬，隨著手掌和拳頭的合攏，那嵌合成錘的雙拳輕飄飄地向前壹送。
　　頂在了槐詩的胸前。
　　壹觸即收。
　　瞬間的碰撞，奔行在老人軀殼和血脈之中的轟鳴和力量在瞬間灌入了槐詩的軀殼，充斥了四肢百骸，壹寸寸地將霸道無匹的力量均勻地施加在了槐詩的每壹張筋膜、每壹條肌肉和每壹節脊椎之上……
　　於是，他聽見了，天雷奮發，地鼓招蕩。
　　此乃——
　　——霹靂！
　　槐詩陷入呆滯。
　　感覺不到疼痛，他只是在那壹瞬間聽見了此生從未曾聽聞的狂暴巨響。
　　緊接著，他就進入了第三人稱模式了。
　　壹擊之下連魂魄都被打出來了壹樣，感覺不到了肉體，無法操控四肢，只是呆板又遲滯地透過這壹具軀殼的雙眼，凝視著這世間的壹切。
　　就在這漫長到難以言喻的瞬間中，他看見那壹張微笑又猙獰的蒼老面孔緩緩地遠離了，因為他在向後。
　　向後飛翔。
　　自寂靜中，平滑而順暢地脫離了大地，回旋在了空中，帶著恍惚的神情，劃出了壹道漫長的弧線。
　　三十米的距離壹躍而過，他自大廳的盡頭掠過了無數健身、熱舞和搏擊的壯漢，最後落在了門口平滑的瓷磚之上，彈跳，墜落，余勢不竭地向後滑出。
　　就好像壹灘爛泥壹樣。
　　隨著電梯門叮的壹聲開啟，他的半截身子就順滑地倒進了電梯裏。
　　直到許久之後，槐詩才從恍惚之中轉醒，可是卻依舊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只感覺要命的疼和要命的難受。
　　“恩？稀客上門啊。”
　　當他擡起眼睛的時候，便看到面前壹雙精致的涼鞋，還有白嫩纖細的腳趾，修長緊致的小腿。
　　向上看，便看到了壹條灰色的長裙，胸前堪稱驚艷的尺度，和那壹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彎起來像是月牙的眼睛，還有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羅嫻？”
　　槐詩不可置信地問，然後哇的壹聲吐出了壹大口帶著隱隱綠色的鮮血。
　　“恩，好久不見啊，槐詩同學。”
　　羅嫻彎下腰，凝視著臉上無數毛細血管破裂，鼻孔流出兩條鼻血的少年，眉毛微微挑起：
　　“妳來上門做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