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大事不好

　　槐詩感覺自己的好兄弟要涼了。
　　自從占據了那壹件遺骨之後，他們差不多花了壹天靠著地圖功能在草原上瘋狂殺怪，終於先後到達了十級。
　　湊夠了遺骨使用的標準。
　　但考慮到進化時毫無防護能力，在壹個人進化的時候，另壹個人必須守在旁邊才行。為了保證安全，槐詩讓戰鬥力稍弱的傅依先行進階，然後等她進階完畢之後再來保護自己。
　　結果沒想到，傅依摸出了那壹件拇指大小的黃金遺骨之後，抱住就沒動了。
　　僵硬在原地。
　　話也不說，氣兒也不喘，槐詩壹個狗也摸不到脈搏，只能拱過來側耳去聽她的心跳……然後被紮得齜牙咧嘴。
　　心跳也沒聽到。
　　反而發現了壹個更糟糕的狀況。
　　——自己的好兄弟不但涼了，而且都已經石化了。
　　他咬了木棍敲了兩下，梆硬！
　　如果不是源質波動還很穩定的話，他幾乎就懷疑傅依已經死了。
　　咋回事兒啊？
　　他蹲在地上，茫然地歪頭看著面前的傅依的‘遺體‘，擡起狗爪，猶豫著是不是給她來壹個心臟按壓。
　　可刺猬的心臟又在哪兒啊？
　　他思考了起來。
　　……
　　……
　　伴隨著瞬間的恍惚，傅依好像來到了壹片空虛的黑暗中。
　　輝煌的金色遺骨漂浮在她的面前，釋放出絢麗的光芒，壹點壹點地融入她這壹具刺猬的軀殼之中，可緊接著，又戛然而止。
　　就好像播放激動人心的CG時，網卡了！
　　緊接著，壹只手從黑暗裏伸出來，輕輕地摘下了那壹顆金色遺骨。
　　黑暗變換。
　　傅依只覺得眼前壹花，自己就開始迅速地上升，突破了那壹片黑暗，甚至甩開了那壹具剛剛才習慣的刺猬軀殼，恢復成原本的樣子。
　　啪～
　　她落在了壹張松軟的沙發上。
　　好像是壹處頗為寬廣的書房裏。
　　窗外陽光和煦，照進室內裏來，照亮了擺放在書房正中央的龐大恐龍化石。
　　除了古籍的陳舊味道之外，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花香。四面擺滿無數書籍的高墻中間，零碎地放著幾處郁郁蔥蔥的綠植，看上去生機勃勃。
　　而傅依的手中卻多了壹個茶杯，裊裊的茶香隨著煙霧緩緩升起，模糊了視線。
　　她努力眨了壹下眼睛，茫然四顧，便看到了坐在自己對面椅子上的那個女人。
　　似是已經很老了，她的頭發斑白，可是卻沒有老人常有的溫柔和煦，金屬眼鏡之後的眼神銳利又堅定。
　　看上去和這個書房格格不入。
　　老人的身上帶著壹種隱約的泥土芬芳，而身上的也並非是松軟舒適的絲綢織物，而是更類似與堅固帆布的牛仔外衣，褲腳上還帶著壹些泥漿的痕跡，皮靴古舊，但依舊堅實耐用。
　　沒有上了年紀之後的佝僂，她的身板依舊寬大，骨架硬朗，而且勻稱的肌肉並沒有隨著皮膚而壹同在歲月裏松弛，壹種強悍而幹練的氣息撲面而來。
　　好像傳說之中的探險家忽然出現在面前那樣。
　　見到她的人，本能地會將她和冒險、探索等等詞匯練習在壹起。
　　察覺到傅依的呆滯之後，這位蒼老的女性創造主楞了壹下，旋即低頭看向自己的身上，恍然地搖頭：“不好意思，老習慣總是難改，我應該先換壹身衣服的……”
　　“……好帥。”
　　自呆滯中，傅依的話語脫口而出，旋即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放下茶杯，禮貌地問道：“請問您是天文會的人麽？”
　　“嗯？啊，大概算得上是吧……”
　　老人想了想，露出模棱兩可的笑容，仔細地端詳起傅依來：“靈魂之中沒有定律，也沒有聖痕……真罕見啊，沒想到存續院的探索者之中會有普通人啊。
　　怎麽，那群保密狂人現在竟然也懂得放寬標準了嗎？”
　　“實不相瞞，您大概誤會了什麽，我其實是……偷偷跑進來的。”
　　雖然對天文會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傅依起碼明白，在這種揮揮手就能將自己拉出來的大拿面前遮遮掩掩不是壹件好事兒。
　　起碼把事情說清楚，避免造成什麽誤會。
　　“是這樣麽？我大概明白了。”
　　她似是想到了什麽，忽然瞇起了眼睛：“那麽，妳豈不是不能代表天文會，也不能代表東夏譜系了？”
　　“……”傅依楞了壹下，雖然感覺到哪裏不對，可依舊老實地點了壹下頭。
　　“很好。”
　　老人暢快地打了壹個響指，幹脆利落地問：“按照這壹場魔女之夜的內部規則設定，升華者蛻變時會受到所在譜系的影響，而學者進階時會融入自身的學科……作為壹個普通人，妳其實是規則中的例外，遇到這種情況，妳有兩個選擇。”
　　她停頓了壹下，嚴肅地說道：“第壹，退出這壹場探索，安全地回到自己平靜的生活裏去……告別危險並不是壹件值得羞恥的事情，作為常人也並不可笑。
　　不論是天文會也好，各大譜系也好，乃至所有升華者本身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保護妳這樣的普通人，保護妳所存在的世界，妳不必感到羞愧。”
　　傅依想了壹下，直接問道：“第二呢？”
　　“那就是找壹位創造主來為妳進行調整和接下來進化方向的安排……”
　　老人微笑著指了指自己：“比如說，我……嗯，等壹下，好像有另外壹位創造主對妳也很有興趣呢，可惜，我先選好啦。”
　　她忽然揮了壹下手，好像甩開了什麽東西。
　　然後，坐在了自己的沙發上，靜靜地等待著傅依的抉擇。
　　“好啊。”
　　傅依比預想之中要更快地接受了這壹現實，幹脆利落地點頭。
　　老人也微微詫異了起來：“這麽痛快？”
　　“啊，這不是小說裏經常說的外掛上線嗎？”傅依反而期待了起來：“我也有老爺……咳咳，老奶奶了。”
　　……究竟是現境的文學發達的過分了，還是現境的小姑娘都這麽心大呢？
　　老人自己都楞了半天，旋即自嘲地搖頭笑了起來，掏了掏口袋，掏出了那壹枚黃金遺骨，放在了桌子。
　　“那麽，我們的話題就回到正事兒上吧——妳的蛻變被我停止了，天文會的自動分配原則還是有漏洞，妳並不適合變化的黃金。”
　　她沈吟著，忽然問：“瑪瑙、琥珀和石英，妳喜歡哪壹個？”
　　傅依猶豫了壹下，忽然想到了槐詩的那壹具遺骨，試探性的問：“黑曜石？”
　　老人斷然搖頭：“代表物質的黑曜石是最不適合妳的，相反……妳好像更適合另壹個極端，恩，琉璃才對。”
　　她猶豫了壹下，伸手，敲了敲桌子上的遺骨。
　　瞬間，璀璨的黃金褪去，遺骨變化，到最後，原地好像已經空無壹物。
　　倘若不是窗外陽光的照耀下，它微弱的反光，傅依都很難斷定那裏存在著什麽東西。
　　“這就是萬變的黃金所屬的對立面，永恒的琉璃。”
　　老人解釋到：“黃金遺骨所強化的是妳的源質應用，但在這壹方面妳並沒有特別擅長的天賦或者表現，遠不如更強調自身質變的琉璃更適合妳。”
　　她沈默了片刻，認真地說道：“我要提醒妳，這琉璃遺骨的蛻變可能會對妳的本身的實力造成相當大的影響……就算是有壹位創造主為妳調整蛻變和進化的方式，也妳也會在很長的壹段時間內落後與別人的進度。在前期和中期，都太容易夭折和退場了。”
　　“沒事兒。”傅依淡定地揮手，“我有好兄弟帶我。”
　　“嗯？”
　　老人不解，瞇起眼睛細看著什麽，很快，浮現出愉快地笑容：“啊，確實是挺好的朋友沒有錯，他以為妳死了，現在正在拿鼻子拱妳……啊，被紮了，哈哈哈哈……妳恐怕得快點了，他已經開始琢磨怎麽給妳人工呼吸和心臟按壓了，哈哈哈哈，壹條狗給壹只刺猬進行急救……我要不行了……”
　　傅依的神情越來越尷尬。
　　好不容易，老人才笑得停下來，擦了擦眼淚，正色問道：“那麽，妳準備好了麽？”
　　“嗯。”傅依點頭，猶豫了壹下，又問道：“不過，還有壹個問題……”
　　“妳問。”
　　“您為什麽會幫我呢？”傅依好奇地說：“平心而論，我自己也清楚自己，又沒什麽價值，也沒什麽天賦，成為升華者的可能性不大，更沒有做學者的能力。
　　這樣的人，就算放著不管也沒什麽關系嘛。”
　　“說實話，我本來也有些擔心這樣的行為過於冒失，不過原因倒是有兩個。”
　　老人擡起兩根手指，認真地說道：“第壹，我有壹個不成熟的設想，妳是最適合的那個。”
　　“嗯，第二呢？”
　　“第二啊……”
　　老人停頓了壹下，賣足了關子，然後嘴角勾起，發自內心露出得意的笑容：“因為妳誇我很帥呀！”
　　然後，就在傅依錯愕的瞬間，這位很帥的老奶奶揮手。
　　她重新沈入了黑暗裏。
　　然後，她看到，虛無的琉璃迸發出璀璨的光芒，將她吞沒了。
　　她陷入沈睡。
　　她從夢中醒來。
　　緊接著，睜開眼睛，看到面前壹臉緊張的槐詩。
　　“傅依，大事不好了！”他慌亂地瞪大了眼睛：“妳掉毛了！”
　　“哈？”
　　傅依從地上跳起來，茫然地看著自己的身上，緊接著，就看到自己身上的尖刺壹根壹根地掉了下來，好像瓜熟蒂落那樣，毫無痛楚。
　　緊接著，她的骨骼開始迅速地變化，增殖，生長。
　　肉眼可見的，她的體型開始了迅速而細微的變化，轉瞬間，隨著遺骨的消失，她迎來了自身的蛻變。
　　彈指之間過後，自內而外的蛻變已然完成。
　　她緊張地擡起頭，望著槐詩：“我現在怎麽樣了？”
　　“妳……”
　　槐詩端詳著面前摸樣大變，不，就連種類都已經不再是刺猬的傅依，認真思考了片刻之後，鄭重地說道：
　　“——妳變長了。”
　　就在哈士奇的面前，在它冰藍眼瞳的倒影裏，壹只孤單弱小又無助的白鼬陷入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