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五百二十五章 選擇和選擇

　　原本安靜下去的艦橋在突如其來的信號中再度躁動了起來。
　　很快，槐詩就已經推門而入——要不是太陽船內部的框架結構禁止了壹切源質跳躍的話，他幾乎可以瞬間閃現。
　　“哪裏來的信號？”
　　他看向屏幕上的接入請求。
　　“九十公裏之外，壹個已經廢棄的哨點周圍。”
　　紅龍報告：“類似的訊號，半個小時之前我們收到過壹次，但信號太弱了，而且不符合通訊協議，被判定為雜波，但信號壹直再重復，我按照鑄鐵軍團的隱秘通訊格式，導入庫裏，算了好久才算出來。”
　　“能接通麽？”槐詩問。
　　“正在接。”
　　紅龍疑惑的呢喃：“不過這麽亂七八糟的響應，這幫家夥的電臺該不會是拿著步行泰坦的通訊系統主板和炊事班的鍋蓋拼出來的吧？草，還真是！我都不知道他們哪裏搞來了四十年前的晶管零件。
　　等壹下，接通了……妳最好快點，我怕再過兩分鐘他們那個破電臺炸了。”
　　可與其說是接通，倒不如說是入侵完畢更為正確。
　　依靠著太陽船上自帶的電子戰設備，對對方的系統進行駭入和接管，因此，才能察覺到……究竟要多麽離譜的拼湊，才能制作出如此勉強的儀器。
　　究竟要多麽高昂的代價，才能換取如此渺小的奇跡。
　　此刻，廢墟的哨站之中，瀕臨坍塌的信號塔下，那壹臺不知道用多少零件拼湊而成機器正在冒著濃煙，向遠方傳達信息。
　　壹遍，又壹遍。
　　直到整個機器的重復陡然停滯，壹個清晰的聲音響起。
　　“這裏是北極星中轉站，我們收到了訊號，請匯報具體狀況，重復，時間有限，請匯報狀況。”
　　“草，接通了？！真的接通了？”
　　守在電臺前面的男人跳起，近乎狂喜亂舞，向著身後吶喊，令疲憊呆滯的士兵們擡起頭，看了過來，眼瞳中浮現壹絲期冀。
　　而就在槐詩面前的屏幕上，無數噪點中，那個滿臉焦黑的男人很快便冷靜下來，下意識的挺起身體，行禮：
　　“這、這裏是第壹軍團，駐第七觀察基地機械化作戰連隊，現存十壹人；第壹軍團工程兵大隊，現存六人、第四青銅軍團崗哨觀察組，現存八人……”
　　結結巴巴，毫無頭緒的，報上了十幾個不同的番號和歸屬，絕大部分都來自第壹軍團的各個分部和軍團，涵蓋了裝甲作戰、機械化武裝以及偵查、維護等等諸多兵種……甚至包括空降師團的作戰小隊。
　　就連屏幕前面的槐詩都楞在原地。
　　來自不同的軍團，超過十四支以上的軍團編制，所有的成員加起來，只剩下了四百壹十壹人。
　　無法理解，究竟是多麽混沌的狀況，才拼湊出如此詭異的組成。
　　可很快，只看著那些匯聚在屏幕前面的疲憊面孔，還有遠處那壹架報廢的泰坦，他便已經猜到了，究竟發生了什麽。
　　在這壹片廣袤無窮的黑暗裏，接連不斷的災害、迅速變化的深度，還有畸變種、地獄大群的饑渴撲食裏……
　　幸存者們尋覓著所剩無幾的疫苗、藥物和補給，匯聚在壹處，迷失了道路，找不到方向。
　　絕望的流浪在地獄中。
　　“少尉，具體的情況，我以知曉。”
　　槐詩說，“請在原地稍等片刻，會有足夠的補給送往妳們的方向，包括藥物、武器和消耗品，足夠妳們堅持下去。我們會幫妳們通知中樞的救援隊，最晚明天，就會有救援隊伍趕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需要的麽？”
　　寂靜，突如其來。
　　並沒有興奮的歡呼和吶喊聲響起。
　　因為在廢墟裏，幾乎所有人都擡起了頭，渴求的看向了屏幕的方向，那些麻木疲憊的眼瞳中好像也亮起了些許的神采。
　　亦或者……希望！
　　可那樣的希望，卻並非是對生的憧憬，而是某種，這些日子裏槐詩已經見過太多的渴求。
　　“請讓我們加入作戰，長官！”
　　少尉的聲音難以克制的顫抖，懇請。
　　“……”
　　槐詩沈默。
　　“我們這裏所有人服役時間都在七年以上，參與過很多重大行動，絕對不會拖後腿。還有……還有兩架泰坦，只要稍微維護壹下，就立刻能夠投入作戰。”
　　少尉激動的補充，語無倫次：“我們還找到了很多食物和彈藥，還有四個……”
　　“少尉——”
　　槐詩嘆息，打斷了他的話：“這裏是最前線，朝不保夕，哪怕是現在，中轉站依舊處於圍攻之中，自身難保。
　　妳們既然能夠從災害中幸存，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等待救援隊，回歸中樞，重組建制，不要辜負我們所爭取的時間，而不是跑到最前線來送死！”
　　他已經看夠了太多的犧牲了。
　　即便犧牲如何的必要。
　　每壹具在維生艙裏冰凍的屍體，都是對這壹份榮譽背後的疤痕，還有更多屍骨無存的逝者，只有殘缺的靈魂化為鐵片，在歸墟中沈睡。
　　哪怕再怎麽洋溢著歡樂的氣氛，也不過是苦中作樂，振奮精神。
　　面對雷霆之海的攻勢，槐詩能做的，只有龜縮。
　　甚至，他已經開始祈禱。
　　祈禱明天不要發生什麽變數，祈禱現境能夠早日進行反攻。這樣煎熬的消耗，能夠早日結束。
　　他不需要更多的犧牲者了。
　　槐詩嘆息，“回中樞去吧，各位，我們會為妳們爭取足夠的時間。”
　　沈默裏，只有雜亂的電流聲不斷的響起。
　　那些充滿期冀的眼瞳漸漸暗淡，垂落。
　　只有在屏幕最前方，少尉的表情抽搐了壹下，看著身旁的人，慘淡壹笑。
　　“中樞……恐怕已經不需要我們了。”
　　他摘下了破破爛爛的帽子，展示著上面被燒黑了的徽章，第壹軍團的鐵片。
　　“我們所在的隊伍，除了我們之外，幾乎都已經全軍覆沒，隊友也全部都……任務全部失敗，被打成這個樣子，恐怕就連番號也要被取消了。”
　　少尉說：“我們都被深度感染了，長官，就算回去，也只有退役壹條路可走。”
　　不惜犧牲也要完成的任務、情同手足的戰友、引以為傲的番號，還有，過去所積累的榮耀……
　　壹夜之間，盡數葬送在了濁流之中。
　　只留下如今的幸存者們，像是夾起尾巴的狗壹樣，倉皇逃亡。
　　少尉看著眼前的屏幕，看著屏幕裏的那個男人，卑微懇請：“長官，我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又何妨壹死呢？”
　　槐詩沒有回答。
　　看向他的手裏。
　　鑄鐵軍團中，第壹軍團的徽記。
　　所有下屬軍團中，最為龐大的軍團，最為重要的軍團，同時，也是最廉價的軍團……
　　代號為【鐵】。
　　統轄局轄下規模最為龐大的機械化步兵部隊。
　　沒有精英化的篩選和培育，也沒有大量的物資和裝備，只有粗暴的手術和改造，除了各種必要配備之外，每個人只有壹具最基礎型號的動力裝甲，以發揮工具的作用……
　　便於更替，便於補充，同時，也便於消耗。
　　這便是鑄鐵軍團的本質所在。
　　可哪怕到現在，這壹份本質，依舊未曾歪曲，即便已經飽受折磨。
　　直到看到那樣的神情，槐詩才明白，他們來到了前線，並非迷失方向。
　　他們匯聚在壹起，也並非是保暖求存。
　　只是只不過是恰巧在同壹條路上，結伴同行。
　　為了同壹個目標。
　　“哪怕我們之中，只有壹個能夠活著抵達最前線都沒有關系。”
　　少尉沙啞的懇請：“我們還可以作戰，長官，求妳了，求求妳……請給我們壹個機會……”
　　他們亡命掙紮，忍著深度的侵蝕，不惜代價的求存，壹路走來，卻並非是為了求生。
　　而是為了去證明，同伴的死不是沒有價值！
　　至少還有人代替他們，帶著他們的徽記，踏上前線。
　　去奮戰至死。
　　而不是毫無作用的被埋葬在黑暗裏，徒留苦痛和恥辱。
　　短暫的寂靜裏，只有黑暗裏的風聲呼嘯。
　　“……”
　　槐詩自嘲壹嘆，“我明白了。”
　　“耐心等待吧，少尉。”
　　在電臺徹底報廢之前，他說：“我保證，妳們會得償所願。”
　　通訊中止。
　　只剩下靜謐的艦橋，槐詩凝視著雷達之上遠方的那壹道微弱的光點，還有那些湧動的敵對目標，危險反應，和警報標識。
　　再沒有說話。
　　壹片寂靜，只有雷蒙德撓著頭，看著周圍。
　　原緣依舊低頭，處理著事物，對發生的壹切毫無反應。林中小屋兩只眼睛看著天花板，好像細數汙漬。
　　朱利安的面色漲紅，好幾次，欲言又止，可是卻克制著，沒有說話。
　　媽的，關鍵的時候，壹個靠得住的家夥都沒有。
　　只有可憐的工具人不得不顧全大局，鼓起勇氣站出來，充當壹下反對派。
　　“這時候的救援行動，不是理智的行為……這種廢話，不用我再說了吧？”雷蒙德說：“那麽大壹個目標，對方不可能看不到的。”
　　“我知道。”
　　槐詩點頭，“我在考慮。”
　　如今的中轉站，不過是個勉力支撐的鐵殼子而已，依靠著槐詩，防禦的密不透風，可那又能如何？
　　在雷霆之海的軍團前面，兩個統治者的眼皮子底下，並沒有那種遊刃有余的空余。
　　甚至可以說，壹旦離開北極星中轉站，就會有無窮風險。
　　而且……幸存者的位置，距離北極星中轉站並不近，但也並不算遠到天邊。雷霆之海放出的禍眼在黑暗中不知道紮根了多少個，如果觀測到的話，也並不意外。
　　況且，面對壹個久攻不下的目標，即便是再怎麽愚蠢的敵人，都會想想其他的辦法。
　　就比方說……
　　讓敵人，主動的露出破綻。
　　槐詩了然的低語：“說不定，這就是對面的陰謀。想要讓我出動，調虎離山。”
　　雷蒙德點頭：“妳能想明白最好。”
　　“袖手旁觀也沒有人能說什麽，給點物資讓他們自生自滅的話，就已經仁至義盡了。”槐詩說：“況且只有幾百個人，沒必要冒險。”
　　“恩，對啊。”
　　卡車司機猶豫了壹下，咬牙點頭。
　　只是，為啥忽然倆人角色好像反過來了？
　　“況且，殘兵敗將，沒有任何的價值，無非都是在自尋死路而已。”槐詩補充道：“死在哪裏不是死呢？沒必要在意。”
　　“……”雷蒙德吭哧了很久，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沒錯。”
　　“所以，我們沒必要去管。”
　　槐詩點頭，得出結論：“死了就死了吧。”
　　“……”
　　雷蒙德沈默著，再沒說話。
　　反而是壹直風輕雲淡的槐詩看過來。
　　“怎麽了？”
　　他說：“難道妳在乎嗎，雷蒙德？”
　　“……”
　　雷蒙德翻了個白眼，只想要罵人。
　　他媽的！
　　而槐詩再忍不住，大笑出聲。
　　不止是他，還有人在乎。
　　在乎的要命！
　　直到現在，憋到快要窒息的朱利安終於長出了壹口氣。
　　就這樣，流程化的短暫會議之後，敲定了結果。
　　“小十九？”
　　槐詩回頭，看向了自己最近心愛的工……學生，微笑。
　　“我在，老師。”
　　早就預料到這壹幕的林中小屋無可奈何的回應。
　　這麽多人裏，能用的人手來來去去就那麽幾個。最好用的莫過於學生。而三個學生中，原緣必須留在太陽船內主持事物，反而是自己這個正牌的太陽船事務長每天都在出外勤。
　　至於安娜……完全是見血上頭之後完全把任務丟到壹邊自己殺個痛快的問題兒童，從來之問人在哪兒殺多少，真把救援任務交給她，不知道會被捅出多大的簍子。
　　“搞得定麽？”槐詩問。
　　林中小屋點頭，“能。”
　　“那就去吧，需要什麽，去跟小緣講，還有，帶上這只……”
　　說著，拎起了已經瘋狂跳躍舉手快要憋瘋了的安娜，丟了過去。
　　“還有這個。”
　　槐詩最後丟過去了壹塊鐵片，林中小屋壹手按著掙紮的安娜，另壹只手接住，微微壹楞，低頭看了壹眼。
　　好像身份驗證牌壹樣的鐵片之上沒有任何編號，只有壹個徽記。
　　理想國的徽記。
　　令他的眼角抽搐起來。
　　這他媽的……是鸚鵡螺的認證鑰匙！！！
　　“行了，別傻楞著了。”
　　槐詩說，“老師的車都借妳開了，速去速回。”
　　林中小屋擺手，拎著安娜轉身離去，很快，在轟鳴中，天穹之上的雲層湧動波瀾，龐大的暗影呼嘯而去。
　　耀眼的光焰奔流，像是鐵的星辰從長夜中升起，撕裂黑暗。
　　毫不掩飾的向著遠方行進而出。
　　而在艦橋裏，槐詩撐著下巴，凝視著窗外昏暗的地獄，回憶著那些純粹的眼瞳時，便不由得輕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咱們也變得功利主義起來了啊。”
　　“有沒有壹種可能，妳說的功利，其實叫做取舍？”
　　旁邊的雷蒙德瞥了他壹眼：“要為所有人負責，沒那麽簡單……不功利的傻孩子早就死在沙灘上了。
　　過日子嘛，量入為出，不丟人。”
　　“是啊。”
　　槐詩輕聲感慨：“真懷念以前當獨行俠的時候啊，壹上頭，什麽後果也不顧，先幹了再說，多爽快。”
　　雷蒙德欲言又止，只想要問：難道妳現在不也是這副屌樣？
　　但有些話說了有可能又因為左腳邁進艦橋而被掛去當船首像，卡車司機只能含恨沈默。
　　其實，他也明白槐詩的意思。
　　不論是為了功勛而走上前線，亦或者是為了成功而選擇了保守防禦，本質上都是無可指摘的選擇。
　　不論是誰都無法否定如今的原罪軍團所創造的奇跡和戰果。
　　可看著那些跨越了漫長黑夜和死亡，向著前線跋涉而來的幸存者時，又有誰不會為這壹份決心而動容呢？
　　“羨慕了吧？”雷蒙德說。
　　“是啊。”
　　槐詩捏著下巴，沒頭沒腦的問道：“妳說，如果……如果，統轄局都要把他們的番號啊之類的取消了，讓他們退役了。
　　那咱們原罪軍團在太陽船上開個戰場招新面試會，趁熱打鐵讓人把合同簽了，也不算挖墻腳吧？”
　　“……”
　　雷蒙德的嘴角壹陣抽搐：“剛剛誰說自己功利主義的？”
　　“這叫雙贏，好麽？”
　　槐詩大笑出聲，伸了個懶腰，從椅子上起身，活動著身體。
　　“不是說功利壹些和保守壹點就壹定不可以，只是，在那之前，多少得先做點理想國會做的事情吧。”
　　說著，他再度穿上了外套。
　　向著門口走去。
　　“餵！”雷蒙德探頭，“妳又去幹嘛？”
　　“上工了。”
　　槐詩擺了擺手，關上門。
　　好幾天沒練琴了。
　　練琴如斬首，常練常新。
　　找個人，恢復壹下狀態……
　　……
　　……
　　當鸚鵡螺號呼嘯著，沖天而起的時候，雷霆之海的堡壘中，無數厄眼所形成的龐大投影中，死魂祭主擡起了眼瞳，難以置信。
　　“他們有動作了。”
　　他看向了焚窟主，就像是對方所說的那樣，槐詩絕對不會對求援信號置之不理。
　　早在幸存者們進入厄眼觀測範圍之內時，或許就已經被統治者所知悉。而沒有把他們順手碾死，只不過是他們還存在著利用價值罷了。
　　正如同焚窟主所說的那樣，這說不定會是絕好的機會。
　　可很快，死魂祭主的面孔變化，有壹顆如同棱鏡壹般詭異的眼瞳浮現，洞穿了層層框架和防禦的封閉，觀測到了北極星中轉站中的狀況。
　　在那針對壹切奇跡和災厄的觀測而打造的眼瞳映照中，北極星中轉站的中央，那壹道宛如日輪壹般無時不刻散發著耀眼輝光的靈魂。
　　竟然還停在原地。
　　槐詩竟然沒有動。
　　只是派出了下屬……
　　死魂祭主的眉頭皺起。
　　他倒是不至於覺得這麽簡單的策略就能夠成功的調虎離山，讓槐詩主動走出自己的老巢，可他難道覺得假手其他人，便能夠在雷霆之海的眼皮子底下完成這樣的任務麽？
　　要麽行險，冒著北極星中轉站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被圍攻的風險，去將這壹隊求援者接入北極星中轉站。
　　要麽置之不理，眼睜睜的看著求援者在眼前死去。
　　或許，士氣都會因此而受到打擊。
　　這本身，就是壹個無法兩全的選擇題。
　　“無妨。”
　　死魂祭主咧嘴，伸手，“我去為他們加把料。”
　　他起身，向著虛空招手。
　　頓時無數棲息在堡壘之中的陰魂和鬼魅們舞動而來，匯聚，化為星星點點的碎光，落入了他的身軀之上，形成了繁復而陰暗的長袍。
　　他來親自出手。
　　徹底將那些求援者，和那壹支救援壹起，徹底毀滅！
　　“等等——”
　　王座上，沈默的焚窟主忽然發出聲音。
　　他說：“再等壹下。”
　　因為遠方有號角聲響起，來自厄眼的警報。
　　此刻，就在燃盡的廢墟之上，太陽船轟然洞開，鋼鐵摩擦的聲音如同海潮聲那樣響起，緩緩向前。
　　追隨在那個身影之後。
　　在熔爐之火的映照下，那壹張仿佛許久未曾得見的面孔從大門之後浮現，披著長衣，如同散步那樣。
　　踏著廢墟的殘骸，帶著壹如既往的散漫微笑，走向戰場。
　　而就在他的身後，鐵光湧動。
　　當壹閃而逝的電光從雲端亮起，便照亮了那些冰冷的鋼鐵。
　　壹只只化為人形的鐵鴉集結為陣列，鐵鑄的長喙之上，目鏡之後壹片漆黑。
　　集結為陣列的鋼鐵大群，追隨在那個人的身後，仿佛怪物們追隨著創造自己的怪物那樣，肅冷而猙獰。
　　鏗鏘之聲不絕於耳。
　　只是踏步，便仿佛鋼鐵的河流奔湧壹般，浩蕩向前。
　　就在雷霆之海的眼皮子底下，主動走出了中轉站的防線，然後……向著敵人的堡壘所在，肅正陣容，然後，擺出了進攻的姿態！？
　　死魂祭主楞在原地。
　　而就在槐詩手中，美德之劍拋出，自空中，劃出了壹道軌跡，最終，刺入了戰場之上的大地中。
　　如是，微笑著，向著雷霆之海，發起挑戰！
　　如此嘲弄的笑容……
　　死魂祭主的眼瞳壹陣收縮，不由得怒火升騰。
　　仿佛能夠聽到來自敵人的戲謔話語。
　　選吧！
　　我已經選完了，現在輪到妳來選了……
　　——是無視鸚鵡螺的行動，任由我將求援者帶走呢？還是分兵，冒著有可能被我壹個區區現境人攻破堡壘的風險，去阻止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座之上，焚窟主楞了壹下，再忍不住大笑的沖動，前合後仰，指著遠方的身影，看向身旁的同僚，樂不可支：“看到了嗎，死魂，這個似乎和妳預料的不太壹樣啊……我們好像被對手反將了壹軍呀！”
　　“這只能說明妳選的對手，和妳壹樣，腦子都不正常了。”
　　死魂祭主沒好氣的回應：“他都已經覺得自己肯定吃定妳壹個了，被人小看到這種程度，妳難道不覺得恥辱麽？”
　　“啊，我也想要知道，這壹場對決誰勝誰負呢。”
　　侏儒王拔出了鎖鏈中的魔劍，對他說：“這難道不正好麽？不必猶豫，妳去做妳的事情。”
　　那壹瞬間，隔著漫長的距離和層層阻礙，升華者和侏儒王的目光對視在壹處。再不掩飾彼此那笑容之下的殺意和猙獰，乃至，對何者為強的好奇和執著。
　　“——我來做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