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七十四章 懷疑

　　當卡米拉倒下的瞬間，市政廳之外的轟鳴聲奏響時，指揮中心內部的混亂和喧囂終於遲來。
　　不止是守衛隊伍的反撲，還有此刻會議室內短短幾秒鐘的內所發生的事情，終於讓反應慢了壹拍的人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低沈的驚呼和感嘆裏，不知道多少人終於松了口氣。
　　馬克西姆撐著辦公椅，還在喘息。
　　可配合著艾晴發起反攻的工程師卻依舊警覺，看著地上奄奄壹息的卡米拉，忽然問：“為什麽不殺了她？”
　　“因為她不是問題所在。”
　　艾晴平靜的回答，為她註入了應急治療針，“肉體排除對我來說永遠是最後方案，她如果犯了錯，再生計劃結束之後，再去讓司法局懲罰她吧。”
　　“她只要還活著，所羅門就還有反撲的可能。”馬克西姆強調道：“內鬼，說不定不止壹個。”
　　“不，只有壹個。”
　　艾晴斷然的回答：“但不是她。”
　　說著，她垂眸，看向了那個艱難喘息的女人，忍不住嘲弄壹笑：“真可笑啊，卡米拉，明明剛剛妳還想要殺死我，現在就只能依靠我來活命了。”
　　“這是妳應得的。”
　　卡米拉焦爛的面孔抽搐了壹下，似是壹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認輸，向架空機關投降。”
　　“謝謝配合。”
　　艾晴頷首感謝。
　　“妳剛剛說什麽？”短暫的寂靜裏，馬克西姆神情變化，提高了聲音：“不，妳究竟在幹什麽，艾晴！”
　　“做我應該做的事情。”
　　艾晴擡頭，看著他：“妳們還不明白麽？再生計劃的異常，同所羅門無關——不，或許從壹開始，這壹場運算就被植入了錯誤的參數。
　　起點被破壞，那就只會導致錯誤的結果……”
　　在那壹瞬間，她的手腕已經擡起，向著整個市政廳，行駛權限。
　　這是最後壹次的……天淵之檻！
　　在瞬間，來自三大封鎖的力量籠罩了整個市政廳，凍結了壹切，阻隔了所有，將整個指揮中心封閉在內。
　　每個人都被無形的力量強制困鎖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難以動作。
　　而就在馬克西姆的眼瞳出現收縮反應的瞬間，就有漆黑的槍膛從他的眼前升起，對準了他的面孔。
　　“不準動，馬克西姆。”
　　艾晴說：“如果妳動，我就會開槍，如果妳想要向其他人下達指示，我也會開槍，如果妳想要反抗，我開槍。
　　所以，妳最好什麽都不要做，保留性命。
　　我不想殺妳。”
　　當司法局向架空機構認輸，卡米拉的權限輸給了艾晴之後，所能夠解除天淵之檻的權限，就只剩下了辦公廳的代理人馬克西姆壹人。
　　“我該感謝妳還留給我說話的機會麽？”
　　在宛如琥珀壹般的凍結中，馬克西姆的眼瞳移動，掠過了槍膛，凝視著艾晴：“所羅門還沒退場，現在就開始分裂，未免太早了吧？”
　　“聽上去妳似乎已經有所預料？”艾晴反問。
　　“因為我無法信任妳，艾晴，妳是不可控的第三方，不是麽？”馬克西姆輕嘆：“不過，現在看來，妳似乎距離成功只有壹步之遙？是我低估了妳的決心。”
　　“成功？”
　　艾晴面無表情，毫無任何的欣喜和愉快，只是環顧著室內，凝視著每壹張面孔，“我覺得，我最不需要的，可能就是所謂的成功了……我知道各位在擔心什麽，不過沒有關系，即便是讓架空機構退出再生計劃也無所謂。
　　接下來，我要對所有人進行情報公開——我們之中，有壹個不屬於這裏的人。確切的說，應該是壹位並不在名單上的隱藏參與者。”
　　她說：“壹個隱藏在再生計劃中的‘黑洞’。”
　　寂靜突如其來。
　　那些紛亂的指責聲有那麽壹瞬間戛然而止，可緊接著，又變得越發喧囂，如此荒唐的通知，簡直就像是隨便找的借口壹樣，甚至不屑與多花功夫。
　　即便是馬克西姆有那麽壹瞬間，也無法維持自己的鎮定，浮現震怒的神情，不過很快，那壹張面孔再度變得平靜起來。
　　“請舉證，艾。”
　　他凝視著未曾有過壹絲松懈的槍膛，開口說道：“既然妳這麽說，想必應該有證據才對。”
　　艾晴伸手，將屏幕的角度撥過。
　　來自航天總局的運算結果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當看到最後的坐標時，航天總局的代理人已經汗流浹背。
　　作為現境外層領域的管理方，長久以來航天總局都維持著對於宇宙空間內的廣泛監控，隔絕化為諸多星辰的地獄所發出的脈沖和汙染，同時，更大的職責，是布置探鏡，對現境所發生的壹切進行觀測。
　　此刻當探鏡的運算結果出現，所有人審視的目光都落向了他。
　　尋求結果。
　　在那沈默的壓力之中，他卻沒有說話，只是沈默著。
　　汗水從額頭上滲出。
　　短短的幾秒鐘之間，大汗淋漓。
　　壹次次的確認著所有的參數，分辨著有無修改的痕跡，直到最後，幹澀的回答：“結果沒有問題，但不排除出現驗算誤差。”
　　“誤差？”艾晴問。
　　“只是壹次的計算和分析只是初步結果，沒有校正誤差之前，無法作為正式的結果采納。太空尺度的搜索和驗算是必然會出現誤差的，這些都需要人工的校正。”
　　代理人回答：“我需要重復演算壹次。”
　　“很遺憾，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艾晴搖頭。
　　不論槐詩和所羅門之間的勝負，很快，戰爭將會結束——當如今混沌運算中最大的兩個催化劑中的壹個消失，就再無法從雙方的碰撞之中追溯到這壹份權重幹涉的來源……
　　他們已經失去了實驗環境。
　　“只憑著壹次的數據，說明不了什麽，艾晴女士。”航天總局的代理人無視了那肅冷的眼神，提高了聲音：“總要有其他的佐證吧？”
　　“很遺憾，我拿不出，不，應該說，所發生的的每壹件事情都讓我發自內心的感到不愉快，就仿佛被人擺弄成棋子壹樣，隨意的搬運。
　　因此，倘若各位需要理由的話，就請當做是直覺吧。
　　抱歉，這就是架空機構的職業病，得過且過的態度是幹不長的。”
　　艾晴沈默的凝視著他許久，將他的嫌疑序列從中間挪到了後方，繼續說道：“有人混入我們之中，帶著令再生計劃失控的危險，在推動局勢，讓我們陷入混亂之中。
　　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麽，但這毫無疑問會令再生計劃產生不可逆的破壞和無法衡量的損失，因此，我必須將這壹場鬥爭緊急叫停。”
　　“可真正攪亂局勢的，除了所羅門之外，難道不是還有妳麽？”
　　冷眼旁觀到現在，金融編織局的代理人，那個被稱為工程師的男人終於開口：“艾晴，如今的局勢難道不是妳壹手造就麽？
　　妳從未曾遵循過規則，因為妳不在乎結果，說不定妳只是享受這樣的把所有人戲弄的團團轉的結果呢。”
　　“這壹點我倒是不反對。”
　　艾晴坦然的頷首，並不掩飾自己的惡劣性格：“不過，沒有我，又有誰來串聯這壹切，依靠妳們對付所羅門？
　　用談判的方式逐步聯合？三天？五天？還是十天？”
　　“可妳同樣和所羅門有交易，對不對？”
　　工程師緩緩說到，“在同盟組成之前，在妳提出針對所羅門的作戰計劃之前，妳們便已經有過交易。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所羅門用某種方式從妳這裏交易到了下屬的生命吧？”
　　並無斥責和質問，但同樣，也對自己的結論無比堅定。就如同艾晴對自己的直覺那麽確信壹樣，他對自己的嗅覺也從不懷疑。
　　“不必試圖掩飾。”他看著艾晴，告訴她：“這種事情查起來不比在證監會查非法交易更難。”
　　“哦？”
　　艾晴反問：“既然如此，那為什麽妳未曾察覺卡米拉和所羅門之間的關系？”
　　“有時候，總要有所保留，不是麽？”
　　工程師舉起了槍，對準了艾晴的面孔：“別動，我只警告壹次。”
　　在那壹瞬間，天淵之檻不攻自破。
　　解除！
　　可並非來自馬克西姆，而是……在工程師的意誌之下！
　　當封鎖解除的瞬間，大門轟然破碎，無數野草的寄生者蜂擁而入，所有的武器都對準了艾晴的面孔。
　　“放下槍，艾。”
　　在艾晴的槍口之下，馬克西姆說：“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在短暫的沈默裏，艾晴看著他，兩人面無表情的彼此凝視中，什麽都沒有發生，只有艾晴的槍口稍微向上挪動了兩寸。
　　移開了他的面孔。
　　五指松開。
　　那壹瞬間，馬克西姆終於松了口氣，後背已經被汗濕透。
　　“妳們交換了權限？”
　　艾晴看著馬克西姆終於浮現出壹絲驚悸的神情，在短短的瞬間，已經明白了暗中究竟發生過什麽。
　　“為了壓制我？”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還真是不惜代價啊。”
　　“形勢比人強。”
　　馬克西姆摘下了她手中的槍，惋惜壹嘆：“很遺憾，艾，從壹開始，妳就別用心。我無法再信任妳。”
　　“現在，請妳放棄抵抗，解除武裝，並停止壹切行動。”
　　他說：“為了再生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