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四章 理由

　　在槐詩和羅素進行過最後的溝通之後，壹樁事情就此敲定。
　　接下來的時間，槐詩也迎來了緊鑼密鼓的籌備期間，準備著出發前往地獄時所需要的裝備補給。
　　當然，沒忘了在臨走之前，給親愛的學生們安排好超級加倍的作業，保證他們不會有精力去搗亂。
　　原緣的工作量已經爆棚了，小十九最近道場和六合會兩頭竄也分不開身，因此重點關照對象就變成了問題少女阿尼婭。
　　沈迷遊戲過頭了！
　　尤其是沈迷白嫖老師的遊戲過頭了。
　　必須予以管教！
　　課程交給原緣監管之後，實習丟給小十九之後，生活方面，就交給房叔了——房叔想要帶小孩兒——學生在我眼裏就是小孩兒——讓房叔替我帶學生。
　　這樣的邏輯簡直毫無瑕疵。
　　只不過老人壹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槐詩就沒有辦法了。
　　他已經盡力了！
　　而最後要面對的，就是槐詩最頭疼的人了。
　　“妳最近是不是躲著我呀？”
　　彤姬水靈靈的雙眼望著他：“是人家哪裏做錯了嘛？為什麽不理我？”
　　“……”
　　槐詩捂住臉。
　　“妳外面是不是有其他鳥了？”
　　彤姬仿佛明白了什麽，欲語凝噎，淚光閃閃：“寶啊，妳在外面有了其他的鳥也沒關系，只要偶爾有空回家看看我，鴉媽媽就很滿……”
　　“妳夠了啊！倫理哏越來越過分了！”
　　槐詩翻了個白眼：“還有，從我身上下來，趕緊的！”
　　“我不，我要騎馬馬！”
　　此刻，深更半夜，月光之下。
　　槐詩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的床上。
　　保持著這個從窒息的噩夢中驚醒之後的動作。
　　而彤姬，正盤腿坐在他的胸口，任由槐詩如何掙紮翻騰，都好像粘在上面了壹樣，毫不搖晃。
　　掙紮到最後，槐詩先放棄了。
　　“算了，隨妳吧。”
　　他閉上眼，躺平了：“妳想幹嘛幹嘛吧，我困了，要睡覺。”
　　“哎，不要這麽冷淡呀。”
　　彤姬低頭，眼睛眨啊眨：“我這不是也感覺到大姐姐的地位受到了動搖，想要趕快增加壹下戲份嘛……怎麽不說話，生氣啦？”
　　長發如溪水那樣從她的肩頭垂落，劃過槐詩的面孔，撓的他臉上壹陣發癢。
　　只能無奈的睜開眼睛。
　　“哦，我懂了，這就是叛逆期對吧？”
　　彤姬恍然：“書上都說了，隨著青春期的到來，男孩子對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羞於啟齒，渴望獨立的同時，開始對外面其他的大姐姐產生了好奇心……不知不覺，曾經無話不談的我們之間，已經有了壹層可悲的厚隔膜。”
　　這破路妳都能開車就離譜！
　　槐詩感覺自己壹個可憐無助的孩子被車軲轆來回的在臉上碾。
　　只能舉起雙手投降。
　　“我錯了，求求妳別開了。”
　　“這就對了嘛，面對大姐姐，要學會坦誠，吃水果嗎？”彤姬不知道從哪裏摸出壹個桔子來。
　　“不了，妳吃吧。”
　　“嗯？”
　　“咳咳，我吃。”
　　槐詩及時認慫，避免了又壹場車禍。
　　直到把壹整個果盤都塞進槐詩嘴裏之後，彤姬才心滿意足的放下手，端詳著他無奈的樣子，忽然問：“槐詩，現在的工作妳快樂麽？”
　　“為什麽忽然問這個？”
　　槐詩微微愕然，但想了壹下之後，還是點頭回答：“要說的話，很快樂吧，挺有成就感的。”
　　“看起來倒是挺得心應手的。”
　　彤姬點頭感慨：“雖然在我看來拯救世界什麽挺蠢的，但如果妳做得喜歡的話，我也沒有理由反對。”
　　槐詩無奈，“這不是妳把我丟到象牙之塔來的麽？”
　　“啊，確實，不過我原本也只是想要讓妳有個充實美好的青春，不過現在看來，充實確實充實了，美好不美好另說，但青春幹脆就已經沒影了啊……甚至連談戀愛的功夫都沒有，姐姐也感覺很難過啊。”
　　“妳壹點都沒有難過，而且妳還在笑！”
　　“妳懂不懂什麽叫做苦笑，姐姐心裏難過啊。”彤姬強行把他的眼睛扒開：“妳看，悲傷的笑容根本停不下來。”
　　“……”
　　槐詩根本已經不指望這個女人有良心了。
　　“所以，妳半夜過來就是特地嘲笑我的嗎？”
　　“什麽啊，這叫做愛的關懷懂不懂？”彤姬揉著槐詩的臉：“別人都把我家傻仔當工具人，都在攙妳的身子，只有姐姐我壹個，是關愛妳的內心呀。如果妳有什麽悲傷和難過的事情，可以找姐姐我傾訴壹下，讓姐姐開心開心。”
　　“越來越沒良心了！”
　　“可沒辦法呀，有些事情就只能自作自受，說了妳也不會改，勸了妳也不會聽，我除了嘲笑還能怎麽樣呢？”
　　彤姬毫不羞愧：“這也是來自命運的磨礪呀，這麽壹想妳是不是會好受許多？”
　　“半點沒有！”槐詩惱怒掙紮。
　　“那就考慮壹下其他的生存方式怎麽樣？”
　　彤姬忽然湊近了，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不止是現在，任何時候，妳覺得累了或者痛苦，想要放棄的話，都沒有問題。”
　　她的臉頰近在咫尺，眼睛微微的眨動時候，有輕柔的吐息落在槐詩的臉上。
　　不容許槐詩扭頭躲避。
　　她說，“如果有壹天，妳不想做的話，那就不必再做了——我想要告訴妳的，就只有這些而已。”
　　槐詩愕然，“不做了？”
　　“對。”彤姬頷首：“不做了。”
　　“那其他人怎麽辦？”
　　“管他們去死。指望壹個連女朋友都沒有的人去拯救世界，他們腦子壹定有問題。”
　　“天國譜系呢？”
　　“就當白嫖。天問之路又不是他們的專利。”
　　“理想國也不管了？”
　　“時代的舊夢，何必念念不忘？天國隕落的時候妳都還沒有出生呢，讓妳去盡責任是哪門子的道理？
　　況且，從壹開始到現在，我都沒有對妳說過：瞧，那裏有個廢墟，我們把大廈重新蓋起來吧……
　　這不是妳的責任，槐詩，只不過是其他人擅自對妳的期望。硬要說的話，就像是公交車上給別人讓座位壹樣，如果妳樂意的話，那就去動動腿，如果妳不樂意的話，那就不起來，讓他們等著。”
　　彤姬說，“如果妳非要覺得自己對別人存在什麽義務的話，那麽就只有對我。除我之外，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麽值得妳無償的犧牲和付出了。”
　　“那如果我沒有工作了，生活怎麽辦？”
　　“當然是姐姐養妳呀。”
　　彤姬掏出了錢包晃了晃，“托妳的福，姐姐最近賺了壹大筆，妳想買什麽遊戲，氪多少單都可以。”
　　“吃飯呢？”
　　“有老房妳還擔心吃飯？大排面加雞腿，吃壹碗倒壹碗。”
　　“女朋友怎麽辦？”槐詩問：“在家呆著怎麽找女朋友？”
　　“女人？”彤姬愕然，嚴肅的說：“女人只會減慢妳打遊戲的速度。只有廢物才要女朋友，真正的強者，不需要女人！”
　　“這……”槐詩往後縮了壹點。“陡然之間從過勞死社畜變成廢宅，是不是變化有點大？”
　　彤姬說，“只要妳喜歡就沒問題。”
　　槐詩沈默許久，忽然問：“可如果……我覺得這麽做挺好的呢？如果我喜歡現在的生活呢？”
　　“那就去保護世界唄。”
　　彤姬淡定回答，“在隨時可以放棄的前提之下，盡己所能去做，稍微花點功夫，付出壹些心血——不耽擱吃飯睡覺，不耽擱找女朋友，抽出壹點空來做就可以了，這樣哪怕不小心搞砸了也用不著可惜。”
　　“那妳呢，彤姬？”
　　槐詩執著的問，“妳想要的又是什麽？”
　　“唔，我想想……”
　　月光之下，彤姬托著下巴，端詳著槐詩的面孔，忽然愉快壹笑：“如果妳要去保護世界的話，那我就來保護妳吧。”
　　“……”
　　槐詩呆滯。
　　“怎麽？是不是驚呆了？”彤姬得意的眨眼睛：“真正的大姐姐當然會無時不刻的支持妳，不要愛上我哦～”
　　“可是，為什麽要為我做到這種程度呢，彤姬？”槐詩嘆息：“總要有個理由吧？”
　　“因為我是妳的契約者啊，槐詩。”她捏著槐詩的臉，理所當然的告訴他：“就好像妳是我的契約者壹樣。”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加親密的關系。
　　……
　　……
　　翌日，象牙之塔的校區。
　　雷蒙德端詳著槐詩的樣子，疑惑的問：“發生了什麽好事麽？”
　　“嗯，有人給我買遊戲了。”
　　槐詩步履輕盈。
　　“我不是說那個，妳為什麽笑得這麽開心？”
　　“因為有人給我買遊戲啊。”槐詩理所當然的反問：“難道這還不值得高興麽？”
　　“這很值得高興麽？”雷蒙德茫然。
　　槐詩想了壹下，端詳了壹下雷蒙德的尊榮，不知道為什麽，神情忽然憐憫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妳是不會懂的。”
　　雷蒙德的表情抽搐起來。
　　微妙的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可恨的是竟然不知道怎麽反駁！似乎遭到了職場霸淩怎麽辦！
　　這象牙之塔不待也罷！
　　他本來想要歪嘴壹笑的，可想到自己沈甸甸的貸款，就只能作罷，沒辦法，人到中年的悲哀是如此的深重。
　　更要命的是，被槐詩拍了壹下肩膀之後，他的臉色就變成了慘白，幾乎喘不過氣。
　　眼前壹黑！
　　“餵，怎麽回事兒？”槐詩呆滯，旋即驚恐：“妳該不會想要訛我吧？”
　　“妳問妳自己啊混賬！”
　　雷蒙德劇烈的嗆咳，狠瞪了他兩眼：“妳身上究竟揣了什麽鬼東西！”
　　他眼眶裏嵌著的雷達都在瘋狂警報，壹片血紅。
　　就在槐詩的口袋裏。
　　仿佛漆黑的漩渦壹樣，無時不刻的拉扯著周圍的源質，投入其中，醞釀著災厄的變化。
　　那是已經凝結成實體的詛咒！
　　在觸碰到槐詩的瞬間，雷蒙德體內的深淵之口竟然都出現了失控的跡象！
　　這個家夥，究竟在自己口袋裏塞了多要命的東西！